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樂府民歌中的日常生活世界

摘 要：本文通過對漢樂府民歌作品的收集和整理，經由文學研究轉入歷史探尋，探究了漢樂府民歌中展現出的漢代日常生活世界。從衣食住行四個方面縷析其在樂府詩歌文本中的映現。然后進入文化分析，揭示其蘊含的精神內質。

關鍵詞：漢樂府民歌；日常生活；文化內蘊

一、漢樂府民歌中的服飾風俗

（一）漢代服飾種類

1.服裝

《樂府詩集》中《孤兒行》寫道“冬無復襦，下無單衣”①。“襦”是一種外套，長度大約至膝蓋，它外形短小所以方便人們日常的勞作。“復襦”是指有里有絮的襦，冬季穿用來保暖。《陌上桑》中寫羅敷“緗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這兩首民歌中出現的襦都是很精美的，通過美麗的服飾來襯托女主人的堅貞智慧。《陌上桑》中寫“緗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焦仲卿妻》中描寫劉蘭芝“著我繡夾裙，事事四五通。”漢代時，下身服裝統稱為“裳”，袍式服裝腰以下的部分也屬于這個類別。在漢代樂府民歌中體現較多的是“裙”。裙是漢代女子的服裝，裙的顏色鮮艷，花紋美麗。

2.冠履

《陌上桑》中寫“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帩頭。”“綃頭”是古時男子束發所用的布帶或絲帶。古人在加冠之前，先以紗巾束發。②社會上層男子要戴冠，據《禮記》記載“冠禮”在二十歲舉行，是成年的象征。最初，冠是為了束發，是當時各種帽子的總稱。冠是服飾中最能展現社會等級和禮儀規范的一種，可以通過戴冠的情況來辨識一個人的身份和地位。《淮南子·人間訓》中寫“寒不能暖，風不能障，暴不能蔽也。”③可見，冠的使用價值遠遠低于它的社會價值。

《焦仲卿妻》中描寫劉蘭芝“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履根據制作材料可分為皮履、絲履等。絲履是由絲錦制作而成的履，比較高檔。與更常見一些的是價格更加低廉的草履和麻履。“屝”也用來稱呼草鞋和麻鞋。《孤兒行》中寫道“手為錯，足下無菲。”，其中的“菲”與“屝”通，草鞋。④草鞋方便勞作又價格便宜，在下層勞動者尤其是農民中非常常見。

（二）日常裝飾

《陌上桑》中描寫羅敷“頭上倭墮髻”。漢代成年女子的發型主要是發髻。根據髻的多少分為單髻、雙髻和多髻。羅敷所梳的倭墮髻也叫墮馬髻，見于《后漢書·梁統傳》。《風俗通》中記載“墮馬髻者，側在一邊。始自梁冀家所為，京師翕然皆仿效。”⑤《鐃歌十八曲》中《有所思》寫到“雙珠瑇瑁簪”。簪用于固定頭發，它的材質種類繁多，簪的首部還有珠寶作為裝飾。《焦仲卿妻》中描寫劉蘭芝“耳著明月珰”。珰是一種女性的耳飾，與其相似的還有珥，是一種較長的珠玉耳飾。《陌上桑》中描寫行者“下擔捋髭須”，羅敷贊美自己的丈夫“鬑鬑頗有須”。可以看出不同類型胡須要與身份相對應。

二、漢樂府民歌中的飲食風俗

（一）飲食結構

1.主食

《古歌》中寫“高田種小麥，終久不成穗。”說明了當時人們對小麥生長情況的關注。漢武帝時期麥得到了大規模的推廣。《戰城南》中寫“禾黍不獲君何食？”禾也稱作粟，就是今天的小米。隨著農業技術的發展，漢代的主食較之前又增加了新的種類。當時糧食作物統稱為“五谷”，漢代時已超出了“五谷”的范圍了。《中國飲食史》中介紹了當時十八種糧食作物，綜合《呂氏春秋》《淮南子》等文獻的相關記載，當時常見的主食有六種：粟、稻、黍、麥、菽、麻。

2.副食

《十五從軍征》中的“采葵持作羮”，《長歌行》中“青青園中葵”。在漢樂府民歌中涉及到“葵”的詞句有很多，這些都說明了葵在當時種植普遍，是人們經常食用的蔬菜。《孤兒行》中有“六月收瓜”《薤露》中有“薤上露，何易晞”。與之前相比漢代的蔬菜品種有了極大的豐富，人們的飲食水平和質量在不斷提高。《雞鳴》中寫“桃生露井上，李樹生桃傍”，從中可見，李和桃兩種水果在當時已比較常見。漢代時期人們食用的蔬菜和水果通過人工種植和向自然索取兩種方式獲得，品種已經比較豐富。

《西門行》中寫“飲醇酒，炙肥牛。”、《隴西行》“青白各異樽，酒上正華疏。”，酒在漢代樂府民歌中頻頻亮相。漢代飲酒之風在社會各個階層中都非常盛行，酒的種類較之前也更加豐富，除了最常見的以糧食為原料的酒之外還出現了水果釀造的酒和加入香料或花朵釀造的酒。

（二）飲食禮儀與風尚

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人們在日常飲食生活中形成了一系列的飲食禮儀規制和風尚。一些融入在人們的日常生活的飲食中，一些則專門適用于宴飲場合。

《董逃行》中寫“服爾神藥莫不歡喜，陛下長生老壽。”，《長歌行》中“主人服此藥，身體日康強。發白復更黑，延年壽命長。”漢代值得一提獨特的飲食風俗是求仙的思想的流行，樂府民歌中有很多關于服食神藥成仙的記載。

除此之外，飲食中，也有一些禁忌，基本分為三種。一種是個別地區或民族的飲食禁忌，這種大多是封建迷信不符合常識的；一種是健康角度的禁忌，如“鼠涉飯中，捐而不食。⑥”這是飲食習慣進步的表現；一種是宗教

禁忌。

宴飲活動是飲食文化的重要現象之一，是維系人際關系的紐帶。漢代的宴飲活動大致分為兩類，一種是婚喪祭祀時舉辦的宴飲聚會，一種是節日時舉辦的宴飲聚會。宴會上有時會舉行一些娛樂活動來助興，一般是歌舞表演或樂器演奏。據《后漢書》記載《薤露》《蒿里》兩首樂府民歌都曾用于宴飲場合。舉辦宴會時要準備充足的酒和食物。從以上幾個方面可以看出宴飲已經成為當時人際交往的一種媒介，宴飲的情況也反映了人們享樂思想滋生。

三、 漢樂府民歌中的居住風俗

（一）漢代住宅情況

《孤兒行》中“上高堂，行取殿下堂，孤兒淚下如雨。”其中“高堂”和“殿”都是正屋，“殿下堂”是邊房，廂房的意思。漢代的住宅已有主臥室和次臥室之分。漢代普通居民住宅基本繼承了先秦的形式，最為常見的是一間廳堂兩間臥室，廳堂用于會客或者設宴。《十五從軍征》中寫“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中庭”就是屋子前的庭院，講究一些的由土墻筑成，簡單的由竹木圍成，庭院中通常植有樹木。“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院落中有雞窩和狗窩很常見。民歌中描繪的老戰士回鄉后無家可歸的情景，批判了封建兵役制度帶給勞動人民的苦難。

《雞鳴》中有“舍后有方池，池中雙鴛鴦。”之句。漢代出現了大量莊園式的建筑，起居設施非常豪華而且增添了亭臺樓閣。除此之外，還設置了供畜牧業、家庭手工業使用的空間。這時期也出現了宏達精美的私人園林。對此，《鹽鐵論·散不足》中這樣記載“今富者積土成山，列樹成林，臺榭連閣，集觀增樓。中者祠堂屏閣，垣闕罘罳。”⑦，《陌上桑》中寫道“照我秦氏樓”。可見，隨著建筑業的水平的提高，漢代已經出現了樓房。東漢時期，木結構的樓房開始逐漸普及。

（二）房屋裝飾與陳列

《雞鳴》中寫道“劉王璧青甓”，可見，對墻壁的裝飾已經流行起來。當時建筑物的墻壁上經常彩繪上圖案。象征著歡樂祥和的紅色最受歡迎。《雞鳴》中說“黃金為君門”，宅門的意義在住宅中比較特殊，它既是人們出入的通道也起著保護安全的作用，是室內與外界的屏障。漢代考古資料顯示，當時住宅的門多為長方形版門，主要有單扇門和雙扇門⑧。一些院落中設有多重門。當時的人們也在門上繪畫，目的是除災避兇。

《焦仲卿妻》中寫“箱簾六七十，綠碧青絲繩。”。箱柜類家具常見的有匱、簏、篋、奩。“紅羅復斗帳，四角垂香囊。”漢代床上多掛有帳，主要為了避免蚊蟲叮咬。帳多為絲織成，高級的會在上面掛飾物。榻是漢代一種常見的坐具，可以在公共場合使用，是當時比較貴重的坐具。席是當時人們生活的一種必需品，榻、床上都要鋪設。

四、漢樂府民歌中的出行風俗

（一）漢代交通情況與交通工具

《焦仲卿妻》中寫“金車玉作輪，踟躕青驄馬，流蘇金縷鞍。”當時拉車的動力主要是馬和牛。牛車一般供普通百姓使用，大概東漢以后牛車的地位才有所上升。《陌上桑》中的太守“五馬立踟躕”。可見騎馬也是漢代常見的出行方式之一。《陌上桑》中“青絲系馬尾，黃金絡馬頭”，《雞鳴》中也有“黃金絡馬頭”之句。當時地位高貴的人還會給馬做一些裝飾以示身份尊貴。

（二）漢代出行風俗

《艷歌何嘗行》中寫道“各各重自愛，遠道歸還難。”從中看出，漢代的交通條件仍十分有限，人們認為出行具有很大的危險性。由于當時旅途艱辛，交通不便，出行者與親友分別之后聯系就會變得困難。所以，送行成為了一個傳統。選擇出行的時間也很重要，人們會挑選良辰吉日出行。出門后不得回頭是當時普遍的習俗。出行前通常會舉行一些宗教儀式，起到了安慰出行者緊張心理的作用。東漢后期，上流社會的一些文人將寫詩送別成為一種潮流。《折楊柳歌詞》“上馬不捉鞭，反折楊柳枝。”古時詩詞中常以“柳條”“折柳”等與柳相關的事物來代指離別。

五、結語

漢樂府民歌包含了豐富的內容，它像一面鏡子反射出兩漢時期的人民生活和社會面貌。

漢樂府民歌中我們可以看出社會等級的差異表現在服飾上的巨大落差，也體現出了封建等級制度對勞動人民殘酷的剝削。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種植技術的提高，食物種類的增加，烹飪方法的豐富都使得漢代的飲食水平有了顯著提高。漢代的飲食與陰陽五行以及求仙思想關系非常緊密，這也使漢代的飲食具有了鮮明的時代特色。漢代建筑，不同社會等級之間的差距很大。從住宅的情況往往就可以判斷社會地位的高低。對住宅的描寫表達了對窮苦勞動人民同情和對貴族的奢侈的批判。由于科技不斷進步，漢代的道路更加便利，交通工具更加先進。然而受時代制約，出行仍然是比較危險的，由此發展出送行習俗，也對后世特別是文學作品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漢樂府民歌以其“感于哀樂，緣事而發”的現實主義筆法為我們展示了漢代的日常生活。從文學作品中窺探社會風貌，又由社會現象中體味文化內蘊。從而，發掘了漢樂府民歌更深層的價值，展現了漢代文化的獨特風韻。

注釋：

①郭茂倩：《樂府詩集》，中華書局，2007年，第567頁。下引漢樂府詩，均處該本，不詳注。

②朱東潤：《中國歷代文學作品選》上編第一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62年，第366頁。

③彭衛：《中國風俗通史·秦漢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2年1月1日，第126頁。

④朱東潤：《中國歷代文學作品選》上編第一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62年，第372頁。

⑤蕭滌非：《漢魏六朝樂府文學史（增補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年6月，第85頁。

⑥王充、黃暉：《論衡校譯·累害》，中華書局，1996年，第10頁。

⑦桓寬著白兆麟注譯：《鹽鐵論注譯》，安徽大學出版社，2012年6月，第143頁。

⑧河北省文化局文物考古工作隊：《望都二號漢墓》，文物出版社，1959年，圖六六。

參考文獻：

[1]朱東潤：《中國歷代文學作品選》上編第一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62年.

[2]許慎著段玉裁注：《說文解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10月.

[3]彭衛：《中國風俗通史·秦漢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2年1月1日.

[4]郭茂倩：《樂府詩集》，中華書局，2007年.

[5]蕭滌非：《漢魏六朝樂府文學史（增補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年6月.

[6]桓寬著 白兆麟注譯：《鹽鐵論注譯》，安徽大學出版社，2012年6月.

[7]昝風華：《漢代風俗文化與漢代文學》，山東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7年5月21日.

[8]熊瑩：《漢代文學中的日常生活》，華中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2年.

作者簡介：王可佳（1992–），女，河北保定人，漢族，現就讀于揚州大學漢語國際教育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