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艾斌
中圖分類號:J0文獻標識碼:A
Grand View, Grand Literary Theory, and Grand Masterpiece: Review of Mr. Du
Shuying's New Works From "Poetry and Prose Criticism" to "Theory of Literature and Art"
ZHAN Ai-bin
(1.Research Centre of Contemporary Literary Theory,Jiangxi Normal University,Nanchang,Jiangxi 330022;
2.School of Literature, Jiangxi Normal University, Nanchang, Jiangxi 330022)
杜書瀛先生是一位令人敬重的前輩學者,對于學術他始終懷著一種虔敬的心態;近年來依然筆耕不輟,而且,在自己的學術領地里成績斐然。2013年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的《從“詩文評”到“文藝學”——中國近三千年詩學文論發展歷程的別樣解讀》是他的又一力作,應該說,這也是他從事學術研究幾十年來經驗積累及其深厚學養的一次集中體現。細致拜讀之后,筆者形成了一些鮮明而又強烈的主要印象,也圍繞著它們有了些許認識和思考,現分述如下。
一
首先,談一談這部著作涉及的宏觀層面的問題。
《從“詩文評”到“文藝學”》這部著作體現出一種宏闊視野之下的鮮明的問題意識。做真正的學術研究,學人的問題意識和宏闊視野缺一不可,而且,也只有在更為宏闊的視野之內才能確立其真正的問題意識,或者說才能明確其真問題。
杜書瀛先生這部著作的學術視野顯然是宏闊的。它從中國“詩文評”與西方“文學批評”的根本差別說起,力圖對中國三千年詩學文論的演化、嬗變作出具有鮮明個人學術特質和價值取向的考察、審視與評價。正如高建平先生《從中外古今的大視野看中國文論》所說:“這是一部提綱挈領,以‘中與‘外和‘古與‘今的宏大視野為框架,縱論中國文論三千年歷史發展的著作”。麥耘先生稱謂的“大著”一詞表達的大體也應該是或者說至少也包括這樣的意思。無疑,這樣的評價毫不為過,而更是對《從“詩文評”到“文藝學”》這一著作當然也是對著作者個人宏闊學術視野以及在此基礎之上的具體研究的充分認可與肯定。我們需要進一步認識到的是,杜書瀛先生在宏闊的學術視野之下存有的明確的問題意識。這在該著兩個層面研究對象的確立中體現得尤為明顯。
其一,在著作“前言”中,杜書瀛先生談及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我為什么要寫《從‘詩文評到‘文藝學》”。其實,這也是這部著作的根本問題,是第一層面的問題,整部著作的討論和探究就是對這一元問題的回應。在這里,書瀛先生不僅問題意識明晰,而且隨后做出了明確回答。
書瀛先生說,十幾年前,他和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的老同事與青年學者合作編寫了一套四部五卷的《中國20世紀文藝學學術史》,從脫稿那天起,他就強烈地感到意猶未盡。因為,這套書著重論述的僅僅是“20世紀”百余年來的文藝學學術史,考察的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古典形態的“詩文評”走向終結并在外力沖擊下向現代形態的“文藝學”的轉化,是現代形態的“文藝學”如何脫胎成形、發展變化的進程。雖然考察百年文論的歷史經驗對于今天的文藝學建設十分重要,但還遠遠不夠,還需要也必須探究現代文論更古老的傳統基因。這樣,“文藝學學術史”的研究在已然進行的基礎上就必然需要往前延展,探索整個中國詩學文論從古到今的演化過程,找到“詩文評”的深厚根基,以及從“詩文評”向“文藝學”順理成章的蛻變機緣。而這就正是《從“詩文評”到“文藝學”》所要做的基本工作。
在針對為什么要寫《從“詩文評”到“文藝學”》這一問題的上述回應中,我們可以相當清楚地看到書瀛先生確立這一重大學術研究課題的目的其實是為了“今天的文藝學建設”:“從對象和內容說,我的研究看似面向過去、面向古代、面向已逝的幾千年,好像不食現實煙火;其實我的眼睛始終盯著當下、盯著未來、看著21世紀。我的真正著眼點是如何汲取數千年傳統而進行今天的文藝學建設,看看中國古代文化傳統、詩學文論傳統在建設今天的文藝學時發揮怎樣的作用和怎樣發揮作用,也看看外來元素如何同中國元素相融匯、相結合;我特別關注未來的文藝學走向,看看以數千年資源滋養起來的中華民族的文藝學,將會以何等面目邁進21世紀學術之林——我所祈望的是,在21世紀的全球化世界格局中,中華民族文藝學既與世界學術息息相通,又能夠走出中華民族自己的路來,而不是像20世紀七八十年代剛剛改革開放那幾年那樣,總是跟著別人的屁股,踩著別人的足跡,說著別人的話語。”諸如此類的語句,書瀛先生在著作“題記”及正文中作過多次表述,顯然,這是在強化其課題研究的根本目的即其稱謂的“真正著眼點”,同時也是其根本問題意識的集中體現。其實,如何進行今天的文藝學建設、怎樣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現代文藝學是書瀛先生自我確認的近20年來個人學術研究旨趣的一個根本方面,其間體現出來的是一種篤定的學術價值觀。當然,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現代文藝學也是當今文藝學界共同面對的一個重要問題。這樣的研究是基于中國社會現實與文論現實的,也是面向未來的建構性的探討,具有重大學術價值。
為了達致這一根本研究目的,書瀛先生持論,必須努力發揚中華文化優秀傳統尤其是中國古代詩學文論優秀傳統。這也是如書瀛先生自己所說的他這部著作的著力之處。“傳統既是一個民族、一個社會的人們互相連接的鏈條,共同團結的黏合劑;也是一個民族、一個社會文化(包括詩學文論)向前發展的基礎。一個民族如果離開傳統,它就是一盤散沙,它就失去了立足的根基、也失去了發展的基礎。”因此,傳統是不可回避的,中國特色的根就是中國傳統。在當下,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現代文藝學,就必須面對中華民族的文化傳統,包括詩學文論傳統。與此同時,我們應該更致力于把中國古代詩學文論作為一種構成因素組合進現代文論的知識結構,使之成為一種活傳統。走進現代,無疑是當前社會發展的大趨勢,也是文論發展的大趨勢。學界致力于中國古代文論的現代轉換,事實上就是期望把中國文論的傳統現代化,以建設新時代的文化精神,形成新時代的文論思想。而要實現這一目標,除了繼承之外,更需要今天的文藝理論家面對現實的挑戰,進行理論上的超越和創造。這也就是說,面對傳統,我們需要繼承,更需要超越。endprint
在全球化視野中,在西方文化、價值觀依然居于強勢地位的當下世界文化格局中,我們必須尊重自身文化的民族特性,并保持高度的文化自覺,在世界性的文化交流與對話中,增強中華民族詩學文論、文化自我創新生產的能力。其實,這也是當前進行先進文化建設、保障國家文化安全的需要。書瀛先生在努力發揚中華民族優秀傳統包括詩學文論傳統這一方面的相關論述是相當有見地的。
其二,書瀛先生明確指出:“我的著力點并非寫一部完整而系統的‘詩文評史,而是探討‘詩文評歷史發展中的種種問題,所以嚴格說我在本書中寫的不是‘史,而是‘史論”,“所謂‘史論者,是要挑出各階段‘史的特征和最值得關注的節點,包括怎樣‘看史、怎樣‘寫史、怎樣‘讀史,依我的觀點加以論說和解讀”,也正是這樣,在第二編“‘詩文評史論”中,“我比較詳細地探索和論述了‘詩文評在各發展階段(萌芽及第一、第二、第三繁榮期)的種種表現形態及其之所以如此的種種根據”。這是書瀛先生在這部著作中更為具體的研究對象的確立,這些對象表現為“詩文評”歷史發展中的種種問題。相對于上述《從“詩文評”到“文藝學”》的第一個問題也是根本問題而言,這屬于第二層面的問題。而一個顯明的事實是,盡管屬于第二層面的問題,其無疑也是著作者在宏闊學術視野之下明確的問題意識的表現,只不過,其呈示更加具體、更為多樣。此不詳論。
二
其次,說一說《從“詩文評”到“文藝學”》在上述宏觀層面之下的幾個體現著作者當然也是著作本身的顯著學術特點與價值取向的幾個具體問題。
其一,為中國古代詩學文論“正名”。
20世紀20年代以來,把中國古代詩學文論稱之為中國文學批評、把中國古代詩學文論史稱之為中國文學批評史似乎成為了中國學界的一種不證自明的不言而喻的學術共識,或者說,成為了一種約定俗成的基本稱謂。然而,這種稱謂是否真的合適呢?書瀛先生說,這是他在探索中國詩學文論古今演化、嬗變道路上遭遇到的第一個重要問題。顯然,這一問題的確立在很大程度上導源于其學術研究中的堅定的懷疑精神和求真愿望。
書瀛先生認識到,期望弄清楚中國古代詩學文論的傳統面貌和特點,就必須仔細深入地研究它。經過反復考量,他明確了自己的研究課題應該首先從“正名”開始,也就是對某些學者給予中國古代詩學文論的這種“文學批評”的稱謂進行辨析,予以“正名”。他借用孔子關于“名正言順”問題的一段表述——“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論語·子路》)——并作出這樣的解說:“在一定情況下,‘正名的確重要,‘名之不正,則其‘所指即混淆不清,而且牽扯到隨后的一系列理論和實踐問題,‘無所措手足。祖孔老夫子‘名正言順之意,我要還中國古代詩學文論一個它本來就有并且與其‘出身、‘成分、‘品性相符的名字。”這樣,書瀛先生就確立了其著作第一編“‘詩文評論”的主旨即在于正名。在明確的問題意識的導向下,經過細致的甄別與嚴謹的分析,在比較中,書瀛先生得出結論:作為中國古代評詩論文的一門特殊學問和獨立學科,也就是萌芽于先秦、誕生于魏晉、命名于明代的“詩文評”以其鮮明的民族特色而迥異于西方的“文學批評”,二者似是而非。“詩文評”重在“品評”、“品說”、“鑒賞”、“賞析”、“玩味”、“玩索”,其“感性”特色更為濃厚;而“文學批評”重在“評論”、“評價”、“評說”、“評析”、“裁判”,相比之下,其“理性”色彩更為突出。而在這表面差異的背后,更有中西不同民族在哲學思想、思維方式等文化本性上的區別為其根由。學界不應再機械或習慣套用西方的學術用語和學科稱謂強制地把“文學批評”加在中國古代詩學文論的頭上,而是應該鄭重其事地還給它本來就有的一個稱呼:“詩文評”;這樣,“中國文學批評史”相應地也應該叫做“‘詩文評史”了。
可以認為,書瀛先生的這一學術行為是一種正本清源式的實踐努力。它需要勇氣、魄力、能力與擔當,其中體現出一種難能可貴的學術品格。應該說,它不僅只是一位學者學術求真取向的具體表現,也不僅只是其學術研究的創造性的集中體現,而更為積極的意義在于,著作者通過這一學術實踐行為維護和強化了中國古代詩學文論的民族性、彰顯了中國古代詩學文論乃至文化的主體性。無疑,在當下世界文化語境中,后者的確認是尤為重要的。
其二,獨到、精深的研究或者說存有期望致力于獨到、精深研究的學術傾向。對此我們可以略舉兩例以作申說。
例一,對魏晉南北朝時期偉大“形式”運動的闡發。在中國審美文化史和“詩文評”發展史上,魏晉南北朝是第一個繁榮期。然而,它的歷史亮點究竟在哪里呢?依據慣性認識經驗,我們可以相對輕易地列舉出這一時期許多具有里程碑意義的“詩文評”著作和優秀的詩論家、文論家。書瀛先生說,其實,這遠遠不夠,我們必須看到這幾百年間人們的形式自覺以及在形式自覺氛圍中掀起的形式運動——具體由“四聲”的發現及其在詩文創作中的應用所引發。這是更為內里的,更為實質的,在一定意義上,或許也是更為重要的。因為,形式問題是人類文明發展中的核心問題。顯然,在當前的學界,這是一種相當具有獨到性的探討,也是一種相當具有原創性的觀點。書瀛先生持論,這一形式運動有綱領、有理論、有隊伍、有實踐,其意義不亞于唐代古文運動,甚至有過之。它是被以往歷史所忽略了的一場運動,是至今尚未被認識、更沒有被充分評價的一場運動;然而,這卻是一場偉大的運動,是中國審美文化史和“詩文評”史上的一次“哥白尼”式的革命,它影響了中國審美文化、詩文創作和“詩文評”近兩千年來的歷史發展。如此來看,當下確實是需要我們認真關注和細致研究這一形式運動的時候了。
例二,從舊的古典形態的“詩文評”到新的現代形態的“文藝學”發展的學術范型轉換問題的探討。范型,也稱之為范式。范式概念和理論由美國著名科學哲學家托馬斯·庫恩提出,并在其1962年出版的《科學革命的結構》這一引領科學哲學界的一次認識論大變革的經典著作中得到了系統闡述。在庫恩的用詞中,范式是多義的。而后人更傾向于把他所說的范式明確地理解為特定的科學共同體從事某一類科學活動所必須遵循的公認的“模式”,這一模式包括共有的世界觀、基本理論、范例、方法、手段、標準等等與科學研究有關的所有方面。范式的突破導致科學的革命,從而能夠使科學獲得一個全新的面貌。由此出發,書瀛先生把學術范型界定為一定時期內學者們進行學術研究的帶有規范性的形態。它大體包括:以什么為哲學基礎,有怎樣的世界觀和價值取向?有著怎樣的思維結構、思維方式和治學方法?慣于使用怎樣的一套學術語碼?提出什么樣的命題、觀念、范疇、術語?等等。以學術范型的轉換來看待中國古代詩學文論向現代文論的發展問題是一種重要而且恰切的理論視角。它有效地擺脫了慣常的在這一問題上的淺層理解和視角主義的思維傾向。突破單一的理論視角而去積極尋求學術的思維對象、思維方式與思維方法、哲學基礎、價值取向等問題的綜合探討以進行整合式研究,這就從最根本處整體把握了也精深地探討了從古典形態的“詩文評”到現代形態的“文藝學”的轉化問題,具有充分的論證力量;同時,也給我們清晰地揭示出了范式轉換之后的中國文論呈現出來的全新面貌,當然,它首先也是一種整體性面貌。endprint
例三,書瀛先生在著作的第四章討論到劉勰的《文心雕龍》在論述“文”與“時”的關系時提出了“文變染乎世情,興廢系乎時序”這一觀點,據此,他認為,劉勰在此表現出了歷史的大眼光;后人贊《文心雕龍》“體大而慮周”,這是一個重要因素。其實,書瀛先生自己在他的著作中亦處處表現出在宏闊視野之下的歷史性態度以及在此歷史辨識中的辯證法的運用。換句話說,在《從“詩文評”到“文藝學”》這一著作中貫穿于全篇的是一種鮮明的歷史主義態度以及蘊含其中的辯證法智慧(辯證的思維傾向)。在筆者看來,這是書瀛先生這一著作的一個顯著特點,它充分體現出了其寬廣而豐厚的學術質地。無疑,這關涉到一個研究者的世界觀、歷史觀與方法論的自覺確立問題。
我們先粗述數端大體看一看書瀛先生在著作中體現出來的鮮明的一以貫之的歷史主義態度。在第一章討論“‘詩文評作為中國古代評文說詩的特殊學問”時,書瀛先生說:“今天,我們可以比較仔細地考察這門特殊學問從起步、發展到成熟和繁榮的過程”。這無疑是需要有歷史的大視野的。繼而,在全書中,書瀛先生把“詩文評”的發展區分為一個萌芽、孕育期和三個繁榮期,并由此結構成“‘詩文評史論”的核心內容,這顯然是在宏闊視野下的基于歷史主義的明晰判斷。在第二章,書瀛先生對中華民族先民們審美實踐的五個方面特征——逐漸形成偏重于抒情的審美習慣;簡約、質樸而雋永、綿長的審美風格;溫柔中和的審美心態;注重政教作用、追求美善合一的審美趨向;“賦比興”的審美旨趣——的簡要探討或者說這一結論的得出鮮明地表現出了其所堅持的歷史主義的基本態度。《從“詩文評”到“文藝學”》這一著作盡管不是寫“史”,而是更為突出“史論”,然而,書中的哪一個“史論”又不是建立在豐盈、充沛的歷史敘述之中從而得以支撐和建構起來的呢?書瀛先生這樣高度稱許葉燮:在《原詩》中,葉燮講詩的發展問題,是“論”,但“論”從“史”出,有堅實的歷史事實做基礎,所以他不空疏;然而,他又不止于史實,而是上升到理論高度,從“原理”上闡發其所以發展的道理。其實,這一判斷用在對于書瀛先生自己這部著作的評價上也相當恰切。
與之相關聯,在一定程度上,我們更為直接關注的是書瀛先生在基本的歷史主義態度和立場之上形成的具有鮮明的辯證思維傾向的分析、判斷與評價。在這里,我們也略舉幾例。
例一,在“前言”之“中國現代形態文藝學:‘混血兒”這一部分,書瀛先生說:“現代形態的文藝學是歷史發展的結果。……歷史的結果是歷史運動的合力造成的,……絕不是你、我、他任何個人任意的人為制作。……我們應該接受歷史發展的結果,并且沿著歷史發展的方向去做創造性的建設工作。”
例二,在第三章談及在“詩文評”的萌芽時期儒家詩學文論的尊貴地位就已“被”確立這一問題時,書瀛先生指出:“用這個‘被字是想說,出現這種情形并非完全主觀活動和主動爭取的結果;從根本上看,乃時代使然,即整個社會歷史的選擇,是各思想派別之歷史地位順理成章的發展變化。”
例三,在第六章論述“詩文評”在明代正式得名時,書瀛先生很是耐人尋味地這樣持論:“由焦竑這樣一位學者提出‘詩文評的名稱,表面看來似乎是偶然的‘歪打正著(不是專談詩學文論,而是從目錄學角度提及),但是實際上又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要求——乃‘正中歷史下懷也!這其間,頗有值得往遠處和深處思索的空間。”
例四,在第七章談到20世紀50年代中國文論的“定格”這一問題時,書瀛先生明確指出:“造成這種‘定格的狀況以至最后的僵化狀態,……是客觀歷史的產物。它的出現、它的成就、它的最后被僵化,有充分的歷史根據和理由,有充分的歷史合理性。這是中國現代各種歷史力量、百年來國內外的文化環境同文藝學自身機制相互作用的結果。”“定格”、僵化,這就到了物極必反的時候了。路走到盡頭,不能不轉折。書瀛先生接著持論,隨著新時期整個歷史的偉大轉折和思想的空前解放,文化、學術,包括文藝學和美學的學術研究和運行方向,開始發生巨大變化,僵化或者幾近僵死的文藝學舊格局不能不被突破了,于是,中國二十世紀文藝學學術史也就在歷史的必然要求下迎來了它的發展新時期。無需再舉出更多的例子了,它們充分體現出了一個研究有素的探索者其成熟的核心觀念和思維方式,也清晰表露出了著作者在歷史大視野中形成的卓越史識。
三
最后,我們需要簡要提及的問題是,書瀛先生的這部近著是直接作為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重點教材出版的。也就是說,《從“詩文評”到“文藝學”》是一部個人學術專著,但同時它也是甚至可以說它首先還是一本教材。
新時期以來,我國的學位與研究生教育取得了很大的發展,但同時也存在著發展中的諸多問題。近年,黨中央、國務院發布的《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教育部發布的《中國學位與研究生教育發展綱要(2006-2020)》和教育部、國家發改委、財政部下發的《關于深化研究生教育改革的意見》等重要文獻對我國高等教育的改革和發展,特別是研究生教育提出了新的目標和要求。目前,我國的學位與研究生教育發展機遇與挑戰并存,正處于關鍵時期,其主要特征是實現從研究生教育大國向研究生教育強國的轉變,其重點是堅持以提高質量為核心,以深化改革為動力,推動研究生教育再上一個新臺階。而在這一偉大的當代工程中,研究生教材的編寫與出版顯然是一個重要的環節。
陳佳貴同志在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重點教材“總序”中指出:教材的研究與編寫“要全面堅持胡錦濤總書記在2005年5月19日我院向中央常委匯報工作時對我院和我國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工作提出的要求,即‘必須把握好兩條:一是要毫不動搖地堅持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堅持正確的政治方向。馬克思主義是我國哲學社會科學的根本指導思想。老祖宗不能丟。必須把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把馬克思主義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貫穿到哲學社會科學工作中,用發展著的馬克思主義指導哲學社會科學。二是要堅持解放思想、實事求是、與時俱進,積極推進理論創新。”結合上文的簡要論說來看,書瀛先生的《從“詩文評”到“文藝學”》無可置疑地而且是相當明顯地體現了這兩條根本要求;事實上,這也應該成為一個當代中國學術研究者在具體的研究實踐中的自覺的方向認同和價值選擇。同時,這種認同與選擇對于研究生培養工作來說是相當重要的,它也同樣應該成為當前研究生學術訓練和研究實踐中的自覺的方向認同與價值選擇。
其實,這涉及研究生培養也包括本科生培養中的核心問題。教育是培養人的。我們必須圍繞著教育培養什么人以及怎樣培養人這樣的問題對當代教育包括人文教育以及作為人文教育的文學教育進行頂層設計。在筆者目前的認識中,文學教育理應存在幾個根本性的指向:第一,需要致力于受教育者的思維方式的有效轉換,尤其是批判性思維和創新思維的形成;第二,需要致力于受教育者合理價值觀的明確確立,當代文學教育必須關注價值問題,從知識化教學走向價值論教學,并有效實現規范價值的社會建構;第三,文學教育需要貫徹生命教育、德性教育,涵養智慧;第四,文學教育應該致力于自由全面發展的人的培育的可能。
由此出發,筆者認為,相對于文學、文學理論具體問題的明確把握尤其是單向的知識建構來說,當前,文學專業學習與文學學術研究中的方向認同、價值選擇包括學術價值觀的確立,宏闊視野之下的鮮明的問題意識的鑄造,科學世界觀與方法論的明確,批判性思維和創新思維的養成,合理學術立場與態度的樹立等等對于當前的學生培養來說無疑更為重要,也更為迫切。對此,筆者在近些年來的文學理論研究與教學中尤其是在近幾年主導的文學理論課程教學范式改革中感觸最為深刻。而這些方面,我們是可以從書瀛先生的《從“詩文評”到“文藝學”》的研究目的、研究理路、論證過程、核心觀念與基本結論中獲益良多的。前文的相關論述與申說就是明確的佐證。而且,我們由此還可以而且應該認識到的是,能夠在這些方面給予讀者、學習者、研究者深刻影響和觸動的即為大著作。我想,倘若我們能夠這樣看待《從“詩文評”到“文藝學”》作為一本教材的價值,應該是接近其主旨的,也是符合著作者的學術愿望的。
高建平先生說,在研究生們進入到文學的學習和研究時,《從“詩文評”到“文藝學”》這本書能夠幫助他們對“中外”、“古今”這樣一些大問題有一個理論上的把握,也能使我們在思考文藝學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時獲得一個很好的理論上的參照。是的,書瀛先生的《從“詩文評”到“文藝學”》是大視野下的大文論研究,是大視野之下的大著作。我們期待,文藝學界能夠涌現出更多的如是的大視野之下的大文論與大著作。當今的學位與研究生教育也需要這樣的大著作、大教材。(責任編輯:徐智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