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川|文
企業公文是指企業在日常生產、技術、經營等管理過種中所形成并使用的、具有特定內容和慣用格式的一種應用性文體,是企業管理的重要形式和反映一個企業管理水平的重要標志。
許多從事企業公文寫作的工作人員兼任各類報刊的通訊員,兼任企業新聞寫作工作。與專職記者相比,兼職的通訊員更熟悉企業情況,掌握著更多的第一手資料,實際上更有綜合的優勢。但從報紙采編工作的實際來看,很多情況并不令人滿意,特別是很多企業兼職通訊員基礎非常好,有很扎實的文字基礎和企業公文寫作實踐,只是因為沒有掌握新聞寫作和企業公文寫作兩種工作需要或者說訓練出來的不同的思維方式,使得企業新聞宣傳稿件質量不高,宣傳效果強差人意,確實令人惋惜。
那么我們所從事的新聞寫作工作,和企業公文寫作在思維方式上有什么不同呢?
企業公文寫作包括通用公文、常用公文、專用公文三大類別。以企業常用公文如領導講話稿,或者總結報告來說,一個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必須全面,不能有漏項,內部的、外部的,主觀的、客觀的,現實的、歷史的,你必須都要講到,甚至涉及的相關部門你也都要講到,否則,落下誰,誰都跟你急。因此可以說,從事企業公文寫作工作,是“代圣人立言”,替領導說話。那么我們在寫新聞稿的時候,也這么寫行不行呢?肯定不行。有的同志喜歡把調查報告掐頭去尾,加上一個“本報訊”就給報社寄過去了,結果當然是石沉大海。有的同志搞不明白,我的稿子挺重要啊,領導挺重視啊。怎么就不發呢?肯定是編輯不識貨。可能有這種情況,但大多數不是。不錯,你的東西是很重要,可是你的重要的東西都埋在土里呢,沒有漏出來。你的錯誤就在于太全面了,在你的文章里,可能只有一個有新聞價值的東西,可是你搭配了許多在領導報告里不可或缺的而在新聞里是廢料的東西。與公文寫作相比,新聞寫作正確的方法不是全面,而是“片面”,你只要把那一個有新聞價值的東西挖出來就可以了,其他的統統扔掉,毫不吝惜。毛主席說《登徒子好色賦》中宋玉用的就是“攻其一點,不計其余”,可是在新聞寫作上往往要的就是這個“只計一點,不顧其余”。在新聞課堂上有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當年給1976年“天安門事件”平反的新聞,2400多字的中央決定,播發的新聞消息全文只有239字,就把整個事件都說清楚了。有的同志喜歡把領導的講話改寫成消息,一個縣市級別領導也這樣寫,某某領導指出,第二段,某某強調,第三段,某某最后強調。這種千篇一面的稿子,形式呆板,難以出彩。不如選取一個生動的點,寫成個特寫,同樣可以把深刻的主題非常生動地展示出來。從新聞學理論上說這叫主題集中。新聞寫作的要求往往是截取社會的一個斷面、一個點來加以反映,用一滴水反映太陽的光輝。我曾給基層的同志出過主意,比如從政協秘書長這個政協大管家的日程表這個點上,同樣可以反映政協工作大有作為。
筆者原來在總編室工作過,接觸過不少通訊員的稿子,我收到的往往是一大堆概念和虛詞。比如說,某某地區改革開放以來經濟社會取得了長足的發展。長足發展是多大的發展?這在領導講話里和工作報告里是允許的,是經常用到的,因為領導的講話和報告有論說性質,需要必要的抽象、概念、說理,它要把活生生的現實生活上升為理論高度。可是在新聞里是要禁止的(新聞評論除外)。新聞的本質是信息,是用雷達能找得著的東西,要求的是具體,是用事實說話,要把抽象的理論還原為活生生的現實生活。不能用概念說話,否則你說了半天,讀者也不知道你們有了怎樣的發展。你可以說,實現了人均收入從1000美元到3000美元的歷史性跨越。這人家就知道了,你不用說歷史性,也是歷史性。你說北京的變化,改革開放前開車從西直門趕火車到北京站十幾分鐘就夠了,現在40分鐘也不一定到得了。說明什么?說明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私家車太多了,把二環,三環、 四環都變成停車場了。這個事實就是變化,比你說100個翻天覆地都管用。鄧小平同志有個著名的生產力標準,最開始說的時候更生動也更著名叫作“黑貓白貓”。這個采用的是新聞的表達方式。你說一個地方的政協重視民生,不如說,政協的一份提案讓一段黑暗的小路亮起了街燈。在國外的新聞界有些話是明確禁止的,比如,你不能說“法官很憤怒”,你應該說“法官把帽子摔在桌子上”。美國一個記者說馬克思主義和中國革命具體實踐相結合產生了毛澤東思想時,用了一個生動的說法:“卡爾馬克思躍進亞洲的水稻田里”,這就是新聞的寫法。

企業公文工作要求要善于總結,要從紛繁復雜的事物找出普遍性的東西。從企業公文工作來說,就是要“求同”,進而從中找出事物的發展規律。我們寫報告的過程就是這樣一個過程。可是,新聞工作正好相反,它要找出一個事物和其他事物不同的特點來,要找出特殊性,就是要“存異”。它必須將規律性隱藏在事實的后面,而不能直說,也不能多說。什么是新聞?新聞是新近發生的有傳播價值的變動事實的報道。新聞的本質屬性是變動。沒有變動就不是新聞。美國有個著名的說法,叫作“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批判地吸收,實際上說的就是變動。可是我們卻經常收到這種“狗咬人”的稿件:某某政協加強民主監督,聘請特約監督員,在物價等敏感部門開展監督工作,增強了民主監督的實效。這種做法至少以十幾年前就開始。如果我們采取省事的辦法,明年甚至本屆政協換屆了,還能寫出這樣的稿子來。那么這樣的稿件的結果是可想而知的。即使發了,也純屬照顧。那么這就不是“變動”,不是新的做法。同樣是政治協商,比如有的地方政協搞“立法協商”,這就是是創新,就是發展,就是“變動”,因而就是新聞。同樣,企業的新聞寫作也要避免“四季歌”這種“狗咬人”的稿件。
這個和上面有關聯。有的同志說了,我們工作有很大變化,我這稿件也是變動的事實,你們為什么不用。那你就要看了,光和自己比還不行,還要和別人比。
我們寫講話寫報告也比較,但一般是和自己的以前比,就是縱向比,比歷史,比歷史同期,比歷史最高點。這樣才能看出我們事業的進步。但是,新聞更強調橫向比較。不但要看到自己比以前有了怎樣的進步,更要看到和別人比是不是更先進,而后一點是關于新聞價值的決定性的標準, 是決定你這篇稿件能否見報的決定性因素。那么,橫向到什么范圍?就是你的稿件投向媒體的覆蓋范圍。它是覆蓋到北京的,你就在北京比;它是覆蓋全國的,你就在全國比。所以,要求我們要“胸懷北京,放眼全國”。
這是總的說的。上述四個方面,歸結起來,在邏輯學上前者更多的要求是用“歸納”的方法,后者的更多要求是用“演繹”的方法。所謂歸納,是從個別到一般;所謂演繹是從一般到個別。之所以加上“更多的”三個字,是說這不是絕對的,有時行政寫作也要用演繹的方法,有時新聞寫作也有用歸納的方法。這就要求我們的通訊員,我們的兼職記者,要隨時分清兩種工作性質,隨時轉換自己的思維方式。這當然比我們長期用一種方式工作的人要困難得多。但這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鍛煉。就像你同時用兩只手寫字一樣,你的左右腦肯定比別人發達。如果你能把這兩種思維方式區分開來,又能結合到一起,既能夠照顧事物的方方面面,又能夠抓住要害,攻其一點;既能夠抽象,又做到具體;既能夠“求同”,也能夠“存異”;既善于縱向比較,又善于橫向比較;既善于歸納,又善于演繹,那你就了不得了,將來肯定能有更大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