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施密茨的身體現象學看人的本質
李昕桐
(黑龍江大學 哲學學院,哈爾濱 150080)
[摘要]在對施密茨的新現象學身體理論研究中,筆者發現身體性是一個體現人的生命本質細微差異的突破口,人的生命本質是人們通過不斷地原初當下的解放與回歸,在以身體動力學這樣的身體性為基礎的個人情境中確立的,而施密茨的個人情境融于共同情境(社會情境)的理論證實了:人的本質是在個人的生命本質與社會本質的碰撞中確立的。
[關鍵詞]身體動力學;個人情境;共同情境
[中圖分類號]D08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0-8284(2015)01-0000-03
[收稿日期]2015-08-10
[作者簡介]李巾英(1967-),女,黑龍江齊齊哈爾人,副教授,從事學生心理健康教育、心理危機干預研究。
“對人的本質的探究是人最深層次的自我意識,其抽象性、思辨性和深邃性內蘊和呈現了廣闊的思考空間,以致無論給出什么樣的答案都很難證實或證偽。”[1]5費爾巴哈和馬克思把對人的本質理解從宗教神學的神和黑格爾的理性這些所謂的外在化的人的本質收回到了人本身。費爾巴哈和馬克思把人的本質內化于人,他首先確立了人是人的本質,“人所認為絕對的本質,就是人自己”[2]。馬克思確立了人是人的最高本質的命題,“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3]9。此后馬克思又從對費爾巴哈的人的類本質的批判與繼承中將人的本質升華到了人的社會關系的本質。馬克思在人的實踐中揭示了人的社會性這個深層本質,從費爾巴哈抽象的人轉向了現實的、具體的人。馬克思說:“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3]60社會關系是人在生產實踐中形成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人在社會關系中確立自我。正如張奎良先生所說的:“社會關系好比一張大網,任何人都在網上布下了自己的社會活動和社會關系的經緯線,這些線條的交叉和集合形成了凸顯自己特色的紐結,本質作為自身與他物相區別的根本特性就在這些紐結中體現出來。無論任何時代,人都是社會關系總和的大網中的一個紐結,正是這些不同的紐結既反映了人與人之間的本質區別,又標注了人在社會關系中所承擔的責任和扮演的角色。”[1]10
然而,對人的本質的理解是不是到了馬克思的人的社會關系本質這里就終結了呢?實際上人們還在不斷地思考人與人之間的本質差異,在人類不斷地生存和發展中還應該再細化,分化,實現人的個性化差異,確定人的個性本質。在對施密茨的新現象學身體理論的研究中筆者發現身體性是一個體現人的生命本質細微差異的突破口,施密茨的個人情境融于共同情境(社會情境)的理論證實了:人的本質是在個人的生命本質與社會本質的碰撞中確立的。
一、人的生命本質:以身體性為基礎的個人情境
把人的個體本質和個性凸顯出來,這是人的本質的內在要求。施密茨在新現象學身體理論的研究中提出情境概念,情境是新現象學說中未失去自然形態的原初的身體經驗,所以說情境實際上就是身體處境。“這一存在就是在非任意的印象和直接性中、不能自我擺脫的處身情態(Befindlichkeit)中被經驗到的。”[4]186情境包括個人情境和共同情境。人的生命本質是在以身體體驗或身體性為基礎的個人情境中確立的。
1.身體性呈現了人的細微差別
從生命本質的角度看,身體性的差異是人的本質的差異。施密茨理解的身體是在軀體的范圍內可以感知的,具有空間性的,先于維度的、不可分割的、非平面的擴張,但又不借助于五種感覺器官就整體性地感知諸如恐懼、痛楚、饑餓、干渴、呼吸、愉快、情感的情緒震顫的事態;身體處于狹窄與寬廣的動態中。身體激動或為身體的震顫事態是生動的,有生命性和現實性的,人憑著這些構成情境的身體事態、程序和問題造成自身的變化和差異,即人的特性。所以,確定人的個體差異、人的本質差異的標志即通過在人的身體激動領域的身體震顫事態形成不同的身體性來區別不同的人。“也就是在對人的身體性的比較中才確定不同的人。”[5]116施密茨分析了自我認識(Selbstbewusstsein)問題。他認為,要將我和他人區別開來,僅僅通過客觀特征的自我描述是不足和匱乏的,識別自我還應該以依賴情緒震顫的知覺主體的身體性的主觀事實為依據。身體性的情緒震顫的主觀事實是主體的表現,人們應該通過情緒震顫意義上的身體性——主觀事實——來區別人與人之間的差異。
2.人的生命本質在個人情境中的形成:身體的解放與回歸
人的生命本質是在個人情境中形成的。個人情境就是指以身體為基礎的個人的事態、程序和問題等組合在一起構成的意義豐富的整體。它由時間維度—此時;空間維度—此地;現實性維度—此在;確定性維度—此個;主體性維度—我五個維度組成,這五個維度組合而成的整體,又稱為“當下”。“當下”包括“原初的當下”和“展開的當下”。人的解放與回歸就是以身體為軸心的空間性展開和收回的過程,所以說人的解放與回歸也可稱為身體的解放與回歸。身體的解放就是知覺主體的脫離顯現,即從融合的原初當下的五個維度中展開凸現出來,呈現出主客體差異。穩定的個性從混沌多樣性中凸顯出來,個人情境展開。個人情境是在“原初當下”五個維度展開的過程中形成的,意蘊被客觀化,標志著個人情境的萌芽。 而人的回歸是身體的激動、身體震顫時的顯現,個人情境也會通過身體震顫而沉浸于“原初當下”的混沌。情緒震顫的主觀事實使“自我識別”成為可能。突然事物的襲來,比如遇到突然的驚嚇,這時原來的持續性被撕裂,不復存在,當下的五個維度迅速融合在一起:這便進入了作為絕對空間位置的狹窄、作為絕對時間的瞬間、存在性陷入混沌、無法回避的此個的絕對同一性,還失去了主體自我性。這就是身體的回歸。通過回到原初的當下這樣的身體回歸,人才會考慮要認清自我,即通過諸如瞬間被撕裂和沖擊這樣的情緒震顫,使人們認識自我。在身體的回歸中才會有身體的動態性和身體性的交流,原初當下是源發生、是基礎。作為主體的主體性,它使主體超越于此時此地,在此同時,它又使作為主體性的主體與此在相聯系,表現為在場、存在。 身體的解放與回歸使人的特性不斷形成的、并深深刻入人的個人情境中。人在個人情境,即身體的解放與回歸中確立自己。通過人的身體性的不斷的解放與回歸形成個體差異,確定了人的生命本質。
3.個人情境的源泉:身體字母表(身體布局)
身體的解放與回歸,這種身體性的體驗是伴隨著身體動力學的狹窄與寬廣之間的對抗與競爭實現的。作為“當下”的個人情境,是身體體驗的最基本事實狀態。施密茨的身體動力學理論是個人情境的源泉。通過身體動力學,也就是狹窄與寬廣之間的對抗競爭形成的被施密茨喻為身體字母表的身體布局,并以此為基礎實現身體的解放與回歸。“人類的優越性就在于,人們能過被狹窄驅動,出現個體化特質(關于同一與差異的多樣性的決定),這個基本的可能性(個體化特征)就是所有人的存在在‘展開的當下’進一步的展現的前提。在這個基礎上人才能有進一步的諸如思考、意愿、期待等等能力。”[5]122也就是說,在由于身體震顫的狹窄的驅動下出現的個體化特質是“人的存在”在“展開的當下”進一步的展現的先決條件。身體存在的所有經歷、身體經驗都是以身體動力學為基礎的。施密茨在此基礎上發展了它,并用“身體字母表”這個隱喻的形式來進一步介紹身體性的特質。通過字母組合形成“當下”氣質。“身體的有效性本質上構成了一個簡單的、易理解的結構體系——單個的身體激動任意組合可以被重新建構,就像每個單詞都有不同的字母組合而成一樣。”[5]121
情感氣氛體現人的個體差異。但這里的情感不是主觀的,而是客觀上可以把握到的如天氣一樣的氣氛。這種情感氣氛就是“不分場合地傾訴的氣氛……一個身體以激情震顫的方式沉浸于其中,與此同時,這一震顫呈現出激動的形態”[4]192。而“整體的、流動的激動會長期,甚至有些會終生成為身體狀態的基本情緒,成為身體的布局。暫時的身體激動作為背景形成長期的,部分會是終生的一個身體布局,這個與整體的身體激動是類似的,身體就按照身體字母表的‘拼寫’一樣被布局”[5]127。這樣身體布局形成個人的特質。通過身體字母表的變化組合成的整體的身體布局是在身體的解放與回歸中形成的,又為下一次的解放與回歸奠基。
二、人的生命本質與人的社會本質之融合:個人情境嵌入共同情境
施密茨的共同情境理論類似于馬克思的社會關系理論,也強調人與社會的關系密不可分。但是施密茨更加深入細化了個人情境與共同情境,即人與社會的關系問題。施密茨認為個人情境緊密地依附于共同情境。共同情境是諸如家庭環境、傳統、城市、風景、社會層面即倫理價值道德(各種宗教、民主)、文化、語言、交際圈的生活方式、母語、故鄉的氛圍等等這樣的背景,這些都像結晶核儲存在個人的記憶里,共同情境也因個人情境而繼續產生影響。施密茨用兩性間的愛情生活論述這種個人情境與共同情境的共生共存的關系。兩性間的愛營造了共同情境,而共同情境又不斷地塑造各自的個人情境。個人情境嵌入共同情境并與共同情境共存共生。共同情境為個人情境提供或多或少的深刻的背景意義,并通過共同情境強烈的自由而展現突出自身。“個人情境不是一個孤立的個別事物,而是嵌入共同情境之中的,個人情境在共同情境中成長,共同情境為其支撐,使其深化。”[5]77個人情境在共同情境中成長。 “這無數情境或流暢或嚴實地包圍著個人情境,有些如同已將它‘栽入’自身之中,有些則僅是社會行為模式。”[5]76-77個人情境在與共同情境的融合中形成了人的本質。通過身體性布局形成的個人情境“嵌入”跨個人的共同情境并容納無數局部性情境,這便形成了一個歷程,此歷程包括回憶——記憶晶核、目前情況——立場、脾氣、生活技巧、養成的興趣等還有未來的展望——種種愿望、懼怕的“圖景”三部分。即身體性的差異在與社會的融合中形成了每個人不同的記憶,不同的立場、觀點、秉性、生活技能、興趣和對未來不同的期許。而這些又反過來不斷地影響其身體性的生命本質的差異。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就是每個人特有的個性本質。
總之,人和人之間的差異不應從“思想”“意識”“精神”的角度作出測定,也不再從觀念、教養和文化的角度作出測定。人的根本性差異銘寫于身體的震顫事態這樣的客觀上可以把握的主觀事實基礎之上。人,作為一個確定的個體在世間突顯,必須是具有身體性的,否則就不能思考、不能在混沌多樣的連續性中凸顯自我。人的本質必須在與之相吻合的“情境”中才呈現出個體的特征,即無數的變體。也就是說人的生命本質就是在身體的解放與回歸的個人情境中確立的。人首先是借助情境,才煥發了身體化的生活。“我們經歷這個世界,不是首先是在認識上憑借我們的意識,或者在象征意義上憑借我們的理性,而是在身體情感上憑借世界如何使曾經有著不同身體的我們‘達成一致’這一方式。”[4]191身體動力學(身體字母表和身體布局)是個人情境的源泉。通過生命原動力的狹窄與寬廣的對話競爭呈現出的身體震顫或為身體激動是“如此這般存在”(Sosein)的事實。也就是說人的生命本質就是通過人的這種身體性的細微差異體現出來的。人的生命本質就是人們通過不斷地原初當下的解放與回歸,通過身體震顫呈現出的如情感氣氛一樣的身體性的細微差別,體現自身的差異和個性,不斷地為確立整體的、個性的自我而追求。
施密茨用個人情境與共同情境的關系來說明人與社會的關系問題,施密茨的個人情境融于共同情境的理論就是體現了人的生命本質與社會本質的和諧統一。筆者認為人的本質正是在個人的生命本質與社會本質的碰撞中確立的。在個人情境中通過身體性形成的人的生命本質在與共同情境的交融中,人完善自我,確立自身。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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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毫趙永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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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黑龍江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高校學生工作專項)“黑龍江高校學生心理健康教育工作基本建設標準”研究成果(1253xs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