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服務視角下法國的文化資料數字化探索

□文｜宮麗穎

公共服務視角下法國的文化資料數字化探索

□文｜宮麗穎

從公共服務的視角探究了法國文化資料數字化進程中的政府政策推進、圖書館與企業的有效合作、絕版圖書的數字化以及商業化運作、孤兒作品的數字化利用的豁免等創新性做法，旨在為我國文化資料的數字化提供有益的參考。

文化資料數字化公共服務數字圖書館

在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建設中，文化資料的數字化是其中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互聯網的迅速發展改變了原有信息資源的管理與傳播途徑，為了應對數字化發展變革，滿足公眾對于信息多樣化的需求，增強網絡時代的文化競爭力，世界各國積極推進文化資料的數字化。我國也從國家層面有計劃地進行公共文化服務和管理的數字化建設，推進了全國文化信息資源共享工程、數字圖書館推廣工程以及公共電子閱覽室建設計劃的進行。然而，我國公共文化資料的數字化建設仍處于初級發展規模和水平，面對新形勢和黨中央的要求，合理有效地整合資源，借鑒國外先進經驗，切實推進文化資料的數字化研究尤為迫切。

文化資料的數字化由于高成本資金、專業技術力量、版權問題等局限性面臨著眾多挑戰與困惑。在世界范圍的文化資料數字化浪潮中， 法國作為歐盟數字圖書館計劃“Europeana”的主要內容提供國積極進行多種創新性探索，推進了文化資料的數字化進程與有效傳播，保障了國民享有公共文化服務的權利。

一、政府政策推進文化資料的數字化

在法國前總統薩科齊的“文化服務于每個人”的精英文化理念倡導下，為了應對數字時代的發展，法國政府積極出臺了眾多文化發展政策。法國政府自2008年起平均每年投入1000萬歐元的財政支持，在全國范圍內實施大規模的數字圖書推廣計劃，其中就包括圖書等文化資料的數字化建設。此后，面對文化遺產被谷歌等私有企業侵占的危機，2009年12月法國政府宣布從大國債計劃中撥款投入7.5億歐元的預算專門用于文化遺產的數字化建設，有效地推進了法國文化資料數字化進程。2010年1月12日法國文化與通訊部接受了原法國電視臺主席馬克·泰瑟提交的《文獻遺產的數字化報告書》。該報告針對未來法國文化資料的數字化政策提出了三點具體建議：法國國家圖書館的數字圖書館Gallica的改善與擴充，構筑平等的官民合作伙伴關系，強化推進歐盟數字圖書館計劃Europeana的實施。

數字圖書館的改善與擴充建議提出不但要在技術上加強數字圖書館內部的大量數字文獻的檢索引擎能力，還要努力構筑法國國內圖書館與出版社的相互聯系，使數字圖書館（Gallica）成為面向世界的國際門戶。在構筑平等的官民合作伙伴關系建議中指出，以合作為前提，尊重作者權利和使用者的個人信息，建議數字圖書館與谷歌公司等私有企業交換并共有數字資料，提出可能交換的數字資料應當通過網絡免費提供給公眾查閱；數字圖書館與私有企業共同成立“數字化共享機構”，官民聯合進行文獻的數字化掃描。

二、圖書館與企業的藏書數字化合作

1997年法國國家圖書館創建并對外開放了數字圖書館Gallica，積極開展藏書數字化計劃。數字圖書館建立的最初目標是致力于構建百科全書式的數字圖書館。數字圖書館建設過程中嚴格挑選優秀作家的經典作品，內容涉及文學、哲學、自然科學、法學、經濟學等多學科領域，涵蓋語種以法語為主，也包含大量的經典原版外文作品。

2004年谷歌宣稱要在2015年建成世界上最大的網絡圖書館，該計劃使法國各界感受到了嚴重的文化危機。以法國國家圖書館館長讓納內為首的相關人員提出了反對意見，認為公共圖書館應當擔當起人類知識的數字化加工、保存與傳播的職責。為了應對谷歌文化侵略的挑戰，保護法國自己民族文化的傳承，法國國家圖書館隨即調整戰略方針，將構建百科全書式數字圖書館目標轉為大規模數據庫的構建。2007年起法國國家圖書館與Safig公司、Banctec公司、Spigraph公司、Isako 公司以及iadéis公司簽訂了大規模藏書數字化的合作協議。協議規定嚴格選取文化資料，進行編目以及保護處理，對于古舊易損資料進行手動掃描，注重質量監控，最終將數字化資料納入法國國家圖書館的網上目錄并提交數字圖書館。該計劃的目標是每年將約10萬本所藏資料數字化，每星期提供約2500本電子書上線。至今法國國家圖書館的數字化資料數量已有約300萬本。

在文化資料的數字化進程中尤為受到社會注目的是，2012年在法國文化與通訊部的支持下法國國家圖書館子公司BnF-Partenariats公司的成立。設立該公司的目的在于與企業共同出資，致力于法國國家圖書館館藏資料的數字化。合作企業將法國國家圖書館指定的1470～1700年的圖書、報紙、手稿資料、唱片、樂譜、照片、電影等資料進行數字化處理。該項目規定，作為投資回報，將給予合作企業最長10年的數字化資料專屬商業授權。例如，2012年10月法國國家圖書館將館藏的1470～1700年的7萬冊古籍資料的數字化項目委托給世界知名的文獻數據庫供應商美國ProQuest文獻數據庫出版商。美國ProQuest文獻數據庫出版商預計花費6年時間完成指定古籍的數字化處理，其中的3500冊文獻將通過數字圖書館提供給公眾免費查閱，其他文獻可在法國國家圖書館內的終端查閱。作為回報，美國ProQuest文獻數據庫出版商將獲取這批古籍數字化資料10年的專屬商業授權，供ProQuest社的數據庫“Early European Books”，向公眾提供付費查閱，10年之后這些資料才能在Gallica 公開供公眾免費查閱。

再如，法國國家圖書館與歐洲數字音樂傳播領域的知名企業法國Believe Digital數字唱片公司簽訂了館藏文獻數字化合作協議。協議中指出，法國Believe Digital數字唱片公司將花費7年時間完成國家圖書館館藏的1962年以前20萬張老唱片的數字化處理。數字化后的資源將通過數字圖書館免費提供給公眾欣賞，Believe Digital數字唱片公司則通過其網絡音樂平臺提供曲目的下載服務。

除法國國家圖書館外，其他圖書館也積極與企業合作共同推進文化資料的數字化。2008年法國第二大國立圖書館里昂圖書館與美國谷歌公司簽訂了文化遺產數字化加工和傳播的合作協議。協議規定，美國谷歌公司與里昂圖書館簽訂10年合作協議，美國谷歌公司出資免費為里昂圖書館完成16世紀至19世紀末出版的40萬～50萬冊文獻資料的數字化加工。其中不僅有法文古典書籍，還包括意大利語、西班牙語、拉丁語、德語等的古典書籍。數字化書籍的選取由法國里昂圖書館決定，谷歌公司在里昂郊外建立掃描工廠實施數字化作業。作為投資回報，谷歌公司獲得數字化加工后的文獻資料25年的商業使用授權。里昂圖書館通過自有數字圖書館平臺Numelyo系統向讀者提供閱覽。

三、“絕版圖書”的數字化以及商業化運作

法國政府積極推進版權保護期內的出版物的數字化進程。2012年3月1日法國政府通過了“關于20世紀絕版圖書的數字化利用的法令”。基于該法令，法國政府開展了針對20世紀約50萬種版權保護期內的絕版圖書的數字化以及商業化運作的“ReLIRE”（Registre des Livres Indisponibles en Réédition éléctronique）計劃。法國知識產權法典規定，“絕版圖書”需滿足以下條件∶版權保護期內圖書，1901年1月1日～2000年12月31日在法國出版的圖書，已沒有商業流通，且目前也無計劃進行紙版或電子版的再版發行的圖書。

“絕版圖書”的數字化再版需經歷3個階段，即書單公示階段、進入共同管理狀態階段、圖書數字化再版階段。第一階段為每年3月21日公示書單。由出版商、版權所有者以及法國國立圖書館代表人員共同組成“專門委員會”，負責編制計劃書單，并監督計劃實行。在6個月內圖書版權所有者和出版商可以申請自愿退出，拒絕數字化再版，否則該圖書將被默認收錄，進入第二階段的每年9月21日的共同管理狀態。法國文化與通訊部認可的版權費用征收與分配機構Sofia（Société fran?aise des intérêts des auteurs de l’écrit）負責進行共同管理，實施圖書數字化再版計劃。首先，Sofia機構向圖書原有出版商賦予該圖書電子版的10年專屬商業授權。同意授權的出版商在3年內必須進行該圖書電子版的商業運作，否則，Sofia機構可以將該圖書電子版的5年非專屬商業使用權授予其他有意愿的出版商。Sofia機構會從出版商征收使用費用分配給版權所有者。

四、孤兒作品的數字化利用的豁免

孤兒作品是指仍在版權保護期內，但由于作品作者或版權持有人不明，經過多方勤勉地查詢也無法核實其下落，致使公眾或機構無法獲取授權而對其加以利用的一類作品。

在歐洲，由于文藝復興、兩次世界大戰等特殊歷史原因，很多作品尚在版權保護期內，但由于無法核實其作者或版權持有人而演變為孤兒作品。基于傳統文化的傳承和教育的目的，孤兒作品的利用問題受到了歐盟委員會的關注。2006年8月歐盟委員會提出了文化資料的在線獲取和數字保存相關建議，要求歐盟成員國創設孤兒作品使用機制，編制孤兒作品名錄并提供給公眾在線獲取。隨后歐洲理事會公布了《關于文化資料的在線獲取及數字保存的理事會決定》，對歐盟委員會的孤兒作品的開發利用建議表示支持，決定重點推進孤兒作品的數字保存以及在線獲取。為了保證歐盟成員國用戶能夠合法地跨國獲取各國孤兒作品數字資源，創建在全歐洲適用的孤兒作品數字資源利用法律機制，2011年5月歐盟委員會發布了《歐洲議會和理事會關于孤兒作品某些許可利用情形的指令（草案）》。該指令出臺后，歐盟成員國芬蘭、丹麥和匈牙利等國通過了相關立法，許可孤兒作品的數字化與網絡在線獲取。

為了響應歐盟委員會的孤兒作品數字化號召，確立歐盟各成員國關于對于孤兒作品利用的共通方針，2015年2月20日法國頒布了《孤兒作品數字化法律》，規定孤兒作品數字化權利給予公眾可利用的圖書館、博物館、美術館、文化館、視聽覺資料收藏機構、教育部門等文化機構。

五、法國文化資料數字化的啟示

文化資料的數字化對于文化遺產的傳承與保護、滿足公眾數字化時代的文化需求具有重要的意義。在文化資料的數字化推進過程中需要大量的資金投入、高新技術的有力支撐以及版權許可等法律上的保障。法國在政府的主導下，以國家圖書館為中心，努力進行多種創新，積極推進文化資料的數字化，有助于傳統文化的承襲，保障了公眾享有公共文化服務的權利。法國政府倡導“文化服務于每個人”“文化服務于大眾”的文化理念，站在民族主義立場上，對于文化資料的數字化給予肯定，主張文化資料的自主保存與有效傳播，提供大量的財政支持，有力地推動了文化資料的數字化進程。

圖書館等公共機構與資金力量雄厚、專業技術能力強大的社會企業構建合作機制，共同推進文化資料的數字化建設，具有現實有效性和可行性。在法國，從文獻資料的數字化成本來計算，一頁資料數字化需花費0.12～0.74法郎。按此計算，法蘭西第三共和國（1870～1940年）時代的文化資料數字化工程將花費5000萬～8000萬歐元。然而目前法國國家圖書館的文獻資料數字化預算一年僅有500萬歐元。法國國家圖書館現有館藏文獻約達3000萬冊，其數字化工程尤為龐大，憑借自身力量進行資料的數字化將花費上百年時間。在政府財政支持與圖書館預算有限的情況下，法國公立圖書館積極嘗試與民間企業合作，謀求資金與技術支持，加快了文化資料的數字化進程與有效傳播。如法國里昂圖書館與谷歌的文化資料的數字化合作，節省了里昂政府的巨額開支，大大縮短了資料數字化時間成本，也為珍貴的館藏書籍數字化的安全與質量提供了保障。法國文化資料的數字化合作也曾遭受社會的批判，認為是“對公共文化遺產的出賣”“公共文獻資源私有化”，助長了外國企業的“文化霸權”企圖。但是，數字化后的文化資源的產權仍歸屬于公共圖書館等公共機構，文化資源的公有屬性沒有改變，也沒有損害公共利益。

法律規制是保障文化資料的數字化順利進行的重要手段。法國數字化文化資料的選取擴展到絕版作品、孤兒作品等著作權保護期內的作品，并通過法律規制的有效手段解決版權問題，為特殊文化資料的數字化提供了有力保障。 此外，從促進社會知識財富利用的視角來看，合理發揮作品的社會價值，尋求作者利益與社會公共服務的平衡是急需解決的課題之一。可見，法律規制有效地保障了特殊文化資料的傳承，也滿足了公眾多樣化的文化需求。

（作者單位：中央財經大學出版經濟發展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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