文/戴險峰 編輯/李淑玲
Essay 隨筆
收益還是風險
文/戴險峰 編輯/李淑玲
我們或許已經進入一個低收益的世界,但在正常情況下,還不至于再次陷入全球金融危機。
作為全球宏觀研究的一部分,今年7月,我對美國經濟、金融市場及頁巖油進行了一個月的調研。期間所見所聞,為理解最近全球金融市場動蕩提供了背景。
我是7月3日在首都機場登機離京的。清晰記得,排隊時聽到一男子沖著電話說:“漲了?賣掉!”。那天上證綜指震蕩頗劇,最終收于3768點,較兩周前高位下降27%左右。當時并未意識到,周末過后,A股將迎來投資者最為恐慌的幾天。
飛機落地后,感覺到美國市場和媒體仍聚焦于希臘風險,并未給中國太多關注。隨后的三天,A股市場開始劇烈震蕩,接連擊破各個心理點位,每天晚上打開電腦似乎都能感到撲面而來的焦灼。周三時我驅車前往華盛頓,拜訪美聯儲。先與聯儲的朋友小聚,他們說我此行一定非常受歡迎,因為美聯儲現在每天想的就是兩件事:希臘和中國。這樣看,美聯儲在后來的9月會議明確提出國際市場對貨幣政策的影響,也就不足為怪了。
盡管擔憂外圍的風險,但大家對美國國內經濟的評價卻都很積極。這種積極并非針對美國經濟增長的速度,畢竟復蘇以來美國GDP平均增速僅達2.2%,遠低于危機前的3.5%。大家用的最多的詞就是“抗擊打”:盡管不斷受到沖擊,但美國經濟最終都回到了正增長,其失業率也持續穩定下降,現已接近充分就業。這也許就是“積極”的真正含義。
美國經濟至關重要的房地產市場總體向好。盡管紐約及新澤西等東部地區的朋友反映當地房地產市場變得冷清,但其他更多地區的房地產市場則表現活躍。我在華盛頓所住的酒店周邊就在經歷一輪升級。那里原屬較偏遠的低收入區,但在過去幾年不斷有高端的公寓、酒店和寫字樓建成,建筑工地火熱程度堪比中國。而我們后來經過的達拉斯及休斯頓,其房地產市場只能用火爆來形容,與原油價格的大幅下跌形成反差。當地人的解釋是,他們已經擺脫對能源經濟的依賴,轉而擴展到計算機等新領域。
能源價格的下跌對制造業和消費都是好消息。有測算顯示,美中制造業成本的差距已縮減到4個百分點;對消費者而言,能源價格的下降等于減稅,從而刺激了消費。在南方各州,很多加油站的油價已跌破2美元/加侖。相對幾年前油價動輒三四美元,如今的油價幾乎難以想象。除此之外,油價下跌和就業的持續好轉,還促進了消費者的旅游。在我沿途所住的酒店,每當早餐時餐廳內都會人頭攢動。
不過,能源價格的大幅下跌卻是能源公司的麻煩。一家較小的原油家族企業已將員工從之前的幾十人裁減到兩三個,現在僅靠一些幾十年的老井維持生產。但更多的能源公司則因為此前進行了過多融資而不得不全力生產,以產生現金流來支付利息。這無疑加劇了供求失衡。
與大宗商品不同,股票等傳統金融資產自復蘇以來就一直強勁上漲;但進入2015年后,投資者開始謹慎。與我交流的基金經理普遍認為,各資產類別都已估值偏高。一個做債券的對沖基金經理反復說,“到處都是泡沫”。高估值的同時,經濟及市場風險也在不斷積累。7月初,大家最擔心的還是美聯儲加息和希臘脫歐;隨后,中國成為他們關心的又一個風險因素。在這樣的背景下,8月份以來的全球金融市場動蕩也就不難理解了。
金融最終離不開實體經濟。好消息是,正如我調研所見,迄今為止并未有任何跡象表明美國經濟會再次陷入衰退,而原油價格的下跌也更多來自供給的沖擊。我們或許已經進入一個低收益的世界,但在正常情況下,還不至于再次陷入全球金融危機。壞消息是,全球經濟復蘇的疲軟及最近的動蕩揭示了一個不可回避的事實:金融危機發生近十年后,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失衡的發展模式并沒有得到根本改變。這種失衡帶來了產能過剩及通縮壓力,并在全球經濟體及市場中產生了新的脆弱性,積聚了新的風險。如何在去杠桿和促增長間尋求平衡,將是各國政策制定者需要小心翼翼解決的問題。
在尋求收益的同時,投資者或許該將更多注意力放在風險上了。
作者系易發達基金管理有限公司
首席宏觀策略分析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