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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眼

2015-01-03 09:27:14吳春華
劍南文學 2015年10期

■吳春華

玉石眼

■吳春華

“清冷的風慢慢推開思緒的窗,回憶的長藤慢慢延伸著……”文采斐然、時空冰冷,又看到這樣的文字回憶父親,我總是渾身發涼,開始緊張:不,我不喜歡這樣的思念流淌,我要的是快樂幸福的現在,一如年過四十的我仍然嗲嗲地在電話里叫著“爹地!爹地!”

是的,這是女兒在最想討好她們爸爸的時候耍的嘴皮子功夫,但于我而言,這樣的稱呼才真正配得上心里的那種親熱和喜歡。

一頂深灰色的鴨舌帽下,七十二歲的爹地有著小鎮難得一見的儒雅面孔,大大的眼睛總是亮晶晶的,閃著慈善的光芒;長壽眉一兩根,從眉梢冒出來斜掉在眼角,象征著他愉悅的心態。從年輕開始,一生的身材從來就沒有走過樣,這是男人多么可貴的品質啊!每次回到遠隔兩百公里的小鎮,看到慈祥儒雅的他和媽媽在街上氣定神閑的樣子,心里就充滿了快樂,啊,這是我的爸爸么?那個曾經像暴君一樣的陌生人?那個被年少的自己定性為“無能”的中年人?有幾個男人古稀之年還這么有味道?

爹地熱愛音樂,家里有無數本自己用工整的楷書謄寫的樂譜,還不少是抄了歌名,讓居住大城里的三個孩子在網上尋了打印回去。爹地組織了小鎮上的老年文藝團體,編排了不少節目,開始只為大家在一起樂樂,后來竟然接了不少活兒:結婚的、過生的、開業的,都花幾百元請了他們去增加喜慶氛圍。這時候,爹地的作用就更大了,節目是需要不停更新的,每次出演是需要串詞臺本的,甚至主持人,他也包攬了下來。誰叫他是這個團體里面最有文化的人呢!他那五音不全姿態不佳的老伴,只能跟著他后面,亦步亦趨。

是的,爹地退休后的生活,日益豐富、自得其樂。記得有一次,我回家剛到門口,就聽見屋里傳來他沙啞略帶磁性的唱腔,還有電子琴伴奏、響鈴節拍:星星掛在天邊,就像夢想來不及實現,把過去想了一遍,想起眷戀你的昨天……

“唱得不錯啊!爹地!”我和老公相視一笑。

“爹地!”我用食指輕輕敲門。

等待是久了一些,時間沉默地過了幾年,相愛是一種語言,只是你沒有把握的明天……哈哈哈,我們大笑,“爹地!”“爹地!”敲門的聲音只能粗壯起來,砰砰砰,砰砰砰。

星星小時在天邊,就像諾言來不及實現,把未來想了一遍,仍然是眷戀你的昨天……我們站在門外聽著爹地投入的演唱,愉悅感油然而生:所謂的老有所樂,幾個老年人能真正體會?而我們親愛的爹地,無疑是最悠然自得的那個。

可我們不能老站在外面啊!等到一段結束,我敲門聲更大了,砰砰砰,“爹地!”砰砰砰,“爹地!”“爹地!開門”“爹地!”……終于,聽到“噪音伴唱”的爹地一聲哦!從書房里跑了出來。

“爹地,你太厲害了……”打開門,我已經笑得彎下來腰,張開懷抱跟他抱抱。是的,我就知道,他一個人在家里,裝了麥克風在電子琴前面,一只手彈電子琴,一只手用響鈴擊打著琴沿伴奏。一個人的樂隊,一個人的狂歌,天地萬物,與他何干?

小鎮的清晨,有著都市沒有的寧靜,躺在床上,我全身心的放松著,感受著時間和空間無度的寬容。是啊,沒有索命的催稿,沒有焦慮的采訪,對于一個常年被“本報訊”捆綁的記者來說,這意味著最幸福愜意的生活。

突然,《月光下的鳳尾竹》悠然而起,鳳尾竹旁裊裊婷婷的傣族姑娘在我的腦中翩翩起舞,瞬間,清風徐來,晨光燦爛。我閉著眼十分享受。親愛的爹地,中年時便彈風琴、拉二胡,退休后吹簫中氣十足,簫聲空靈悠長,現在,連葫蘆絲也自學會了……真有音樂天賦啊!

夜幕降臨,晚飯后的小鎮居民開始慢走向同一個地方:小鎮老街口的超市外,有片相對寬敞又沒有車輛通行的地兒,中老年人三三兩兩地來,陸陸續續地跟上音樂節拍,跳起了“廣場舞”。他們的“廣場舞”跟城市的大多數廣場舞一樣,技術含量不高,但節奏分明、動作整齊是一樣的追求境界。

每次回到小鎮,我和妹妹一定是跟著去跳跳的。我總是不拘一格,在同樣的音樂下隨心所欲地讓身體狂歡一把,看得大家眼熱。這時候,爹地像個闖了禍一樣的孩子,總是拉拉我的衣角,讓我跟著大家舞一樣的動作。初來咋到,哪里能一下跟上?最后干脆笑嘻嘻拉了爹地,跳起交誼舞。哎,你一定可以想象——我都能感受到大家眼珠子落在地下的聲音,儒雅的爹地頓時風度翩翩,正當年的女兒舞韻十足。每次都會有人上前問:這是你大女兒還是小女兒?吳校長,你好幸福哦!

除了玩樂器、跳舞,爹地還跟著媽媽去菜地——鄉下打工的人太多了,小鎮周邊空了不少良田菜地。城市化進程帶來的,是爹地的學校,從我記事開始的小學初中八個年級的大學校發展成只有初中三個級的鎮初中,再到只有小學。如今可好,我小時候的校園“墮落”成為鎮中心幼兒園。我的母校,八十年代以高考成績傲居鄉區中學第一而輝煌一時,如今也“墮落”為單一的初中。“現在他們都在縣上念寄宿制高中了,一個月也回不了一次家。”——如今鄉下孩子的“家”有什么意義呢?沒有父母的呵護愛憐,只有爺爺奶奶干枯的手端上的一碗熱飯。

各村的村小大多改頭換面:破敗不堪的校舍早就荒蕪,變身成了村民的廟宇,或立著一個小小的觀音,寂寥地寄托著留守老人們對子女的思念和老來送終的渴盼。

農村凋敝,爹地這樣居住在小鎮的教師們則享受了“實惠”,幾乎都有幾塊屬于自己的菜地。他們的妻子大多也是農民出身,年老無事,樂得隨便在小鎮外找幾分地,每個季節都種上豐富多彩的時鮮蔬菜。一來鍛煉了身體,二來也保證了餐桌上的品質。

年輕時候,從不越廚代庖的爹地,現在總是把我們攔在廚房之外,也不讓我們下雨天跟他們去菜地,自己倒一副勤勤懇懇的老農民樣。只是每次遇到“農耕專業”問題,還固執己見,讓媽媽哭笑不得。

最讓家人印象深刻的,沉靜的他也有了“情緒劇烈”的表現。他總是像個愛護玩具的孩子,舍不得自己家里任何一樣舊物。家里書柜里面的書就不說了,大多是幾毛錢一本的古董,滿滿的,只有我有興趣“淘寶”的時候,他會興奮地介紹分享,毫不吝嗇地奉送。客廳一排老柜子里,連年代久遠的筆記本都還存留著,完全不管是否有用,決不丟棄。

節儉、愛惜家里的每一樣東西,或許是很多老人的特征。每次家用更新,都是一次長時間的辯論會。

雖然不好廚藝,但對餐具十分講究的我,看到家里飯碗大大小小的破舊錯落,便買了花色頗為清雅的一套骨瓷餐具回去。把他的舊餐具分類,存留一部分,破瓷厲害的一部分,便堆放一邊,對他們說“可以扔了”。

當著他拆封,擺放我的新寵到廚房。爹地答應的好好的,等下次回到家,居然還是舊碗當家,骨瓷被“收藏”。

于是,再來一次,我從書柜對面的柜子里找出骨瓷,收拾舊碗——“爹地,你都七十多歲的人了,新東西還不用,留到啥時候用?!”爹地總是不語。媽媽說,他舍不得。

家庭更新對于我來說,幾乎是生活的一大動力。而對爹地來說,所有舊物就像孩子寶貝自己的玩具。一次我發現家里幾個房間的窗簾都是用鐵絲掛著的,搖搖晃晃,拉動它比搬塊鐵還累。還有一幅窗簾是我剛到綿陽單身生活時買的,已經十五年光陰,破舊不堪了。

場鎮上有做窗簾的嘛!還很便宜。馬上請媽咪現場選取花色,師傅上門測量、訂做、安裝。客廳、書房都好說,到臥室的窗簾,那深色蘭花的,爹地就堅決不讓換了。

一次性更新多好。但他就是不讓,我急了。妹妹妹夫阻止了我跟他講道理,讓事情緩緩……晚上爹地散步回來,竟然同意了,說是這花色他很喜歡,他以為我們要丟了它。“換到沒住人那個房間,是完全可以的。”

趁他下樓的功夫,妹妹笑嘻嘻地告訴我,上次他們要給家里換電視,他們都給了錢了,爹地抱著電視機大發雷霆,就是不讓換。我能想象他怒目圓睜的可怕,最后賣電視機的都嚇著了,不打商量地馬上退款。所以見識過爹地生氣的,就不敢再強他所難。只是剛才跟媽咪在散步,說起爹地的“頑固”,分析原因——誰知道爹地竟然一聲不響地跟在他們身后,還聽進去了,讓他們忍俊不禁。

爹地有一雙大大的眼睛。人家說雙眼皮就夠大,他的眼皮幾層雙。這讓遺傳了媽媽那雙小眼的我和哥哥,十分沮喪。大眼睛生氣本來就可怕,可爹地的大眼睛里有散落幾塊不仔細看看不到的淺藍、淺灰色色癍。從小就粗心大意的我沒有看出來,直到上初中時,他告訴我還低下頭來讓我仔細看了一番,說他遂寧師范的同學給他取了個雅號“玉石眼”。

我才明白,為啥幾十年來,他讓很多人感到害怕——因為生氣的他雙目圓瞪,“玉石眼”里就像有巨石奔涌,烏云滾滾。

小時候,“玉石眼”是可怕的。怕得我連“爸爸”兩個字都喊不出口。

父親,這個威嚴而遙遠的詞,就是我跟他的距離,是生活與書本之間的距離。

那時候,我和媽媽住的地方,用曾經流行的那首歌的第一句,是“在那遙遠的小山村”。距離爸爸教書的鄉鎮還有要走一個小時坡路,翻好幾道埡口。在從來沒有到過山區之前,我是十分迷戀家鄉那些連綿的沒有一棵樹的“山”的。總是走在路上,邊看邊浮想聯翩:每截斷兩個“山頭”,都像是一個女人側臥的曲線,柔美適中,這是我關于家鄉記憶里最唯美的畫面。我在那里,跟小伙伴爬坡上坎,如履平地,也光著小腳丫撒歡在離家4里的村小路上。

哥哥和妹妹跟著爸爸在鎮中心小學念書。我家的房子后面就是坡。因為不陡不峭不高,房子就像挖開了一個口嵌在坡的邊緣。爸爸每個寒暑假都抬桌子到院壩里,拉開架勢,守著我們三兄妹不是背詩歌就是做他布置的參考題。哥哥和妹妹從小就跟著爸爸,被嚴厲管教慣了,總是很認真。野性不改的我,常常以上廁所為由,跑到屋側的斜坡上,跟小伙伴撒一會兒歡。偶爾玩得忘了上廁所應該有個“合理時間”,被找上來的父親擰了耳朵,提回院壩暴打一頓。

在我的記憶力,父親就是一個暴君,動輒提秧雞一樣,把我們往地上扔。

所以根本上,我是討厭父親的。連懷抱的記憶都沒有,有的全部是作業要求。每個字必須寫在田字格里,一樣大,每一筆每一劃都要講究規范和先后次序;每一道題都要做對做好做出“卷面整潔”,要給老師好印象;連每一詩背誦都要字正腔圓,鬧明白每一個字的意思。好好的周末,好好的寒暑假,全被他毀掉了,被他擺在院壩的書桌管得死死的。在他那里,我們仨兄妹大氣都不敢喘,更不用說撒嬌了。

印象最深的是某天中午,我去土里叫干農活的爸爸媽媽吃飯。媽媽問我怎么從來不叫爸爸啊?我低頭不語,媽說,他對你們要求嚴格是對你們好啊!你要記住,爸爸和媽媽一樣,也是愛你們的。于是,我才張開小嘴,一副幾近艱難的樣子,小聲喊出了“爸爸”兩個字。

只有他騎著自行車,在狹窄的田坎上往家里晃晃悠悠的時候,我們會驚訝地感嘆:啥時候我們也能騎上自行車,擁有這么高超的車技。

父親每次帶回家的,或許是幾片肉,或者一把面條。這樣的“美味”簡直讓我和媽媽開心不已。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物資匱乏程度很多人都知道。因為爸爸是“吃供應糧”的,這讓我的童年不那么悲苦。隔壁家里常年吃包谷糊糊,我卻把它當開胃粥。盡管如此,稀飯總是很稀,雞蛋也是寶貴營養品。父親一九六九年就做了胃切除手術,剩下三分之一的胃,哥哥是七個月早產兒,生下來才 4斤,所以他們倆總是享受米粒最多的稀飯。像我這樣一出生就9斤的女孩,一直沒有瘦過,胖胖的臉蛋總像含了兩顆水果糖,所以他們也不會特別照顧。

不管怎么說,這分明就是“重男輕女”!我和妹妹為了抗議他們對哥哥的特別照顧,一次找了不少標語貼在家里幾個門上。那時候的父親就笑了,跟媽媽和奶奶說:你們看,這是在間接給我們提意見呢。難得那么一次父親的笑容,給了我很深的印象。

那時候的鄉村,是充滿生機和鬧騰的。所有的農民都在“臉朝黃土背朝天”地干活,也享受農閑時間相約在鄰人院壩打 “甩二”的空閑,孩子們都爬坡踩樹騎牛玩躲迷藏,甚至組成隊伍,夏日夜里在田間“夜行軍”。雞犬相聞的鄉村,總有孩子被責罵,或者農人為了田間地角的分界吵鬧。農忙的時候,又來來往往的去別人家幫忙栽秧打谷“換活路”。

而年輕的父親,在我們很小時候,就已經在鎮中心小學當了校長。不少老師也出生農村,逢了農忙,甚至有老師從鎮上到老家踏水村幫忙,讓鄉鄰眼里全是艷羨。或是過年過節,一群老師在踏水村的田坎走成縱隊,家里便有了“來往無白丁”的架勢。

我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哥哥已經考上區中學。為了學業,我被帶到了父親身邊。父親的威嚴更加讓我覺得可怕。

那時候他的宿舍在學校禮堂的一個角落里,外面就是偌大的教師辦公室。矮個子的我和妹妹,總喜歡抓著窗子,踮著腳尖往辦公室里偷窺。幾十個老師還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跟學生一樣上早晚自習。本來熱鬧的辦公室,一有父親進去,頓時鴉雀無聲,各自干活。更多時候,坐在辦公室最里面角落的父親,扯著嗓門在念文件,跟老師們一起學習。

野孩子如我,仍然改不了貪玩好耍的本性。每次下課總是一屁股坐在地上,跟女同學玩“抓籽”。七顆杏仁或石子,從一二三到二二二再到三二一最后一把抓,一次成功贏一顆籽兒。我在村小,找不到杏仁或石子,順手用鼻涕都能和著泥土抓來玩玩的,當然技術很是了得,完全是深愛的游戲。每天樂此不疲,抓得滿手都是臟的,褲子就不用說了,都成了掃地的布拖。

老師是管不住我的。不只是因為父親是校長,還因為我本來成績也不差。那時候又沒有現在孩子那么多課外書或者玩具,下課孩子們不是追追跑跑就是玩“抓籽”。估計父親早就看不過了,好幾次給老師說了,沒管用。一次我剛玩得興起,突然一只大手從背后把我的衣領擰起……好一頓暴打。把班主任和同學們都嚇得不輕。

很快,我就改掉了玩抓籽的習慣。

對于我和年幼的妹妹來說,父親毫不含糊是暴戾的。

一次夏日周末,從媽媽身邊回到學校,到晚自習時間,我們才發現鑰匙忘記帶回來。父親竟然又是提秧雞一樣,把我們倆從寢室扔出去,在禮堂里一頓暴打。最后還下通牒:必須回去拿鑰匙!

天已經麻麻黑,回踏水村的路來回有8公里!兩個小學四五年級的女孩!!

我倆哽咽著,慢吞吞地從學校出發。經過哥哥的學校,去問哥哥是否帶了鑰匙,被否認后,哥哥回到了燈火通明的教室上晚自習。我們倆坐在馬路上,開始絕望地大哭。被群山懷抱的校園被我們的哭聲驚擾,包括哥哥在內的學生們卻坦然地埋頭學習。我們看著亮堂堂的教室,更加絕望,繼續在驚恐中大哭——直到哥哥的同班同學、我班主任的兒子姜山哥來到我們身邊,聽說緣由后,一只手拉一個,幾乎是架著我們,大踏步走向踏水村。

完全沒有心思體會夏日鄉間的涼爽,三個人氣喘吁吁地回到家里。剛從農田里忙碌回來的媽媽和相鄰正在吃飯,完全驚訝了:這父親當得,也太嚴苛了吧?容不得多呆,我們拿了鑰匙趕往回小鎮的路。

從那以后,姜山哥在我心中,像座大山一樣踏實可靠。后來事實證明,他個子不到一米七,身板也不健壯。但那晚的記憶中,父親是可怕的惡魔,我總是想早點考上哥哥那邊的重點中學念初中,好脫離他的“魔爪”。

成人很久,媽媽回憶中還會心痛:你都在酣睡了,他下班回來檢查作業出現錯誤,還是毫不猶豫地把你從被窩里提出來,重新做對才可以繼續睡。

當然,于我而言,這真是“小菜一碟”了。不過或許正是如此,我改掉了不少野毛病,成績還一直名列前茅。

“嚴父慈母”對于爸媽那樣的年齡和他們處的社會環境來說,是所有家庭的基本模式。20年后的我家,卻倒了個個兒,老公像女兒的大玩具,被呼來喝去。而我只要一瞪眼睛,女兒們必然嚇得先哭起來,等著爸爸去“救援”的。

或許正因為如此,“父愛如山”這樣厚重沉穩的詞,只有用在我的“父親”身上才是恰如其分的。

如果才華可以像水龍頭放水一樣顯示它的橫溢,那么我的才華起碼應該可以淹沒涪城區建設街。但事實上水龍頭實在太小,即便經年不關,本小區都沒法淹沒……于是一個平常的周末,無意中在家中提起兩個作家閨蜜簽名售書,女兒稍作沉吟,抬頭總結道:你的朋友怎么這么有才,好像都比你能干?

任何中年人都可以理解這片刻我的尷尬。我的反應就像被電棒擊中,幾秒的重擊瞬間麻木、屏息,最后出來的是游絲一般無奈的嘆息:是啊!都比我能干。

難道我能像沒有文化的家庭婦女那樣說,啊,都是給你們害的!我為了你們含辛茹苦披星戴月——在女兒眼里,媽媽只是一直都有個工作而已,連菜市場都不進,苦在哪里呢?關鍵是,閨蜜不但有才,而且有財,個個還身姿綽約。

除了多個女兒,我輸得徹底。

好幾年了,我仍然記得那個普通的對話給我的沖擊,一如我三十年了,仍然記得少年的我,對爸爸的打擊。只是一個男人,他默默地把滄桑的背影留給女兒。他的玉石眼里,再也沒有“烏云滾滾”。

那是我已經參加工作的十八歲。受一九八九年那個著名事件影響,當年的中專生取消保送資格,全部分配下鄉。

我已經初嘗現實殘酷。他以辭去鎮中學校長職務“要挾”上級,女兒必須在城里上班,關系可以掛在鄉下。于是跟其他同學不一樣,我的工作關系雖然回到了母校——三家區中學團委,但人仍然在城里一所幼兒園里上班。“借調”,這個沒有時代特色的詞語,至今流行在祖國大地:上級政府向下級借人、管理機關向企業借人,反正工資都是國家出,哪兒都是工作。

如今想來,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多少人眼熱著校長這個職位,但當年,就是當年!那些人可以那樣純潔!純潔到用這樣的方式挽留一個鄉鎮校長繼續任職!

工作一年多,“轉正”已經不是個問題,問題是讓“借調”兩個字消失,讓工作關系回到城里。我能知道什么呢?一個不滿十八歲就走向社會,把社會當做猛虎一樣的傻女孩,不會阿諛奉承討領導喜歡,更不會主動找領導爭取。

一切問題都留給揪心的父母。

毫不謙虛地說,我從來都不勢利,所以也想不起爸爸是一校之長。一個校長請求另一個園長解決女兒的事情,他把清高放下、自尊放下、臉面放下,好多次,看到爸爸背著鄉下媽媽種的紅薯玉米,像個木訥樸實的農民,屈彎了腰背,帶著謙卑的笑,敲開了我那有著“慈禧太后”別稱的幼兒園園長家門……在相當的年紀回憶起這樣的情形,我更是慚愧。現在的我,讓我求人?!門都別想!是的,我已經學會向現實妥協,不管感覺多么無奈,我都會選擇黯然神傷之后放棄,放棄所有不能屬于自己的東西。

但是,那是女兒的前途!女兒的未來!比我更有作為的爸爸委屈了自己,毫無怨言地低下身姿,做到比塵埃還低的份上!

然而,他怎么都沒想到,一年之后的某天,在踏水村老家院壩旁邊的洗衣臺邊上,他聽到了兩個女兒的對話:

你覺得我們爸爸怎么樣?

嗯——我覺得爸爸有點無能。

說爸爸無能就是我。話音未落的瞬間,我抬頭看到了他,本來正笑著走向我們,卻被我的話打得滿臉痛苦,轉身離去的背影無數滄桑……在背后論人本來就心虛,何況是這樣說自己的父親,我更虛了。

如果是個七零后的父母,這時候一定是跟子女據理力爭:這世界是殘酷的,你的工作是你的事情,我在不遺余力地幫你,你還這樣評價我,你捫心自問,你對得起我么?!但是男人的表達或許本來就應該不同,何況老爸還是四十年代人。但那次之后,我的愧疚像野草瘋長。

那年,爸爸四十七歲,他剛剛被后來者居上,退居二線。“他覺得全世界都拋棄他了。”媽媽對我說的這句話,讓從不喜歡道歉的我,內疚一日比一日來得深沉。

世事無奈,唯有人到中年,才有刻骨感受。

但那時候,我全然想不起,爸爸曾經是那么威嚴的爸爸:全區中心小學的校長,管理著數十名教師,老師們對他的尊重帶著敬畏;學校的宿舍里常常人來人往,書桌上,經常丟著一支一支的香煙,都是學生家長來咨詢就學、孩子成績的——盡管他是不抽煙的;每天中午,數百學生集合在操場上,仰著頭聽他侃侃而談;我念的高完中離他的學校不到千米,兩個學校的老師籃球比賽,總有同學滿腔崇拜地對我驚叫:你爸爸又投了一個三分球!

爸爸雖然是一校之長,但沒有阻止他是個全才。居住了幾十年的小鎮上,他是路人皆知的老教師、老校長。我念幼師的那幾年,每年寒暑假,他都會假前借了學校的風琴,在家人團聚的時候,我彈風琴,他拉二胡或吹簫,哥哥吹笛子,剩下媽媽和妹妹啥都不會的,跟著我們一起扯著嗓門高歌。

考上幼師是一九八六年九月,同學看著送我去上學的爸爸,小聲說:你爸爸好像一個經理。哈,我看看43歲正當年的爸爸,輪廓分明、身材勻稱,還有那么點書卷氣——那時候的經理,掌握著最有資源的物資和商品,在普通人的眼中,就是“男人味”的標志,是“成功者”的標志。不像現在,所有的經理、行長、老總都像注了水一樣,流動的人群里比比皆是。

那年,考上中專,還必須有幾十斤糧票才能上學。在爸媽一籌莫展的時候,發小的爸媽雪中送炭,把需要的糧票送上門。而發小的爸爸,才是人們眼中炙手可熱的經理。

當然,那些年,要考上中專,也是不易的。區中學一百多學生,只有我和另外一個女生被錄取。百分之二,可見艱難。爸爸有預見地請了美術老師專門教我素描,我的面試成績一路過關斬將。我的普通話成績,更顯示了多年來他嚴厲要求的成效。

那些年艱難的,還有那時候的學習環境和家庭境況。沒有私立學校,沒有轎車,上學放學,都是靠一雙腳丈量家鄉的山坡和鄉間小道。稍微有點錢的,可以去小食堂開小灶,買份炒肉或素菜。絕大多數同學,放學后沖到食堂外幾個大黃桶里找到自己蒸飯盅盅,再到旁邊大泡菜桶里,先搶上一勺泡菜。跑得慢的,連泡菜都搶不上的。

每次放學,像我這樣的低年級女學生,肯定是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往食堂路上狂奔,演出漂移大戲,眼巴巴地看著大黃桶里的泡菜一勺一勺地舀走。更多的時候,我和樓上念高中的哥哥,會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意念,等到身材瘦小的妹妹,提著一個保溫盒,盒里裝著爸爸從他們學校食堂買來的炒肉。

那種幸福,不是每個中學生都能等到的。他們大多吃著從家里帶去的咸菜,奢侈點的,就在蒸飯里放一個雞蛋。雞蛋是可以下飯的,這在物質已經極為豐富的現在中學生看來,肯定是沒法想象的。

但那時候,我們大多數人的父母,都還堅守在鄉下。從農村貧瘠的田地里刨食,打工這樣的字眼都還不存在,所以能有雞蛋吃,也是不錯的。有爸爸的惦記和疼愛,我和哥哥都享受了比同學們多很多的小炒。

我印象最深的,還有爸爸當年對子女前途的考慮。記不清哪一年,或許還是很小的時候,爸爸對我提起,他有個學生,考的幼師,分配在城里。“分配在城里”這樣的字眼,對于一個農村孩子來說,簡直就意味著走向的是一生成功。畢竟,那年頭,“脫農皮”是首要的,戶口解決了,工作解決了,前程就有了。父母也就把這當成“望子成龍”的具體表現。還分配在城里,這樣的保障真是難得的。

但在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就有了極具前瞻性的思考。

至今有為人父母者有這樣的觀點:他們的終點就是孩子的起點。所以他們不斷努力,殫精竭慮地為孩子考慮未來。我的父親,從我小時候就開始為我們謀劃人生。直到今日,遲鈍如我,才對“父愛如山”有了深刻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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