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代藝術領域,超級文化伴隨著反復出現的七年之癢,人們在同一類事物上投注的時間和精力減少,容易被輕易獲取的替代事物所吸引,通過不斷地調試來適應變動的社會現實。與此同時,處于動蕩中的認知對象開始被動地模糊自我屬性,置身于錯綜復雜的邏輯思維中,生發出龐雜的可能性。最明顯的案例是,幾乎所有事物都可作為藝術創作的材料來進行使用,造成的結果是熟悉的事物變得陌生,反過來,對于存異卻能夠進行聯想而變得緊密。
在郭鴻蔚身上,超級文化的現實產生了作用。畢業于四川美院油畫系的他,以往作品偏向于從現實事物中索取經驗,采取理性的觀點和態度抓取事物片段,充滿了克制,尤見于以《收集者》和《編輯》命名的展覽中,呈現出典型的自文藝復興以來以收集和分類為方法而體系化的自然歷史,歸類于唯物主義認識論。藝術上的七年之癢到來,郭鴻蔚選擇了一種典型的二分法來看待這個世界:在懷疑主義認識論中,大衛·休謨將人類心靈中的一切知覺,分為顯然不同的兩種——印象和觀念。休謨清楚地認識到,如果我們所獲得的僅僅是事物表象,那思想就只能是表象的復制品,不管這種表象有多少積累,我們最終都無法確定它的精確性,因此而來的認識,必然有別于真實世界。而與此同時,徹底摒棄現實世界,卻將人引向物極必反的泥沼,造成毫無根基的碎片化想象。在這種狀況下,郭鴻蔚進行了更新的嘗試,試圖消解日常,并將這種消解的行為抽象為比喻,以此來挖掘現實條件下事物的更多可能性。
在前波畫廊進行的這次展覽《大比喻家》,郭鴻蔚借用了川式幽默中的戲謔,自稱“大家”,從展覽名字看,就可以發現他在試圖弱化展覽及作品的藝術性,準備以盛氣凌人,卻含蓄的姿態全盤托出被經驗覆蓋著的日常。帶著對既成事實的再次思考,郭鴻蔚把家和工作室之間的路途比喻成人生,而在道路上的情景設定,甚至是偶然所得,變成是人生路途上經歷的感慨。對熟悉事物的反向概括,推生出新的體驗,甚至以戲謔的方式反向創造文明,創作出大望京國等“虛假現實”,并作為存在于本次展覽和這件作品本身的“事實”,以虛擬進行事物重組,創造出新的“文明”。表面上看,是比喻的處理方式,卻創造了“偶然的歷史”,讓觀眾在陌生的環境中對于“所見非所得”有了新的認識。與該作品位于同一展廳的《大比喻家名著集萃》(2014),郭鴻蔚擅自改動封面,為書籍添加了新一層的含義,以一種讓人信賴的手段來詮釋被創造的“虛假的歷史”,環環相扣間,讓自我的反向思維變成觀眾的正向思維,既像開一個玩笑,又嚴肅到不能讓人產生懷疑。
作品三屏錄像《大比喻家》(2014),無聊的細節充斥在整部影像中,像開始閱讀一部意識流小說,即使是刻意為之的場景,也充滿了諸多情緒使然和不確定性,正好是這條路,正好是這樣的人生,超級文化的信息碎片化進攻,并不能讓人生看起來更加豐滿和邏輯清晰,而只能產生過多的的噪音和無意義。正是利用這一點,郭鴻蔚的作品才看起來條縷清晰。《大比喻家—Freestyle》(2014)中,藝術家邀請兩位說唱歌手對一路上的周遭環境做音樂饒舌,呈現應激狀況下人對外界的反應,反觀人作為獨立個體出現在世界上的時候,外界對于身體和心理刺激所起的作用。另外一件錄像《大比喻家—命為本 卦為喻》(2014),郭鴻蔚和算命先生暢聊藝術和人生,用風水學的方式為同一條路作解,并和藝術家本人的真實生活形成通道,用自己的發問和他人的作答補充著《大比喻家》的邏輯。
在藝術的道路上,郭鴻蔚已經走了七年,從理性控制的繪畫創作開始,走到如今提出假設,并運用邏輯清晰的判斷手段重新定義某些為人所熟知的生活場景,一方面,是他從生活里面看到了更多虛假和可能性,另一方面,經歷著七年之癢的藝術家嘗試從對經驗的片面分析中解脫出來,以更宏觀的角度來對這個世界進行分析。在此種條件之下,影像、裝置、架上繪畫已經不成為藝術創作中的媒介限制,更像是繪畫創作中的色彩運用,因為有了更廣闊的思維而可以靈活地調配。(撰文:馮發軔 圖片提供:前波畫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