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教育矯治短刑犯拘役犯的有關思考

一、分類分押短刑犯和中長刑犯的必要性

分類分押教育矯治短刑犯拘役犯不僅能有效提高罪犯改造質量，改變短刑犯和中長刑犯“混合關押”形式，更為重要的是能夠更好地體現現代法治理念、刑事政策、人性關懷，完善刑罰執行體制。

（一）貫徹寬嚴相濟刑事政策和體現刑罰目的

我國刑罰的目的是通過懲罰與教育相結合的方法，改造罪犯，教育罪犯，預防犯罪。刑罰作為犯罪懲治的手段和刑事司法中一個重要環節，最終凸顯的是成功改造、矯治教育、預防防止犯罪這一終極使命與目標。我國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要求，刑罰要與社會形勢、犯罪形態與犯罪的具體情況相適應。對刑事犯罪在區別對待的基礎上，科學、靈活地運用從寬和從嚴兩種手段，打擊和孤立極少數，教育、感化和挽救大多數，最大限度地實現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的統一。簡言之，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就是對于輕重不同的犯罪和犯罪行為人，分別采取寬松和嚴厲的處罰措施。輕刑化是國際行刑發展的必然趨勢，寬嚴相濟刑事司法政策之“寬”順應輕刑化的時代要求。

我國現有分類關押制度從頒布已經過24年。如今法治環境、法治要求、社會形勢和罪犯結構均發生了較大變化，相關分類制度規定已經明顯滯后。短刑犯與長刑犯長期混關混押現實依然存在，現有的分級處遇制度未能建立與刑罰輕重相適應的罪犯處遇激勵機制。短刑犯與長刑犯除了獄內刑期的不同，在同樣的環境下接受教育改造，條件環境、分級處遇待遇等方面均無區別，失去改造內驅力，從而極易消極應對改造，無視監規紀律。這樣不利于罪犯改造，也無法充分體現寬嚴相濟這一人性化、科學化、現代化的刑事政策，無法正確和準確把握寬與嚴的關系，切實實現寬嚴并用。

現代罪犯分類羈押制度已經由簡單到復雜，由粗放到科學，已發展為按照男女、老幼、短刑長刑、危險性大小、初犯累犯等分級分別關押。而我國由于歷史、場所條件、法治發展等多方面因素，尚處于探索分類關押管理和深化教育矯治階段。分類關押不可能一蹴而就，在短期內實現按刑期長短、惡習深淺、犯罪類型等分類關押制度。輕微刑事案件快速辦理機制試點工作不僅是一個高效快速簡化刑事訴訟過程的機制，對刑事執行階段而言，能夠適用輕微刑事案件速裁程序的案件，必須限制在輕微犯罪范圍，換言之就是在審判階段已經進行了初步分類，為分類關押提供了法律篩選條件。因此，實施循序漸進的分押分管制度，首先應當對輕微刑事犯與長期刑犯、重刑犯實施分類關押，從關押的場所上對于“寬”和“嚴”加以區分。對社會危害不大、惡性不深、初犯、從犯等短刑犯和拘役犯在相對寬松的環境下接受教育矯正，注重對輕微違法犯罪行為的教育和矯治，從而更好地發揮教育、感化和挽救作用，更好地體現懲罰與教育相結合的手段和效果，使寬嚴相濟刑事政策在刑罰執行環節中得到充分體現。

（二）豐富和完善刑罰執行體制

《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完善刑罰執行制度,統一刑罰執行體制,針對我國現行刑罰執行體制中執行主體多元、執行權分散、執行管理標準不統一、執行成本高效率低、犯罪人處遇不平衡等重大弊端開出治理良方。公安機關看守所主要職能是為了保障犯罪嫌疑人在審判前得以控制，保證偵查、拘留、執行逮捕、預審過程順利進行。新《刑事訴訟法》規定，剩余刑期在三個月以下的，由看守所代為執行。“代為”一詞充分體現了看守所的“代位性”。看守所既要負責尚未結案的犯罪嫌疑人看守任務，又要負責拘役刑及執行速裁程序輕微違法犯罪人員的教育改造任務；而監獄雖然是刑罰執行的主體，但既要改造具有高度危險性的中長刑期罪犯，又要改造具有一般危險性的短刑犯（一年以下）,這樣職能上的交叉和復雜化不利于最大限度發揮監獄、看守所的職能作用，難以做到兼顧，容易造成顧此失彼。“輕刑快辦”是政法機關對社會治安實施有效管理、維護社會秩序的有效探索。教育矯治所與監獄、社區矯正互為依托、互為補充的刑罰執行新體系，形成高中低立體搭配，即高度戒備和一般戒備的監獄，教育矯治輕微違法犯罪的教育矯治所，跟蹤管理被處管制、緩刑、暫予監外執行罪犯的社區矯正，形成界限清晰、輕重適格、銜接順暢、三位一體的刑事執行體制，將豐富和完善中國特色刑罰執行制度和方式。

（三）提高短刑犯拘役犯教育矯治實效

一是彌補現有激勵手段的不足。從場所的角度講，對罪犯改造的獎勵與懲罰，是對罪犯最實際、最具體、最生動，也是最直接的教育方式。而監獄改造激勵手段主要偏向于提高中長刑期罪犯改造效應，從入監到提請減刑一般需要一年半以上，而一年以下有期徒刑罪犯可謂減刑無望，但又與長刑期罪犯混押混教。有效激勵手段和方式的缺位，使得在調動短刑犯拘役犯改造積極性方面往往收效甚微。而將短刑犯和拘役犯收押在教育矯治場所，針對短刑犯拘役犯特點，創新分級處遇措施，將能極大地調動其積極性，進而提高改造教育矯治實效。

二是避免短刑犯與中長刑犯混關混押。在罪犯相互影響方面，長期將短刑犯與中長刑犯混押，就如同重癥病人、高度傳染病人與普通病人在同一間病房接受治療，造成“深度感染”、“交叉感染”。形成所謂“泡菜壇子”效應（即不同“蘿卜、辣椒”，放在同一個泡菜壇子里，最后腌制出一樣的“味道”）。這樣客觀上給他們創造了犯罪因子復制與散發的條件，無法達到控制犯罪動機、矯正犯罪惡習的目的，也不利于監管秩序穩定，不利于減少預防再犯罪，不利于社會治安穩定大局。

三是提高短刑犯改造心理接受度。將短刑犯拘役犯關押在同一監獄服刑，可能會讓他們與惡習深重的長刑罪犯“同類化”，且根深蒂固的社會評價觀念會將負面影響無限放大，產生短刑輕罪“坐大牢”的負面心態；特別是自己的親人往往因自己在監獄服刑承受周遭的輿論壓力和歧視。當這種壓力達到一定程度后，將轉換為對政府、社會的對抗心理，增加他們仇視社會的情緒。如果能將他們收押在專門的教育矯治場所執行，他們在心理上會更加容易接受，與監獄服刑的長刑犯相比在心理上會有一定的“優越感”。教育矯治所與監獄絕非僅是名稱上的不同，而是能降低短刑犯的心理接受門檻，提高改造積極性，使其新生后更好地融入社會，有助于減輕個人、家庭和社會的三方面壓力。

四是有利于開展針對輕刑犯的教育矯治工作。監獄改造教育一般是進行系統的法治、道德、文化、技術教育，教育周期至少在三年以上。實行短刑犯拘役犯“專押、專管、專教”工作，建立“專科醫院”，可以有效扭轉“綜合性醫院”獨有大全而不精專的困境。根據短刑犯拘役犯的刑期、罪行等特征，制定有針對性的教育和激勵方式方法，針對輕微刑事犯疑難病癥，對癥下藥、因人施教，可以把握住大的改造教育方向，進一步解決混關混押的弊病。例如，將一般刑期在六個月以內的危險駕駛罪犯，實施單獨編隊，以法治教育、藥物成癮（含酒精）方式為主的治療教育手段，可以真正意義上實現對癥下藥。分類分押教育矯治罪犯符合現代科學的罪犯教育理念，是構建科學化、社會化、個別化的罪犯教育體系和提高罪犯教育效能的現實需要和必然選擇。

（四）分解監獄押犯和教育改造壓力

新《刑事訴訟法》規定：“對被判處有期徒刑的罪犯，在被交付執行刑罰前，剩余刑期在三個月以下的，由看守所代為執行。”三個月以上刑期罪犯將全面交由監獄收押。此外，《刑法修正案（八）》降低了盜竊罪、敲詐勒索罪、尋釁滋事罪、搶奪罪等罪名的入罪門檻，增加了法定最高刑為拘役的危險駕駛罪，而且延長了重刑犯實際執行年限，限制部分重刑犯減刑和假釋。正是由于法律層面的完善修改，使監獄實際關押罪犯的絕對數量不斷增加，加大了監獄收押壓力。教育矯治所關押短刑犯拘役犯，在有限的司法資源制約下合理地分配，可以有效緩解和平衡這種此消彼長的現象。從監獄的管理教育改造層面，由于長短刑混押，短刑犯流動性大、出獄快，客觀上對長刑犯產生心理壓力，易生抑郁無望和消極焦慮心理。長此以往會增加鋌而走險的機率，給監獄監管帶來極大壓力，增加了監獄監管的風險。

（五）充分發揮教育矯治民警的特長

管理和教育是個復雜的系統工程，需要實踐和理論的長期積累。以人育人，以文化人，體現的是管理教育者的經驗和水平。從輕刑犯的特點來看，具有限制自由時間短、自控力弱、改造意識缺乏、身份意識不強和法治觀念淡薄等典型特征，如不在有限的刑期內讓他們徹底認罪服法、真心悔悟，出獄后極易“再度感染”，形成對社會的潛在威脅。過去長期從事教育挽救短期限制人身自由輕微違法人員的民警隊伍，在過去多年的教育感化挽救工作中，積累了豐富的教育矯治經驗，這樣一支教育改造隊伍是最理想、最適合和最能勝任管理教育短刑犯拘役犯的力量。

（六）保障閑置場所民警隊伍穩定

司法部要求高度重視勞教制度廢止后原勞教人民警察隊伍穩定工作。從全國來看，大部分原勞教民警已轉變為戒毒民警，但仍有部分原勞教閑置場所民警，或臨時幫助社區矯治、監獄工作，或正在等待接受新的任務指令，甚至部分民警被調出司法行政系統，導致部分民警價值觀念呈現多元化趨勢。讓閑置場所民警進行教育矯治短刑犯、拘役犯工作，充分發揮他們專業性優勢，使工作處于基本穩定的態勢，對提振隊伍士氣、鉆研教育矯治業務十分有利。

二、開展教育矯治短刑犯拘役犯待研究和解決的問題

（一）總結推廣試點模式

為落實好中政委“8·29”會議精神，各地充分發揮部分閑置場所的收治能力和民警隊伍的豐富教育矯治經驗，以“輕刑快辦”試點工作作為利用勞教制度廢止后閑置場所的有益嘗試、全新探索，在工作思路、執法理念、教育方式等方面各具特色，形成了各自模式。目前，試點工作已進入培育典型、提煉好的經驗做法、將各地試點工作模式進行總結推廣的階段。筆者以為，應抓住中央政法委推進輕微刑事案件快速辦理機制的改革重大機遇，堅持頂層設計和基層創新相結合，不等、不靠、不觀望，逐步形成早試點、早發展、早受益的共識，增強工作主動性。充分發揮各自優勢，結合各自實際情況，選擇性地吸收借鑒成熟經驗，制訂切合實際、操作性強的試點工作方案和實施細則。進一步加強政法各部門相互溝通協調，形成多方參與、協調并進、相互支持、共促試點發展的新格局。創造更多可復制、可借鑒、可推廣的經驗，加快試點工作由點及面地在全國范圍內展開。

（二）填補輕罪制度立法缺位

在依法治國和司法體制改革的新形勢下，教育矯治輕刑犯須從立法上完善之。“輕刑快辦”是一個系統工程，涉及審判、檢察、執行等多個環節。現代大多數國家都有比較成熟的輕罪制度體系，而輕罪制度在我國一直處于缺位狀態。從長遠看，應積極爭取人大立法，建立輕罪法律制度，探索與輕罪制度相配套的“輕罪速裁”、“程序分流”、“輕緩處遇”“輕犯教育矯治”等制度，以期在實體與程序的雙向支撐下實現“輕刑快辦”工作的建構與運行，將寬嚴相濟的刑事司法政策落到實處，解決“輕刑快辦”工作源頭性、根本性和基礎性的問題，這既是改革完善我國刑罰執行制度的重要舉措，也是完善社會主義法制的內在要求。

（三）建立暫行性的規章制度

立法是一項規模巨大的社會工程，是一個嚴謹而相對漫長的過程，但試點工作需要加以規范化、系統化、體系化。如果無法在短時間內針對教育矯治輕刑犯出臺相關的法律，應該遵循“先易后難”的步驟，先出臺相關規章或者條例，進行規范和解決目前試點工作實際問題，待規章成熟后再進行立法，循序漸進地微調刑事和行政法律體系。在此基礎上，還可以通過組織政法各部門及相關專家進行研究、論證、參與，制發相關規范性文件和制度規定，完善相關內控制度和配套文件，出臺一系列規范管理、刑罰執行、罪犯獎懲等試行規定，并隨著試點的推進和深入，不斷修改完善，進一步使試點工作規范化、程序化、制度化和長效化，把試點省市區的經驗成果、好的做法鞏固化、固定化，為推動輕罪立法提供可行性探索和參考。

（四）建立健全教育矯治機構

在教育矯治機構設置根本問題沒有解決前，就無法解決教育矯治與監獄執行相互交叉、重疊、錯位的現象，也無法真正實現職權與責任的有機統一。從各試點省市區來看，部分試點地區出現了多頭報告、多層審批、多頭管理、責權不一的現象。其深層次的原因，同樣在于部分省市區教育矯治機構尚未正式設立，管理體制尚未理順。應深入充分進行總結調研，進一步厘清工作主體、執法主體、執法權限，進一步突破體制機制的障礙，使試點工作在高效、有序、健康的軌道上運行。

（五）強化專業執法隊伍建設

開展“輕刑快辦”試點工作，要面對執法理念、性質、方式、對象的轉變，這也是民警隊伍將面臨的挑戰。民警隊伍的整體能力和水平直接影響著試點工作的進程和效果。迅速轉變，快速適應，在試點工作初期顯得尤為重要。在教育矯治場所未開展收押前，應按照早謀劃、早準備、早組織的原則，強化民警大局意識、使命意識、責任意識，加快民警法律思維、法治觀念、執法方式、教育方法的轉變。根據職務層級、知識結構、崗位特點，定任務、定目標、定期限、定重點地制定民警培訓學習計劃，妥善安排有關法律知識、業務能力、廉潔自律等方面的培訓學習內容。特別是對刑罰執行相關的法律法規進行梳理，便于民警快速掌握。注重理論與實踐的有機結合，增強培訓學習的針對性、實效性，全面提升民警隊伍理論素養、執法水平和管理能力，將收押后的適應期、磨合期前移，以確保提前形成戰斗力。同時，專業化隊伍建設是一個長期、漸進、逐步成熟的過程，在試點過程中，應采取邊試、邊訓、邊學，不斷強化民警隊伍力量，為教育矯治輕刑犯打造更加堅實的民警隊伍。

（責任編輯 趙海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