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舶保險條款中的“火災或爆炸”風險

初北平

大連海事大學法學院院長、教授

火災和爆炸對船舶造成的損害往往非常嚴重，損失金額巨大。2002年在日本名古屋一船廠發生的M/V “Diamond Princess”火災案中，損失金額達4億美元。而我國的“團結”、“金平”、“大慶243”等船舶也都是由于發生火災而造成全損。此外岸上火災對船舶的威脅也很大，如果港口碼頭倉庫起火，加之風力的作用，很可能使在港口裝卸的船舶遭受嚴重損失。

無論是人保2009年船舶保險條款還是英國協會船舶保險條款，火災和爆炸都是重要的承保風險，其不屬于海上特有的風險，而成為一個單獨的承保風險。

理賠實例：“宜昌”船1991年1月29日在馬尾港，由于船長臥室天花板的照明線路老化引起火災，估計修理費高達600萬人民幣。該船由平安保險公司承保，但只有自留25%，75%分給了人保，后平安、人保與廣遠同意按協議全損賠付，由平安和人保賠付廣遠102萬美元，估計殘值48萬美元由廣遠自行處理。

雖然在理賠實踐中，不乏對火災和爆炸風險的承保案例，但在中國司法實踐中，很少涉及保險船舶因火災受損要求保險公司賠付而最終成訟的案例。法院對火災這一承保風險的詮釋和分析較少，理解該條款時，可以借鑒國外的司法判例。

火災的含義

火災在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中并無定義。美國的The Buckeye State一案認為，火災是由“點燃或燃燒造成的，有可見的光和熱。”在Tempus Shipping Co Ltd v Drefus & Co Ltd一案中，Wright J認為“僅僅是發熱，尚未達到熾熱或點燃的階段，并不是所指的‘火災’”。加拿大的Young v Waterloo Mutual Fire Insurance Co案中，法官又提出觀點認為，火燃燒在該燒的地方尚不構成火災，但燒到不該燒的地方就是火災了。比如，被保險人因未控制好供熱煙囪里的火而導致蔗糖因為熱度受損，保險人對該損害不予賠付。而在Busk v Royal Exchange Assurance Co.一案中，法官認為，大副在其船艙中點火取暖，火燒在該燒的地方，但是離開時沒能將其完全熄滅，導致火勢擴大損毀船舶，即火燒到了不該燒的地方，保險人需承保因此而造成的船舶毀損。

引起火災的原因不做限制

火災本身即是獨立的承保風險，對引起火災的原因并不做限制。 在Gordon v Rimmington一 案中，船長為避免船舶被敵方的武裝民船捕獲，故意對船舶放火。Ellenborough勛爵認為：“如果船舶是因火災而受損，那么火災發生的原因是常見的事故還是點燃抑或是國家行為無關緊要。火災是由第三人造成還是國王的指令造成的，或是善意的船長、船員引起的并無區別。火災仍然是損失發生的近因，保險人須承保因此而造成的損失。”換言之，火災并不因其發生的原因而有所區別。在The Alexion Hope一案中，上訴法庭法官也認為如果損失的近因是火災，那么不論火災發生的原因是意外事故還是故意為之，保險人都需對因此而造成的損失承擔賠付責任。即，因疏忽而放火是火災；第三人或船長、船員故意放火也是火災；當然，火災若是被保險人的私謀或縱容所致，則不在承保的火災險之列，但證明被保險人存在私謀或縱容等惡意行為的舉證責任由保險人承擔，而被保險人只需證明損失是由火災造成的即可。

火災造成的損失

一旦火災發生，保險人所承保的船舶損失不限于由火焰造成，還包括濃煙造成的損害以及因采取滅火措施而遭受的損失。

在Symington v Union Insurance Society of Canton案中，一批軟木堆置在碼頭等待著裝船運輸。碼頭上，距離該軟木堆不遠的一處起火。為了建防火帶以防碼頭進一步擴大受損，許多的軟木被扔進海里，剩下的軟木也都遭到海水的浸泡。Greer法官判決認為所有軟木的損失都是由火災造成的，被保險人有權索賠。

爆炸

參考《沿海內河船舶保險條款解釋》對爆炸的釋義，爆炸是指物體在瞬間分解或燃燒時放出大量的熱和氣體，并以很大的壓力向四周擴散造成船舶的損失。爆炸分為物理性爆炸和化學反應性爆炸。物理性爆炸是指由于容器內部壓力急劇增加并在瞬間超過容器所能承受的極限強度而產生的爆炸，造成船舶的損失。但船舶主機、輔機內缸、軸等爆裂不屬于保險責任。而化學性爆炸是指物質在瞬間引起高速化學分解反應，形成大量高溫氣體并以巨大的壓力向四周擴散，造成船舶的損失。英國普通法也通過判例中對爆炸的含義予以闡釋，在Commonwealth Smelting Ltd v Guardian Royal Exchange Assurance Ltd案中，Staughton法官將爆炸界定為：“猛烈的，響亮的并且……由極速的化學或核反應，或在壓力的作用下氣體或蒸汽噴出而引起的事件。”并表示該案中損失發生的原因是離心式的崩裂，而非爆炸。

英國協會定期船舶保險條款曾經將“船上或其他場所的爆炸”規定在“殷琪馬瑞”條款中，受被保險人“恪盡職責”但書的制約，保險人賠付爆炸與火災造成損失的條件存在區別，但實踐中很難判斷損害發生的近因究竟是“火災”還是“爆炸”，這增加了被保險人的舉證責任和舉證難度。新的英國協會條款與我國人保2009年條款相同，將爆炸與火災合并于一個條款，且皆不適用被保險人恪盡職責這一條件，從而無需再區分損失到底是火災還是爆炸引起的。無疑，英國協會條款的修改是合乎邏輯且切實可行的。

注：本文部分內容由大連海事大學海上保險法研究中心鄭皓天參與撰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