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劉荷
(福州大學,福建福州350102)
跨國公司嵌入視角下物流產業集群網絡結構演化
王健,劉荷
(福州大學,福建福州350102)
近年來,隨著經濟全球化的不斷推進以及我國服務業外商投資的進一步放開,跨國公司開始通過進駐物流園區、推動某些物流園區形成等方式,以集群核心企業的角色影響我國物流業特別是物流產業集群的發展。運用社會網絡分析法研究跨國公司嵌入視角下物流產業集群網絡結構的演化可以發現,跨國公司嵌入的物流產業集群網絡結構是伴隨著跨國公司的進入而突變式演進的,跨國公司嵌入的主要作用是形成集群的“集聚內核”,吸引關聯企業及物流需求的集聚;集群經濟與社會網絡互相融合,其集聚程度相對較高且網絡中多為強關系,知識網絡中的聯系比較松散,內容單一且聯系對象呈兩極分化態勢;集群核心型和參與型跨國公司的嵌入過程及其對集群網絡結構的影響存在差異,核心型跨國公司在集群中主動結網,始終處于網絡中心位置,充當集群資源、信息的“守門人”,而參與型跨國公司被動結網且隨著集群的發展而逐漸由網絡中心向邊緣轉移。
跨國公司;嵌入;物流產業集群;網絡結構演化
近年來,各地通過投資建設以物流園區為代表的物流樞紐,培育和扶持各類物流企業并吸引國內外實力雄厚的企業入駐,加快了物流產業集群的發展。隨著經濟全球化的不斷推進以及我國服務業外商投資的進一步放開,跨國公司通過進駐物流園區、推動某些物流園區(基地)形成等方式,以集群核心企業的角色影響我國物流業尤其是物流產業集群的發展。現有跨國公司與產業集群相關研究大多針對發展時間較長的制造業產業集群或較為成熟的高新技術產業集群,一般認為跨國公司能夠促進集群企業國際化,推動集群結構優化,打破集群鎖定現象,[1-2]但這種促進作用取決于跨國公司與東道國聯系的密切程度。[3-4]王雷[5]的研究表明,跨國公司與集群企業的關系能夠增強跨國公司在集群中的知識溢出效應。張方華等[6]的研究表明,本土企業通過網絡嵌入能夠有效利用外商直接投資(FDI)集群化過程中的知識溢出效應,提高集群創新績效。目前,幾乎還沒有研究基于網絡結構演化視角進行考察,而產業集群又是相關成員在一定區域內以網絡形式存在的體系。不過,集群的網絡結構演化問題已經受到了不少學者的關注,只是現有文獻多將網絡視為靜態的存在,將組織間關系同質化,忽略了集群網絡結構動態演化與企業行為的關系。因此,以跨國公司嵌入為視角,探求物流產業集群網絡結構演化過程,能夠突破現有研究對象局限,拓展深化有關跨國公司影響東道國產業集群發展和演化機制的研究,也為我國物流產業集群引進跨國公司并實現自身發展提供一定的理論支持。
跨國公司通過與當地企業或機構產生業務、技術等方面的聯系,以不同的渠道嵌入產業集群。嵌入是指經濟行動者嵌入所在的關系網絡。格蘭諾維特(Mark Grannovetter)認為,嵌入主要包括關系嵌入性和結構嵌入性。其中,關系嵌入性衡量個體間聯系的質量和深度;結構嵌入性反映網絡的整體結構和節點在網絡中的位置,包括程度中心度、中介中心度、結構洞等。這里的中心度代表網絡資源集聚度;結構洞強調節點在網絡中連接隔斷網絡的能力,其豐富程度與節點約束系數負相關,[7]本文以1與約束系數的差值來表示節點結構洞的豐富程度。一般情況下,產業鏈核心跨國企業是地方政府重點引進的對象。作為進入集群的先導企業,核心跨國公司通過價值鏈分工與地方企業建立經濟社會連接之后才能形成一定的集聚優勢,[8]因此其嵌入本地集群的動力更強。而受到核心跨國公司吸引進入集群的一般參與型跨國公司,基于社會、文化鄰近性與優先連接方面的考慮,一般會選擇集群已有的跨國公司而非集群本土企業作為結網對象,缺乏嵌入集群本地網絡的動力。[9]
物流產業集群是指,在特定區域,由存在競合關系、具有一定規模的物流企業和相關機構組成的群體或組織形態,[10]一般包含物流企業以及上下游的客戶企業、中介組織、科研機構、政府機構等。集群中的組織構成網絡中的節點,組織間的關系構成網絡中的邊。物流產業集群具備穩定性與演化性并存的特點,通過內部節點間相互作用及與外界環境交換而不斷調整網絡結構和功能。[11]產業集群網絡在集群發展不同階段,其類型大多表現為“社會網絡-經濟網絡-知識網絡”。[12-13]集群網絡結構由網絡中的節點和節點間的關系決定,具體體現為規模、密度、中心性、可達性等維度。集群網絡規模指網絡節點的數量。密度代表集群節點間連接的緊密程度,由網絡節點和邊的數量決定。中心性是代表網絡集聚程度或一致性的重要指標,其中程度中心性代表網絡整體的信息、資源集中度;中介中心性衡量網絡中節點作為中介或“守門人”控制其他成員的程度。[14]為與整體網絡和節點的中心性相區別,本文用中心度代表網絡節點的中心性,用中心勢代表網絡整體的中心性。可達性代表任意兩個節點間交流所需要的連接數,用網絡中任意兩個節點間的平均距離表示,若平均距離較大,則代表可達性較差,網絡信息和資源的傳播效率較低。
集群成員通過構建關系和溢出效應推動了集群網絡的演化發展,不同的關系內容和結構形成了不同的網絡類型和結構。[15]居于產業鏈核心位置的跨國公司通過吸引產業鏈前后向相關跨國公司跟隨進入,帶來資金、技術、人才等生產要素的集中,為集群區域帶來新的市場需求和全球性的技術、觀念等,是區域市場需求與相關資源要素的“集聚內核”,觸發集群形成。跨國公司通過與本地企業結網嵌入集群網絡,以信任、信息共享等嵌入關系特征促進集群資源共享和知識外溢。由于資源共享和知識外溢大多發生在鄰近或者合作關系密切的企業之間,[16]因此本土企業傾向于布局在跨國公司周邊并與之形成合作關系,進而影響集群的規模和密度。此外,跨國公司在集群中嵌入程度較高,意味著跨國公司在集群網絡中的聯系較多且比較緊密,在集群網絡中居于中心地位。憑借中心位置,跨國公司能夠協調網絡關系,配置集群資源,從而成為集群知識和資源的“守門人”并保持自己的中心地位。[17]根據路徑依賴理論和累積優勢效應,網絡中的企業將傾向于與龍頭企業建立聯系,[18]使得越來越多的企業遵循“優先連接”路徑,進而使集群網絡中信息和資源的集聚程度不斷提高,[19]直接表現為網絡中心性和可達性不斷增強。因此,本文認為,跨國公司嵌入集群,通過本地結網與核心位置發揮要素集聚內核與資源信息“守門人”的作用,進而吸引關聯企業,協調成員間關系,進行資源配置等,影響集群網絡結構。
1.研究對象
港口擁有天然的資源稟賦以便物流資源集聚,港口物流產業是我國物流要素集聚程度較高的行業之一。[20]綜合考慮數據的可得性和集群特征,根據地理位置接近和關系接近的優勢,以福州江陰港物流產業集群為研究對象。該產業集群的核心企業是新加坡港務集團與福州港務集團合資組建的新港國際集裝箱碼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新港碼頭公司)以及入駐的馬士基、地中海航運等跨國船務公司,在推動江陰港物流產業集群形成與發展的過程中,跨國公司發揮著十分重要的作用,符合研究條件。該集群以江陰港區為中心,涵蓋福州保稅物流園區、江陰鐵路物流園區,輻射江陰經濟開發區、融僑經濟技術開發區和元洪投資區,基本形成了以港口物流業務為核心,集倉儲、運輸、代理、報關報檢、配送加工及信息處理等物流服務為一體的物流產業鏈,并吸引集聚了醫藥化工、鋼鐵冶金、機械裝備等上下游物流需求企業。
2.研究方法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用縱向單案例研究方法,結合社會網絡分析法和Ucient軟件探究集群網絡演化過程及規律。研究數據一方面來自對企業及政府機構的調研訪談和問卷調查;另一方面選自福州市統計年鑒、港口年鑒、政府資料及企業內部報告等二手資料。
訪談采用半結構化問題。政府訪談對象主要是福州港口管理局、福州保稅港區管理委員會、江陰經濟開發區管理委員會相關負責人,內容包括集群發展階段以及各階段集群發展環境、規模、所屬部門與集群企業的聯系狀況。企業訪談對象采用提名詮釋法確定,由政府部門負責人與集群核心企業推薦,涉及新港碼頭公司、馬士基集團等11家跨國公司和鴻運、勝獅、順捷等10家規模較大的國內物流企業。訪談內容包括企業在集群中的發展歷程、企業與集群成員間的聯系狀況及其演變。根據訪談中相關人員對江陰港發展歷程的分析,以集群發展環境及集群成員的重大變革為時間分界標志,將江陰港物流產業集群的發展過程劃分為三個階段,分別是集群產生階段(2000—2004年)、集群擴張階段(2005—2009年)、集群發展階段(2010年至今),并初步構建集群各成員的網絡關系矩陣。
問卷調查采用分層抽樣、滾雪球相結合的方法,根據企業類型劃分層次,選擇福州江陰港區、福州保稅物流園區以及鐵路物流園區的96家物流企業、32家貨代中介企業、11家政府機構以及與港區存在業務往來的20家物流需求企業作為問卷發放對象。問卷內容涉及集群成員進入集群的時間,在集群中的經濟、社會、知識等各類聯系對象及關系嵌入程度。經濟、社會、知識關系的劃分參考吉敏等[21]的研究成果,分別以“您與誰存在業務聯系”“您與誰存在親屬或朋友關系”“您從哪些企業或機構獲取知識與信息或存在技術合作”代表經濟關系、社會關系和知識關系。關系嵌入程度問項參考古拉第(GulatiR.)等、[22]任勝鋼等[23]的量表,選取聯系頻率、聯系時間、關系依賴程度三個問項。最后,計算關系嵌入程度各問項的平均得分,將之作為集群各類網絡的關系強度。[24]由于問卷時間跨度較長,以2000年、2004年、2009年、2014年作為代表年份。共發放問卷159份,回收有效問卷150份,其中物流企業96家,貨代中介企業29家,物流需求企業16家,政府機構9家。調查時間為2014年10月至2015年1月。
1.集群演化歷程分析
(1)集群萌芽階段(1990—1999年):小企業零散分布
20世紀90年代,福清市先后建設了融僑經濟開發區、元洪投資區、龍田工業區等一批國家級或省級開發區。依托僑胞資源與政策優勢,福清市引進印尼、新加坡、馬來西亞、韓國等地的跨國公司,如融僑集團、印尼林氏財團、金峰集團等,逐漸形成了電子、塑膠、玻璃、食品、機械、化工等支柱產業,為物流產業發展奠定了基礎。1994年之后,福清海關、檢驗檢疫、海事、邊檢等單位相繼成立。該階段僅有一些小型物流企業零星分布于福清融僑開發區、元洪投資區等工業園區周邊并與物流需求企業保持業務和社會聯系,物流企業之間沒有知識方面的聯系。
(2)集群產生階段(2000—2004年):跨國公司形成集群的極核,物流企業開始集聚
2000年底,新加坡港務集團、福州港務局合資建設的江陰5萬噸級集裝箱碼頭建設項目正式動工,標志著江陰港口建設與發展的開始。2004年,江陰港區作為一類口岸正式對外開放,馬士基、地中海航運等跨國航運企業受當地招商引資優惠政策及物流需求的吸引入駐港區。該階段,集群業務聯系建立在一定的社會聯系基礎之上,跨國公司與本地物流企業之間建立合作關系多經熟人介紹。集群的知識聯系相對較少,孤立點較多,主要在跨國航運企業與新港碼頭、中介代理之間產生,本地中小物流企業通常向規模較大的物流企業咨詢業務知識或行業信息。得益于新港碼頭的開放運營與跨國航運企業的入駐,集群的“中心地”或“增長極”開始形成,并迅速吸引了一批港口物流相關企業,包括倉儲、運輸型物流企業和中介代理企業。
(3)集群擴張階段(2005—2009年):跨國公司與集群聯系加強,集群網絡擴張
新港碼頭開放運營后,進入集群的企業數量逐年增加,類型也日益多樣化,集群網絡規模和密度快速增長。除物流企業外,煤炭、能源等物流需求企業也開始進入集群網絡。集群的跨國物流公司新增了美國總統航運、商船三井、天敬海運等跨國航運企業和美國伯靈頓貨運物流公司。跨國公司與政府部門的聯系減少,但與集群企業的聯系加強,重點構建社會關系和經濟關系,兩種關系互相促進。跨國公司在集群中結網的具體形式為,伴隨業務往來,企業負責人與員工之間通過實地拜訪等形式建立起社會關系,并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拓展或鞏固企業之間的經濟關系。該階段,集群的知識網絡仍然存在孤立點并開始呈現出分化的兩部分結構,主要表現為物流需求企業與中介代理企業的知識聯系以及跨國物流企業與本土物流企業的知識聯系。
(4)集群發展階段(2010年至今):集群網絡結構趨于穩定
2009年之后,受國際金融危機和國內經濟發展模式向擴大內需轉變影響,江陰港區也采取相應措施加大內貿業務比重,拓展港區業務類型,創新物流服務。該階段,集群企業數量和類型進一步增加,但增幅和增速已經小于集群擴張階段,網絡結構趨于穩定,同時社會關系對碼頭作業運營的影響開始弱化。出于業務拓展與提高作業效率的需要,跨國公司逐步加強了對作業流程的管控,針對合作的物流企業制定量化的績效考核指標,減少作業過程中的不規范現象。此外,跨國公司與政府部門的聯系也進一步弱化。集群的核心企業新港碼頭公司通過定期組織員工到沿海先進港口參觀學習,參加行業相關學習、論壇和年會活動,以及與福州大學合作在港區設立物流實踐教學基地等構建集群的知識聯系。本地物流企業向跨國物流公司咨詢業務知識的頻率也高于擴張階段。知識網絡結構分化程度比擴展階段更高,知識關系分布于物流需求企業與中介代理、本地物流企業與跨國物流公司之間的態勢進一步增強。
2.集群網絡結構分析
將集群演化各階段經濟、社會、知識網絡的節點及其聯系情況輸入Ucinet軟件,形成關系矩陣,并計算各階段經濟、社會、知識網絡的規模、密度、中心勢、平均距離等結構指標。計算結果見表1。
根據表1,集群的節點規模是變化較為顯著的指標,2004年比2000年增長200%,2009年比2004年增長87%,2010年之后集群規模增幅逐漸降低,整體規模趨于穩定。在各種類型的節點中,第三方物流企業數量增長幅度最大(2014年比2004年增加了70家),其進入集群的主要形式是受江陰港物流需求量的吸引而在港區設立駐點(占新增企業數量的68%),21%的物流企業隨著福建省港口貨源的整合而由其他港區下移至江陰港區,少部分是集群原有物流企業分化出的新創企業。除規模外,集群各階段各類網絡的結構特征變化不大,沒有呈現出明顯的階段性。2004年跨國公司進入并形成集群“集聚內核”后,集群的密度、中心勢、平均距離等指標經過急劇變化保持在了一個較為穩定的狀態。
從各種類型網絡的結構指標看,2004年后集群經濟網絡的密度均大于0.4,平均距離均小于2,表明集群中任意兩個節點間經濟聯系較為緊密。經濟網絡的度數中心勢、中介中心勢顯示其具有顯著的集聚態勢,網絡中的權力、資源等高度集中于部分節點并受其控制,結合密度、平均距離、中心勢等指標可以發現,集群經濟網絡呈現出高度集聚的小世界網絡特征:社會網絡與經濟網絡重合度高。集群產生階段,大部分業務關系伴隨社會關系而產生;集群擴張階段,節點拓展、變更業務關系時,受原有社會關系的影響或干擾較大。除少數市級行政單位外,社會網絡中基本沒有孤立點,各階段集群各類成員都保持著較為密集的社會交往,知識網絡的節點與經濟、社會網絡基本重合,僅2009年后增加了福州大學物流研究院這一節點。集群向外拓展知識網絡邊界的力度較弱,尚未形成開放的集群知識網絡。各階段,知識網絡中始終存在一定數量的孤立節點,且密度遠遠小于同期的經濟和社會網絡,平均距離也高于同期的經濟和社會網絡,說明集群內知識的流動性和可達性較低。由節點中心度可知,其核心部分的成員主要是跨國公司、中介代理和政府機構。集群進入擴張階段后,知識傳播路徑以產業鏈條為主,兩極分化態勢更加明顯。從聯系內容看,主要集中于業務和行業知識咨詢,沒有技術與服務創新方面的交流,集群進入發展階段后的幾項創新服務都依托新港碼頭公司的推進而得以進行。總的來看,集群進行知識聯系的節點數量較少,強度不足,聯系內容單一,知識網絡尚處于發展的初級階段。

表1 各階段集群網絡結構特征
3.跨國公司嵌入及其作用
(1)跨國公司關系嵌入及其作用
根據各階段集群成員間經濟、社會、知識網絡嵌入程度的調查問卷,將關系嵌入程度各問項平均得分處于4到5之間的聯系界定為強關系,得分處于1到3之間的聯系界定為弱關系。港口運營初期,跨國公司需要借助一定的人際關系通過引薦等形式接觸當地企業,政府機構、中介代理型企業起到了溝通跨國公司與本地企業的作用。因此,在經濟和社會網絡中,該階段跨國公司強關系的對象是政府機構和中介代理企業(在與這兩類組織的關系中強關系占68%),與當地物流企業、物流需求企業的聯系均為弱關系;在知識網絡中,強關系僅僅分布在跨國公司之間。集群進入擴張階段后,跨國公司與政府機構聯系的緊密程度開始降低,強關系比重下降。在經濟和社會網絡中,跨國公司強關系的對象主要是中介代理企業(在所有強關系中的占比為61%),同時與當地物流企業的聯系有所加強,體現為聯系對象與聯系程度的增加,但跨國公司在知識網絡中的嵌入情況沒有變化。集群進入發展階段后,受國內經濟內需驅動,跨國公司嵌入情況又發生了相應的變化,主要體現為在經濟、社會網絡中加強了與本地物流需求企業和本地物流企業的聯系(與兩類企業的強關系在跨國公司所有強關系中的占比為42%,比擴張階段增加了5%)。
跨國公司在集群產業鏈上的位置不同,對集群網絡結構的影響也存在差異。隨著集群發展階段的演進,集群中的跨國公司逐漸分化為核心型和一般參與型兩類。新港碼頭公司作為碼頭運營方,是港口物流產業集群的核心平臺型企業,在集群發展過程中相對積極地與各類成員展開各種聯系。根據2014年集群各類網絡中的關系嵌入強度,在新港碼頭公司與其他跨國物流企業的各類聯系中,強關系所占的比例達到39%;在與本地企業的各類聯系中,強關系所占的比例達到16%。新港碼頭公司在集群中的強關系主要分布于經濟和社會網絡,聯系對象涵蓋集群的各類組織;在知識網絡中與本地企業的聯系較少,但存在增加趨勢并主動拓展了集群的知識聯系對象。新港碼頭公司在與集群成員建立關系的同時,還通過完善作業流程、提高績效指標來促使合作的本地物流相關企業提高服務水平,并通過示范和競爭效應帶動集群其他成員模仿,因此由之主導的“建立關系-示范競爭-模仿推廣”過程決定了集群網絡結構的演化。馬士基、達飛航運等一般參與型跨國物流企業由于自身實力雄厚,加之集群物流需求量與周邊樞紐大港存在很大差距,并未把江陰港作為關鍵的布局節點,在集群中的嵌入程度相對較弱,強關系在其與新港碼頭公司的各類聯系中所占的比例僅為10%,在其與本地企業的各類聯系中所占的比例僅為3%,分布于經濟和社會網絡,主要對象是中介代理型企業和物流需求企業。
(2)跨國公司結構嵌入及其作用
如表1所示,2004年跨國企業入駐后,集群經濟及社會網絡規模、密度和度中心勢較2000年有了大幅提升并維持在較高水平,在集群成員類型方面也新增了中介代理企業和物流研究院等科研機構。這表明,跨國公司入駐后,江陰港物流產業集群逐漸發展成了密集、完備、連通性較強的網絡。總體來看,跨國公司在集群中發揮著“集聚內核”的作用。
從節點的中心度和結構洞看,核心型與參與型跨國物流企業在集群各類網絡中的地位和作用也存在較大差別。每個階段,每類網絡,新港碼頭公司的程度中心度、節點中心度、結構洞豐富程度均為集群最高且大幅超過其他節點,表明其占據了集群絕大部分的資源、人脈和信息,并控制著集群資源的流動。新港碼頭公司作為集群的核心節點,在集群發展過程中起到了吸引周邊關聯企業集聚、溝通產業鏈各類企業、增加集群各類聯系并拓展集群邊界的作用,它不僅是集群的“集聚內核”,還充當著資源和信息的“守門人”,是集群網絡結構演進的主要影響者。
馬士基等參與型跨國物流企業以設立分支機構的形式進入集群,并隨著集群的發展逐漸由核心網絡向邊緣轉移。集群產生階段,在經濟和社會網絡中,參與型跨國物流企業的中心度和結構洞豐富程度均超過了集群網絡的平均水平,位于集群核心網絡。進入擴張階段后,這些跨國公司結構嵌入的各指標盡管有所提高但已經基本與集群網絡平均水平持平。隨著本地企業的發展,參與型跨國物流企業在集群經濟和社會網絡中的地位和話語權進一步削弱。在知識網絡中,參與型跨國物流企業對集群知識、信息的傳播總體上是被動、消極的,極少主動與集群其他成員進行知識聯系。在集群發展階段,其中心度和結構洞豐富指數始終低于網絡平均水平,表明參與型跨國物流企業在知識網絡中處于相對邊緣的位置。
本文以跨國公司嵌入的物流產業集群為研究對象,采用社會網絡研究方法,結合對集群成員的訪談和問卷調查,考察跨國公司嵌入及其對物流產業集群網絡結構的影響,得到以下結論:
第一,跨國公司嵌入的物流產業集群網絡結構伴隨著跨國公司的進入而突變式演進,具有明顯的外生性。集群形成的動因是跨國公司進入,形成“集聚內核”并吸引港口物流相關企業迅速集聚,網絡規模擴大的主要原因是外部港口資源整合帶來的不斷增長的物流需求量。
第二,跨國公司嵌入的物流產業集群經濟與社會網絡重合度較高,知識網絡尚處于發展的初級階段。經濟與社會網絡集聚程度相對較高,成員間強關系較多,網絡中的權力、資源等集中于集群核心型跨國公司和部分中介代理企業并受其控制。知識網絡中的聯系比較松散且內容單一,聯系對象呈現出兩極分化態勢。
第三,集群產業鏈中核心型和參與型跨國公司嵌入集群的過程及其對集群網絡結構的影響存在差異。在集群經濟與社會網絡發展過程中,跨國公司主要的聯系對象經歷了政府機構和中介代理企業→中介代理企業→本地物流企業和物流需求企業的演變。在知識網絡中,跨國公司仍然傾向于與跨國公司聯系。集群核心型跨國公司在集群發展過程中起到了吸引周邊關聯企業、增加集群成員間各類聯系、引入新成員、拓展集群邊界的作用,是集群的“集聚內核”以及資源和信息的“守門人”。參與型跨國公司受自身實力雄厚及集群物流需求量相對較小等影響,在集群中嵌入程度較低并隨著集群的發展逐漸由核心向邊緣轉移,對集群知識、信息的傳播較為被動、消極,極少主動與集群其他成員進行知識聯系。
對我們的政策啟示,一是在我國進一步放開服務業外商投資的政策背景下,吸引跨國公司進入的基礎是培育本地物流需求,配合政策措施重點吸引跨國物流公司作為核心型企業參與物流產業集群培育,增強跨國公司嵌入本地的動力;二是在跨國公司進入初期,政府部門的角色應定位為“中間人”,通過搭建推介平臺等促進本地企業與跨國公司合作,同時加快發展中介代理型企業,通過完善產業鏈來提高跨國公司嵌入集群的程度,而本地企業則可通過社會網絡與跨國公司建立業務聯系;三是隨著集群的發展與演進,政府機構應調整定位,通過制定政策引導核心型跨國公司帶動參與型跨國公司構建集群知識聯系,加快本地企業孵化,鼓勵集群企業進行技術和服務創新,并引進科研機構,拓展集群知識聯系的對象和內容,通過知識網絡推動跨國公司從經濟、社會嵌入向知識嵌入轉變,實現集群可持續發展。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青年基金項目“中國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的影響因素及其空間效應研究”(項目編號:14YJC790074)、福建省社會科學規劃項目“海絲物流通道整合與一體化研究”(項目編號:2014B083)的部分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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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詩靜
The Evolution of Networks Structure in Logistics Cluster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NEs Embedding
WANG Jian and LIU He
(Fuzhou University,Fuzhou,Fujian350102,China)
In recent years,with the development of economic globalization and the further promoted foreign investment in China’s service industry,multi-national enterprises(MNEs)began to have effects on China’s logistics industry development,especially the development of logistic industrial cluster,as the core enterprises of cluster.By using the social network analysis,analysis on the evolution of networks structure in logistics cluster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NEs embedding shows that:the evolution of the network structure of logistics clusterwith MNE embedding is abruptand significantexogenous,accompanied by MNEs intervention forming a“clustering core”;the econom ic network of the cluster has some overlap with the social network and they have a high degree of concentration,the links of knowledge network are loosely and the content objects present polarization state;the embedding process and effects on cluster network structure of core MNEs and participating MNEs are different,core MNEs are the“doorkeeper”of cluster resources and information,while the participating MNEs are embedded in the cluster passively andmove to the edge from the centerof the clusternetwork.
multiple nationalenterprises;embedding;logisticsclusters;network structuralevolution
F252
A
1007-8266(2015)08-0026-07
王健(1959—),男,福建省福清市人,福州大學副校長,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為現代物流;劉荷(1987—),女,福建省莆田市人,福州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為物流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