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信任:衡量社會凝聚的重要指標
石海波1,郭明2
(1.黑龍江大學 政府管理學院,哈爾濱 150080; 2.中國刑事警察學院 公安情報系,沈陽 110035)
[摘要]社會凝聚是一個國家和社會團結與否的重要體現,是全體社會成員之間相互關系、享有共同認同感和信任感的綜合反映。這其中,社會信任是其他價值和規范的基礎,是社會凝聚力的核心。轉型期社會信任模式分為傳統的人際信任模式和普遍的制度型社會信任模式,兩種信任模式均是衡量社會凝聚的重要指標。但是,隨著社會發展的需要,普遍的制度型社會信任模式的欠缺會影響社會凝聚的發展,所以應積極發揮社會團體組織的中介作用,建立有利于社會凝聚發展的社會信任。
[關鍵詞]人際信任模式 ; 制度型信任模式 ; 社會凝聚
[中圖分類號]C912.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0-8284(2015)02-0000-04
[收稿日期]2015-09-10
[作者簡介]劉曉杰(1974-),女,黑龍江哈爾濱人,教授,碩士,從事教育管理、旅游管理研究。
一、研究的背景與意義
在全球化大背景下,經濟社會飛速發展,物質極大豐富,人們生活水平顯著提高,同時,我們也迎來了風險社會,新的社會問題不斷出現。面對社會經濟的高速發展、房價的飛漲、食品安全問題的頻出、網絡事件的層出不窮、人們價值觀念的多元化和社會認同危機的出現,人與人交往的基本信任程度越來越低,人與人交往的網絡和頻率出現分化,人們的政治組織等活動參與越來越少,人們的安全感受到了極大的威脅。上述指標綜合反映了社會凝聚的重要性,而社會凝聚是一個國家和社會團結與否的重要體現,是全體社會成員之間相互關系、享有共同認同感和信任感的綜合反映,其中信任是其他價值和規范的基礎。它在社會網絡和社會認同環境中發揮基礎作用,是社會凝聚力的核心。在當前背景下,社會信任模式面臨巨大轉變,即從傳統的特殊社會信任向現代的普遍社會信任轉變,而社會凝聚也會相應地受到挑戰。
二、社會凝聚的相關研究
1.社會凝聚的相關理論及研究
社會凝聚一直都受到社會學家、心理學家和政策決策者的廣泛關注。有關社會凝聚的研究最早可以追溯到迪爾凱姆。18世紀到19世紀是資本主義社會大轉型時期,出現了很多新的社會問題,迪爾凱姆通過研究發現了社會失范的根源,并在其博士論文《社會分工論》中提出了機械團結和有機團結的概念,他從社會分工入手,針對社會復雜現象研究社會團結問題。在分工論中他提到考察個人人格與社會團結的關系問題:“為什么個人越自主,他就會越來越依賴社會?為什么在個人不斷膨脹的同時,他與社會的聯系卻越加緊密?”[1]迪爾凱姆所要研究的是社會團結何以可能的問題,他認為在傳統社會,人與人之間的交往范圍較小,大都是有血緣或地緣關系的,同質性很強,人們很容易團結在一起,迪爾凱姆將這樣的社會稱為機械團結的社會。這種團結只能是小范圍的,不能推廣到全社會。隨著社會的發展和分工的產生,人與人的關系變得復雜,依賴性增強,陌生人之間的互動也隨之增加,信任感和認同感逐漸成了社會團結和凝聚的向心力,迪爾凱姆把此時的社會稱為有機團結。 從機械團結到有機團結的發展過程我們可以看到,不同方式的社會凝聚的向心力會有不同的社會團結形式,有關團結的論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社會凝聚的代名詞[2]。
在迪爾凱姆之后的很多的社會學家也開始研究社會團結,但是對社會團結概念一時很難得到一個普遍的認可,操作起來也很困難。后來就有學者直接把社會團結定義為社會群體的凝聚力,是心理和結構的團結或凝聚。社會凝聚力在歐洲得到了延續和發展,特別是在社會福利在歐洲得到大范圍的推廣和發展以后,社會凝聚力作為社會政策研究和社會福利研究的一個重要考核維度越來越受到重視,原因在于社會凝聚力涉及個人、集體、組織、制度和國家之間關系的協調,社會凝聚力強調社會融合、社會團結和社會穩定的價值[3]。社會凝聚力包括兩個方面:一是指社會經濟的不均衡發展會日益加劇社會整合功能的衰弱,社會中各種矛盾和沖突危害到社會和諧發展;二是強調社會的向心力,強調社會各部分緊密結合和互相適應,通過社會關系網絡,社會信任和社會認同感等共同促進整個社會團結和凝聚[4]。
2.社會凝聚的發展與應用
隨著歐洲社會保障和社會福利事業的快速發展,歐洲社會凝聚力的研究也逐漸轉向社會實踐層面,這主要體現在歐洲社會政策的制定上。1957年建立的歐洲經濟共同體簽署的《羅馬條約》中提出社會凝聚的理念, 其后《歐洲共同體條約》將社會凝聚力作為章程的核心理念加以明確闡述[5]。
在20世紀90年代后期歐盟學者提出了衡量社會發展狀況的新概念“社會質量”,1997年又通過了歐洲《社會質量阿姆斯特丹宣言》。截至目前,社會質量有了統一的概念:“社會質量是指人們能夠在多大程度上參與其共同體的社會與經濟生活”*張海東,《社會質量:社會發展研究的新視野》,《光明日報》,2010。社會質量概念內在包含四個條件性因素:一是社會經濟保障;二是社會凝聚;三是社會包容;四是社會賦權。上述四個條件性因素構成社會質量的四個基本維度[6]311。其中社會凝聚力作為社會質量的第二個維度主要是指具有共享價值觀和規范的人們之間的社會關系,這些關系可以通過社會信任、社會規范價值、社會網絡和社會認同等要素來反映[7]。其中社會信任是核心概念,主要是通過社會信任的類型、程度以及人際信任和制度信任的聯系來解釋這一核心概念。在具體的操作指標上,主要是人們對一些制度和組織以及專家、企業和產品的信任來反映社會中人們的行為規范的價值基礎,而這一基礎對構建社會生活的模式和社會關系的整合具有重要的作用[6]318。 這之后社會凝聚的研究則開始走向實踐層面,即本文使用的社會凝聚概念。
近年來,中國經濟和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很多的價值觀念也跟著變化,并逐漸趨于多樣化,嚴重影響了社會團結和凝聚,為此很多學者紛紛借鑒歐洲的社會質量和社會凝聚力研究中國社會問題。中國的社會凝聚力研究是定位在和諧社會理論框架之內的,它是指與現代社會、經濟和生活相適應的一種良性運行的狀態[8]。有關社會和諧的研究很多,大多數是從不同角度來論證和諧社會理論的合理性,其中林卡等人從社會凝聚力的角度來解讀和諧社會理論,并把社會凝聚力作為和諧社會理論的基礎,這具有重要的實踐意義。
三、有關信任的研究
信任是一個很復雜的現象,按照市民社會和公共生活領域的區分,將信任分為個人信任和社會信任。個人信任指私人或個體的生活領域,更多地體現為情感信任,如情人之間的信任關系,社會信任是指社會生活和交往,體現在制度或組織的社會信任,或是對于陌生人的信任,而人又作為社會人而存在,個人之間的信任也就成為了社會信任,所以信任通常是指社會信任[9]6。
關于信任的研究很早就開始了,最早可以追溯到齊美爾,他認為“沒有人們相互間的享有的普遍信任,社會本身將會瓦解”[9]178。這之后很多學者從不同維度對其進行深入研究,其中最早把社會信任定位在社會資本的研究的是布迪厄,他認為社會資本是現實或潛在的集合體,它從集體的角度講是每個成員可獲得信用的“信任狀”[10]。真正對社會資本進行理論上的論述的是科爾曼,科爾曼認為社會資本是個人與他人互動的一種能力,而這種能力是由社會共享價值觀和社會規范的高低來決定個人利益是否融入集體利益中的,信任就是其中一種很重要的共享價值觀[11]。把社會信任作為社會資本的重要組成部分的是普特南,他通過對意大利南部的考察得出結論:社會資本是社會組織的特征,社會信任、社會網絡和規范是社會資本的體現,它們共同合作起作用[12]。后來,福山直接就把社會資本等同于社會信任,他通過對中國、日本、韓國、意大利、法國、美國六個國家的研究,發現社會的發展和繁榮不僅僅依靠社會制度和法律契約,最重要的是依靠社會成員中的普遍信任程度[13]。從上述研究中可以看出,社會信任作為一種價值觀,特別是整體意義上的共享價值觀,對維護社會穩定與和諧有重要的作用,是社會凝聚的核心。
國內關于信任的研究相對于國外較晚,但是近年來受國外的影響,信任在國內的研究已經成為熱點,大致有以下幾個方面的研究:一是對國外的學者福山等人的回應研究,代表人物李偉民、梁玉成等人;二是關于本土化的研究,主要是探討信任和中國的人際關系的研究,代表人物是楊中芳、彭泗清等人;三是從對比的角度來研究,張建新等人研究的是北京、香港地區和美國的大學生對親人的信任程度,還有就是王雪飛等人的中、日、美三國城市居民的一般性信任的研究;四是針對農村居民信任的研究,代表人物胡榮 、林聚任等人;五是從區域上研究信任,對不同地區(上海、天津、武漢、深圳)的居民的信任狀況研究,代表人物王紹光、劉欣等人。國內關于社會信任的研究多集中在中國特有的人際關系“差序格局”,即從不同的地區和關系網絡來論述社會信任的程度問題。而社會信任對社會秩序和進步的影響是從社會結構的角度論述的,在國內本土化的研究,從社會結構的角度研究社會信任,主要體現在社會信任模式的研究:現代社會處在社會轉型之中,社會信任模式也逃不出這個大背景,這樣社會信任模式的研究就具有了時代性。目前社會信任模式的研究可以分為以下幾點:一是關于中國傳統社會的信任模式的研究,傳統社會的信任模式是以血緣、親緣為中心,以實用理性為內核的差序結構[14];二是中國農村地區的社會信任模式,研究發現,隨著改革的進行和經濟的發展,以血緣和地緣為基礎的傳統的社會信任模式開始面臨挑戰,正逐步向以組織參與和道德文化為主的現代的社會信任模式轉變[15];三是中國社會信任模式從傳統的人際信任向現代的制度信任轉變[16]。
從上述社會信任的研究中可以發現,以人際信任為主的中國傳統的社會信任模式有一定的局限,已經不能完全適應現代社會經濟的發展,而新的以制度信任為主的普遍的現代的社會信任模式還沒有建立,即中國處在一個現代社會信任模式的轉型期,兩種社會信任模式并存。本文主要從現代社會信任模式入手,研究現代的制度信任。
四、信任模式對社會凝聚力的影響
伯納德·布朗指出:“傳統的社會結構比較簡單。家庭是支配一切的社會單位,并以(通過部落、家庭或封建秩序的)面對面關系作為整個社會的特征。”[17]傳統社會是一個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社會,人們生活在一個較封閉的生活圈子中,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主要是人際信任,這是一種最基本最簡單的信任模式,即人格信任,其實質上是一個以親而信的社會信任模式[18]。依照傳統的社會信任模式來分析現代社會信任模式,仍然具有傳統社會信任模式的影子。根據以往的研究,傳統的人際信任模式只相信家人,對外人不信任,在中國差序格局的關系社會中這種特殊信任起到了一定的凝聚作用,但是社會凝聚是指共享價值觀和規范的人們之間社會關系的關系,這些關系可以通過社會信任、社會規范和價值、社會網絡和社會認同等要素來反映。傳統的特殊信任模式沒體現共享價值觀和規范,而是集中體現了社會網絡和社會認同這些要素。
現代化的社會信任模式應是一個制度普遍型的社會信任模式。從社會學角度來說,普遍的社會信任模式是構建并維系社會共同秩序,可以實現社會穩定和社會整合。現代社會信任是國家民主憲政和法治的倫理基礎,是實現平等而自由的社會生活秩序的必要條件。目前,普遍信任模式的發育過程是依靠外在制度的建立健全來實現和推動的。轉型期的這種普遍社會信任的社會信任模式有增強社會凝聚的作用,但是現代社會中的普遍的制度型的社會信任模式還處在初期,并不完善,這對社會凝聚的加強有很大的影響。
從道德規范的角度來看,普遍主義信任是一種道德信任,是一種生活態度,是一種對社會和世界的樂觀態度,這種態度傾向會給人更多的信任,這種樂觀的人生態度的實質是基本價值觀的相同,同樣會遵守其他的規范行事,沒有理由不信任別人,甚至是與陌生人打交道行事。現代的社會制度普遍信任的欠缺,再加上交易中的社會風險和不確定性,嚴重影響了其他規范的使用。
以人際信任為主導的社會信任模式,對普遍的社會信任的建立和推廣有很大的阻礙作用。傳統的人際信任是以關系網絡的半徑為基準的,對外人很難建立信任關系,這種社會信任模式影響著人們對社區、社團或組織的參與以及對其他群體的認同。社會凝聚的形成總是以某種社會團體為載體,社會團體或組織是抽象的社會制度和社會規范的具體的載體,人們通過團體的生活和互動,逐漸學習和接受社會規范和制度,而這需要人們對社會團體或組織的參與。傳統的人際關系網絡制約著人們對社團或組織的參與,進而影響著社會凝聚力的提升。
盧曼把社會信任看作是一種復雜社會的簡化機制,從這個角度講,高度復雜的現代社會需要一種簡化機制,即普遍信任。現階段中國式的社會信任模式處在轉型期,為了適應社會經濟的發展與和諧社會的實現,除了內在的社會價值規范作用外,還需要外在的社會制度和專家系統的推廣,更需要社會團體或組織的中介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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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徐雪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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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國家旅游局旅游業青年專家培養計劃“區域旅游產業發展下高職新型高端旅游人才培養模式研究——以黑龍江省為例”(TYEPT201454);黑龍江省高等教育學會課題“高職院校會展專業實踐課課程改革探索”(TYEPT2014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