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心
(河北大學研究生院,河北 保定 071000)
論杜甫《秦州雜詩二十首》
李雪心
(河北大學研究生院,河北 保定 071000)
杜甫的詩歌素有地圖之稱,這組雜詩反應了秦州風貌,同時更將特殊時期秦州的風物展現。時間恰好是秦州之秋,秋云與秋雨的同時出現,相互呼應引發詩人的哀傷,更襯托出了邊塞蔓延的凄涼景象。對馬的喜愛自古有之,馬在戰時不可缺少,尤其是在邊塞地區。詩中不僅表現詩人對馬的喜愛,更展現了詩人的漢代情結。在顛沛中儒家有道則仕,無道則隱的思想也若隱若現。這組詩就是老杜復雜內心的展露。
杜甫;秦州;秋;馬;歸隱

朱光潛先生有言“詩是心感于物的結果。有見于物為意象”。[1]“意象是詩歌創作中通過一定的組合關系,表達詩人特定的意旨而讓讀者得之言外的語言形象。從符號美學的角度出發,意象是以語詞為載體的詩歌藝術的基本符號”。[2]現代有關杜甫的論文中有從杜詩的風雨意象、水的意象等方面來討論,而這首組詩是杜甫處于特定時期,特定心緒以及特殊的地理環境時所創作,因此值得研究。
據《舊唐書》記載,歷史上秦州多次更名,唐乾元元年復改為秦州,即今天的甘肅天水縣。秦州自古是兵家必爭之地,在《直隸秦州新志》中就說道“秦四塞之地,披山帶渭,天府之國也。東有關河、南有漢中、西有巴蜀,比有代馬,故自古帝王都會于此。”[3]從《中國歷史地圖集》中來看,唐朝時秦州屬于隴右道,距離吐蕃并不遠,且處于隴右東道與關中的咽喉,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乾元元年吐蕃進犯秦中,《秦州雜詩二十首》是杜甫于“乾元二年秋至秦州后作”,這一組詩正如張忠綱說:“或吟詠秦州風物,或傷嘆時局動亂,或憂念邊陲安危,或悲憫生事艱難,或感慨壯志難酬。”與其題“雜詩”正相對應。
秦州秋雨與秋云并寄離亂之傷。杜甫流寓秦州時正好是秋季,秋季本來就是蕭瑟的季節更能引人感發寂寥之情,老杜無奈棄官,郁郁不得志。秦州秋季所有的意象都引起詩人無限的悲思。
此二十首中有四首提到了秦州的雨與云。在秦州雜詩中,秋雨的出現總是伴著秋云出現。據楊倫的《杜詩鏡銓》中注,第十首、十一首以及第十七首因雨感懷。先來看第十首:
云氣接昆侖,涔涔塞雨繁。
羌童看渭水,使客向河源。
煙火軍中幕,牛羊嶺上村。
所居秋草靜,正閉小蓬門。
沒有一川碎石大如斗的氣勢磅礴,不同于大漠孤煙直的廣袤無垠,地處邊塞的秦中秋雨引發了詩人無限關山之情。楊倫《杜詩鏡銓》中評此首“詠秦州雨景,兼傷邊事”[4]此雨不同于以往的雨,塞上之雨涔涔不絕,雨繁生煙,此云又因雨而生,那雄偉壯麗的昆侖山高聳入云,既寒且繁,一股刺人心肺的涼意開篇便撲面而來。觀雨之時,詩人看到了雨中的秦州,都道“自古逢秋悲寂寥”,秋雨伴著秋草凄涼已增添二分,奈何更加人事的悲愴。
蕭蕭古塞冷,漠漠秋云低。
黃鵠翅垂雨,蒼鷹饑啄泥。
薊門誰自北?漢將獨征西。
不意書生耳,臨衰厭鼓鞞。
這第十一首《杜詩鏡銓》中說是“對雨傷寇亂”。秋雨繁,古塞蕭瑟,秋云低度。古塞本就冷,秋云之低更讓人壓抑心情,此雨之涼便是徹骨的寒。再如十七首中這樣說道“檐雨亂淋幔,山云低度墻。”雨亂,云低,便是情煩。正如前兩句所說“邊秋陰易久,不復辨晨光”天光渾濁正如詩人的心混沌難辨。
由于作戰與交通的要求對馬的鐘愛與關注歷來已久,漢時的張騫出使西域見到了汗血寶馬,于是漢武帝引進了此馬并賜名“天馬”。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寶馬代表著勇氣和力量,蘊涵著人們的理想和幻想,被人們稱之為“龍之友”和“龍之媒”。曾有不少文人墨客賦詩填詞,撰寫傳奇故事來描寫“汗血寶馬”。李白有《天馬歌》:“天馬出來月氏窟,背為虎紋龍翼骨,嘶青云,振綠發,蘭筋權奇走滅沒。”宋代司馬光也有《天馬歌》:“大宛馬,汗血古共知,青海龍種骨更奇,網絲舊畫昔嘗見,不意人間今見之。”
從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到詩人,這足以見古人對馬的熱愛。唐代是一個崇尚武力的朝代,將士愛馬自是理所當然。經歷了安史之亂,本就不安定的邊疆地帶戰亂更加頻繁,對馬的需求也就隨之增加。
杜甫秦州所處邊疆,有駐軍在此,同時又離吐蕃不遠。在這組邊塞詩對馬的提及自是情理之中。如第五首中:
西使宜天馬,由來萬匹強。
浮云連陣沒,秋草遍山長。
聞說真龍種,仍殘老骕骦。
哀鳴思戰斗,迥立向蒼蒼。
“西使”在《杜詩鏡銓》與《杜臆》中作“南使”,仇兆鰲說“秦州乃出西域之道,故感天馬事而賦之”[5],楊倫注“南使猶言漢使”,[6]他認為指的是出使西域的張騫。但是在《杜臆》中卻又不同:“‘南使’即指張景順、王毛仲,注謂張騫,非也”[7]。唐代張景順與王毛仲為唐玄宗負責養馬,尤其是王毛仲得到玄宗賞識,一度受寵。然而無論是這使者指的是西漢張騫還是唐代寵臣,都足以見得天子對馬的情有獨鐘。但在戰爭面前,再強健的馬也都如同浮云一般在陣中而沒,徒留秋草。老骕骦是作者的自況,他雖有報國之心,怎奈獨力難支,只有借詩向蒼穹抒發他滿腔的哀鳴。
降虜、鼓角、天馬、胡笳、漢將等等都是屬于邊塞詩的意象,在二十首詩中就大量的出現,還反應了詩人一定的漢代情節。但是不同于以往唐代的邊塞詩那種“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的豪言壯志與氣勢,幾經挫折的杜甫此時此刻此地卻難以發出一聲巨喝。
在棄官之前,杜甫游歷名山大川,經歷科舉失敗,又被叛軍抓捕,但是他都沒有表現過歸隱山林的想法。上疏房琯事件之后,杜甫一直不得志,時局動蕩,得不到重用與信任,有著積極入世精神的杜甫開始退卻了。面對現實他無可奈何,帶著妻子兒女開始了流寓的生活。
秦州雖是杜甫西行路上的一段插曲,然而在這里種下了他歸隱的種子。杜甫心傷從第一首就表現了出來:
滿目悲生事,因人作遠游。
遲回度隴怯,浩蕩及關愁。
水落魚龍夜,山空鳥鼠秋。
西征問烽火,心折此淹留。
為了生計,他不得不流寓他方,在路上因戰事滯留秦州。在魚龍之夜,在鳥鼠之秋只是滿目滿心之悲。直到第十一首都是都是描寫秦州邊塞的戰事,在這戰事之中可以見出杜甫對強將的期盼,對塞事的擔憂。人生不得志,于是長嘆“不意書生耳,臨衰厭鼓鞞”。東柯谷和仇池是在秦州的地名,根據詩來判斷,杜甫在秦州時路過此二地,并且有在此隱居的想法。第十三首:
傳道東柯谷,深藏數十家。
對門藤蓋瓦,映竹水穿沙。
瘦地翻宜粟,陽坡可種瓜。
船人近相報,但恐失桃花。
這是這組詩中少有的無關邊塞,無關政治,唯有情景與一片天然自在之情的一首。在第十四首時又有“何時一茅屋,送老白云邊”的美好希望,“未暇泛滄海,悠悠兵馬間”又是因戰亂不能泛舟滄海。《杜臆》中“蓋阮籍興已窮,龐隱可法,欲隱此不復出仕矣。”直接點出老杜的歸隱之情。無論是塞外的秋還是塞外的馬,都是詩人情感的映射,面對無可挽回的局面,杜甫也不得不奉行儒家的“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
注釋:
[1]朱光潛.無言之美[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2005年1月第1版:第153頁。
[2]陳植鍔.詩歌意象論[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1992年:第64頁。
[3]費廷珍《直隸秦州新志》影印本
[4]楊 倫《杜詩鏡銓》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7月新一版,第234頁.
[5]仇兆鰲.杜詩詳注.中華書局出版社.1979年10月第一版.第576頁.
[6]楊 倫.杜詩鏡銓.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7月新一版,第241頁.
[7]王嗣奭.杜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8月第一版.第87頁.
I2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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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864X(2015)09-0006-02
李雪心(1987-),女,河北保定人,河北大學研究生院中國古代文學專業在讀研究生,主要從事明清小說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