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翟萬春去浙西（外五首）

作者簡介：方文竹，安徽懷寧人。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碩士，中國作協會員。1997年中直三單位在京聯合召開“方文竹作品暨九十年代中國詩歌研討會”。2010年創辦民刊《滴撒詩歌》。出版有《九十年代實驗室》等各類著作20部。現在媒體工作。

◆隨翟萬春去浙西

他抓一把春色

我隨一朵杜鵑進入色彩的法庭

他驚訝于大峽谷的兩片山夾不到一起

我欣喜于它只好夾著一小朵寧靜的湖泊

他看到清泉是土地多出的脂肪

我看到莫名的血液焊接人間

他看到蝴蝶與天使的約會

我看到美人香消玉殞之后仍未結束

我們看到了一只名叫引吭的候鳥

我看到了憤怒的雷霆滾過群山

旅游區

幾個男人在談烏克蘭局勢

一位少女從綠色車窗探出頭望了望

又縮了回去 談話停止

遼闊的天空下盡是廢墟之美

這濃濃生活的一滴 足以孕育出

一座巨大的花園 桃花布陣

到處跑著攔路虎

◆旋轉門

坐井觀天 天上的彩虹

落入東郊李二黑家富貴式的庭院

庭院里上演“螞蟻搬大象” 像是一臺

由眾多零配件組裝的巨大而虛幻的機器

機器吸引了下崗工人鄒小蘭

鄒小蘭豪語“四兩撥千斤”

承包了左撇子王小凱扔下的五金廠

五金廠門前 勞模龐志堅老人站過的地方

一棵樹引出了另一棵樹 敬亭山下

三百歲古槐下 春風浩蕩

一位過時的書生獨自細數萬物

萬物的旋轉門中 一群人坐井觀天

◆在露珠里眺望大海

在馬鞍山的夜里 一個陌生人問我

“你懂拼貼嗎”

——我懂

全世界都是我的鄰居

星辰和墻頭草是我的替身

我用萬物建造一座宮殿

表達對人世的愛

而最高的愛 來自于

一座宮殿的消毀

在回鄉的路上 一個人在露珠里

將大海眺望

◆晨 讀

一個時代贊美什么

如霧里看花

一個時代反對什么

如一只巨大的獸籠

悲劇在于

花獸走到了一起

◆一群人其實是一個人

黃昏時分宛溪河畔的一群人正在散開

走向各自的目的地

其實我將他們看作一個人

他們中

有的是一個人的昨天 今天 明天

有的是一個人的背面或晦暗部分

有的是一個人中未被表達的部分或將要出現的部分

有的是一個人故鄉中的人或夢中的人

有的是一個人的上半身或下半身

有的是一個人的天使部分或魔鬼部分

有的是一個人的命運的序幕或結尾

有的是一個人的宛溪河居民部分或流浪漢部分

第二天早晨 那一群人又來到了宛溪河畔

我依然將他們看作一個人

只不過不是昨天黃昏時看到的那一個人

就如河水流著，永無終結

◆雪 后

報社門前的大街上 清掃積雪的

是一位老人

對面公園里 一群孩子模仿掃雪老人

堆著一個雪人

軟弱無力的雪 癱瘓于地

依然手握小紙條

爭食的麻雀扒開草叢

燦爛的太陽出來了 阻止

一場遍地白色的文字與世界的漫長談話

雪水流入廣闊的日常生活

然后被漸漸吸干 還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