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姣瑞
摘 要:公司違反法定程序為股東擔保的效力認定已有相應法律規定,《公司法》第16條并非效力性強制性規定,公司內部決議程序不得約束第三人,認定擔保有效是平衡各方利益的最佳選擇。公司違反法定程序為股東擔保并非當然無效,但債權人明知擔保違反法定程序仍接受擔保的除外。
關鍵詞:效力性強制性規定;公司內部決議程序;債權人明知
中圖分類號:D922.29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36-0071-02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出現越來越多的公司為股東擔保的現象。《公司法》第16條規定了公司為股東擔保的法定程序,但對公司違反該法定程序為股東擔保的效力卻未予明確,無論學術界還是司法實踐對此均存在較多爭議。筆者試圖回歸法律的具體規定并結合司法實踐,對此問題予以明確,以求拋磚引玉。
一、公司違反法定程序為股東擔保之效力的爭議
第一種意見認為,《公司法》第十六條在規范性質上應當屬于效力性強制性規定,即使將其認定為管理性強制性規定,違之亦應認定為無效[1]。第二種意見認為,《公司法》第十六條屬于效力性規定,并且是強制性規定,具有普遍約束力,違反法律強制性規定的合同無效[2]。第三種意見認為,《公司法》第十六條并未明確規定公司違反該規定對外提供擔保將導致擔保合同無效;公司內部決議程序,不得約束第三人;該條款并非效力性的規定;依據該條款認定擔保合同無效,不利于維護合同的穩定和交易的安全[3]。筆者基本認同第三種意見,但筆者同時認為,債權人明知擔保違反法定程序仍接受擔保的,擔保無效。
二、公司違反法定程序為股東擔保并非當然無效
1.公司違反法定程序為股東擔保的效力認定已有相應法律規定。《民法通則》第43條規定,企業法人對它的法定代表人和其他工作人員的經營活動,承擔民事責任。《合同法》第50條對于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超越權限訂立的合同,除相對人知道或應當知道其超越權限的以外,已賦予該代表行為的法定效力。具體到擔保,《擔保法司法解釋》第11條亦規定“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的法定代表人、負責人超越權限訂立的擔保合同,除相對人知道或者應當知道其超越權限的以外,該代表行為有效”。而司法實踐中公司違反法定程序為股東擔保,也多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未經股東會或股東大會決議以公司的名義為股東擔保。公司法雖系典型的商事部門法,但無論“民商合一”還是“民商分立”,公司法均不能脫離與合同法、擔保法等的密切關系。故,除非債權人知道或應當知道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未經股東會或股東大會決議,超越權限以公司名義為股東擔保,應認定擔保合同有效。
2.《公司法》第16條并非效力性強制性規定,違之并不必然導致擔保無效。《合同法》第52條第(五)項規定,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的,合同無效。《合同法司法解釋(一)》第4條明確,合同法實施以后,人民法院確認合同無效,應以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制定的法律和國務院制定的行政法規為依據,不得以地方性法規,行政規章為依據。《合同法司法解釋(二)》第14條將《合同法》第52條第(五)項中的“強制性規定”,進一步限縮為“效力性強制性規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當前形勢下審理民商事合同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指導意見》亦強調“注意區分效力性強制規定和管理性強制規定。違反效力性強制規定的,人民法院應當認定合同無效;違反管理性強制規定的,人民法院應當根據具體情形認定其效力”。可以看出,我國對于合同效力的認定越來越趨于嚴謹,只有違反效力性強制性規定的合同才當然無效,合同無效的范圍進一步縮小。由此,判斷《公司法》第16條是“效力性強制性規定”還是“管理性強制性規定”,對于認定公司違反法定程序為股東擔保的效力,具有重要意義。
所謂效力性強制性規定是指對違反強制性規定的私法上的行為,在效力后果上以一定制裁的強制性規定。所謂管理性強制性規定,則是指它被違反后,當事人所預期的私法上的效果不一定會受到私法上的制裁的強制性規定,但這并不排除它可能受到刑事上或行政上的制裁[4]。
以上雖給出了“效力性強制性規定”、“管理性強制性規定”的定義,但依據該定義去判斷某項規定的規范性質,仍比較困難。《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合同法司法解釋(二)理解與適用》進一步給出了判斷標準:1)如果該強制性規定明確規定了違反的后果是導致合同無效,則屬于效力性強制性規定;2)法律、行政法規雖然沒有規定違反將導致合同無效,但違反該規定如使合同繼續有效將損害國家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的,也屬于效力性強制性規定;3)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僅是為了行政管理或紀律管理需要的,一般不屬于效力性強制性規定[5]。筆者基本認同該判斷標準。
參照以上關于“效力性強制性規定”的判斷標準,筆者認為,《公司法》第16條并非效力性強制性規定,理由如下:1)《公司法》第十六條雖強調公司為股東擔保“必須”經股東會或股東大會決議,但也僅規定了公司為股東擔保的法定程序,并未規定違反該法定程序即導致擔保合同無效。2)如認定擔保合同有效,可能損害的是公司、公司其他股東、公司債權人的利益,而并非國家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3)最高人民法院公報判例已認定《公司法》第16條并非效力性強制性規定。雖然我國并非判例法國家,但判例尤其是最高人民法院公報判例對于統一法律適用無疑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既然《公司法》第16條并非效力性強制性規定,公司違反法定程序為股東擔保也就并非當然無效。
3.公司內部決議程序不得約束第三人。《公司法》第16條對公司為他人擔保、公司為股東或實際控制人擔保的程序進行了區分。對于前者,是否需經董事會或股東會、股東大會決議以及擔保的總額或單項擔保的數額,由公司章程規定;對于后者,則必須經股東會或股東大會決議。可以看出,《公司法》對公司為股東擔保設置了更為嚴格的法定程序。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股東(尤其是具有股東身份的董事、高級管理人員)和他人相比,與公司的關系更為緊密,更容易濫用權利以損公司之利而為自己的債務提供擔保。盡管如此,這并未改變股東會或股東大會僅是公司內部自治權力機關的性質,其內部決議程序不得約束第三人。而債權人也僅關注自己的債權能否得到更好的實現,對公司內部的事情往往不甚了解,亦不應科以債權人過重的義務去調查公司是否具有擔保能力或公司擔保是否經過所謂法定程序。即使股東會或股東大會通過為股東擔保的決議,但公司本身并沒有向債權人做出為股東擔保的意思表示,債權人顯然不能以股東會或股東大會已決議為股東擔保為由主張公司承擔擔保責任;反之,股東會或股東大會沒有通過為股東擔保的決議,公司違反法定程序為股東擔保的,亦不應影響擔保的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