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向陽
2014年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一百周年,也是冷戰結束二十五周年,世界多個熱點同時升溫且相互聯動,國際形勢格外紛亂多變,多事之秋的背后是金融危機后國際、地區及有關國家內部秩序“新陳代謝”,舊秩序難以為繼,新秩序艱難孕育,中國和平發展迎來新的戰略契機。
重大國際危機頻發高發
其一,烏克蘭危機沖擊東歐,美歐與俄羅斯激烈博弈。
西方于2014年年初策劃烏“顏色革命”成功,結果招致俄羅斯強力反擊,俄現已吞并烏克蘭克里米亞,同時繼續染指烏東部頓涅茨克與盧甘斯克等地,而馬航MH17航班2014年7月17日遭擊落墜毀事件堪稱危機加劇的轉折點,西方輿論高壓與制裁升級導致俄羅斯總統普京“壓力山大”。烏波羅申科政府與東部分裂勢力、西方與俄羅斯之間的對抗沖突趨于長期化,并且不時激化,烏內戰短期難解,并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一百周年之際引發世人對“新歐戰” “新冷戰”的擔憂。
烏克蘭危機使俄羅斯與西方的矛盾上升為現階段大國關系中的主要矛盾,其中:美歐聯手抗俄,德美矛盾暫時趨緩;美俄針鋒相對,雙方地緣戰略角力與意識形態爭斗同步加劇;歐俄關系進一步趨冷。盡管受各方現實利益需要及各自實力局限,俄西關系尚不至于崩盤,但金融危機之后大國協調的主旋律已被干擾,大國關系中的對抗性明顯增大。
其二,中東多個危機同時發作,美國被迫“重返”中東和反恐。
以色列以猶太青年被害一事為借口,大舉出兵巴勒斯坦加沙地帶,對哈馬斯及巴平民大開殺戒,導致巴家園被毀、兒童大量傷亡;“后卡扎菲時代”的利比亞陷入民兵混戰與軍閥割據,而敘利亞的所謂“內戰”繼續僵持,巴沙爾政權迄今屹立不倒,多方三年混戰造成無辜平民重大傷亡與嚴重難民危機,西方扶持反政府武裝顛覆主權國家的惡果不斷顯現。
尤其是,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在伊拉克與敘利亞蔓延猖獗,導致中東亂局雪上加霜。該組織利用美國撤軍后留下的“權力真空”,趁著敘利亞內戰與伊拉克教派沖突,乘虛而入、渾水摸魚、甚囂塵上,接連制造駭人聽聞的種族清洗與屠殺戰俘慘案,接連“斬首”美、英人質,一度嚴重威脅伊首都巴格達、北部庫爾德人首府安全及美國利益,最后迫使美國奧巴馬總統在2011年完成撤軍之后首次重新軍事介入伊拉克,糾集起新的“反恐聯盟”,對其在伊拉克與敘利亞的目標展開“定點空襲”,進而一再增派美軍。
其三,亞太安全環境變數增加,暗流涌動。
阿富汗總統選舉經過兩輪才“搞定”,卡爾扎伊被加尼取代,美國與阿簽署“駐軍協定”,在2014年底撤走作戰人員后仍將駐留上萬人的“支援部隊”,直到2016年底?!八唷背颂摱?、卷土重來,阿政局不安;日本首相安倍罔顧國內外質疑反對,頑固走否定二戰侵略歷史并爭當軍事政治大國的“右傾化”邪路,推進解禁“集體自衛權”立法,拉幫結派對抗中國;南海很不消停,美國極力插手、在東盟地區論壇外長會上拋出所謂“凍結提案”,菲律賓將中菲南海爭端提交給聯合國海洋法法庭仲裁、企圖陷中國于不義,越南得寸進尺、挑戰中國對西沙的領土主權。
其四,埃博拉疫情與極端天氣危害驚人。
埃博拉病毒肆虐西非多國,迅速演變成全球重大公共衛生危機。疫情迄今已造成近七千人死亡,不僅危及利比里亞、塞拉利昂等有關國家的民眾乃至國家安全,而且影響到國際航空與經貿往來,乃至對歐美多國構成現實威脅。對于這場突如其來的危機,中國政府雪中送炭,一再追加醫療物資與專家援助,彰顯了言行一致、臨危不懼、敢于擔當的“負責任大國”風范。與此同時,世界各地頻現極端天氣,一系列重大天災導致生命與財產損失嚴重,而圍繞氣候變化談判發達國家與新興大國繼續復雜博弈。
國際秩序新舊過渡呈現失序無序
把脈2014年多事之秋,其根本癥結在于世界、地區、有關國家等多個層面的秩序轉換,屬于秩序“新陳代謝”過渡期的失序、無序和“陣痛”。
首先,世界多個層面的秩序正在經歷重塑,重塑本身充滿矛盾、博弈與角力,過程復雜而艱難。
在全球層面,國際力量對比新變化呼喚新的權力分配與國際秩序,西方發達國家難再主宰與主導國際組織、國際機制、國際規則等國際秩序,被迫與群體性崛起的新興大國分享權力、分擔責任。
在地區及國家層面,世界三大地區秩序深刻重組,博弈格外復雜激烈:中東在2011年“大變局”之后,地區秩序及“變天國家”內部秩序重建艱難,世俗力量與宗教力量、遜尼派與什葉派、君主國與共和國、溫和派與激進派、以色列與阿拉伯國家及伊朗、美歐與俄羅斯等多種矛盾復雜交織,共同作用,致使“大變局”異化為“大亂局”,亂局還看不到盡頭;東歐重新洗牌,大國地緣戰略爭奪加劇,俄羅斯不滿“冷戰后秩序”,對美國及其北約的一再擠壓奮起反擊,加大拓展“前蘇聯空間”,力圖“收復失地”;亞太秩序“新陳代謝”,美國憑借其同盟體系尤其是美日同盟企圖繼續把持“亞太主導權”,中國、東盟、印度等新興力量崛起呼喚亞太新秩序,習近平主席2014年11月9日在亞太經合組織工商領導人峰會發表《謀求持久發展 共筑亞太夢想》的重要演講,實為亞太新秩序的雛形。
在重點領域層面,一是圍繞海洋、太空、網絡、極地等“全球公地”,多方博弈新規則新秩序,美國的“主導權”難以為繼;二是圍繞經濟金融、能源資源、氣候變化、公共衛生等,發達與發展中國家繼續博弈全球治理話語權和規制權。
其次,2014年國際形勢中的動蕩面顯著上升,其深層次背景還在于,國際金融危機與阿富汗、伊拉克“兩場戰爭”導致美國的國力及“控局能力”下降,其戰略重心“內傾” “東移”,對外戰略“總體收縮”并且不負責任,致使此前美國對外擴張干涉乃至侵略顛覆造成的“后遺癥”集中爆發,“群龍無首”以至“地區大亂”,多國多地區各類反政府武裝組織渾水摸魚、趁機坐大,嚴重威脅所在國與地區的和平安全。美國對當今不少亂局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例如,對于伊拉克今天的亂局,美國難辭其咎,其先是在2003年以“莫須有”罪名推翻薩達姆政權,打破伊政治平衡與既有秩序,及至2011年底完成撤軍,而伊穩定的新秩序至今也沒能建立起來,以至戰亂不已、恐襲不斷,伊民眾至今還深受美國當年侵略戰爭之害。
再次,一些“轉型”或“變天”國家復制西方民主結果“水土不服”,導致內部權力斗爭不止的“民主亂象”。前者如烏克蘭、伊拉克等,后者如利比亞、埃及等,其內部秩序處于“新陳代謝”的過渡期與重建期,加之外部勢力干涉,因而動蕩不定。
中國外部環境危中有機
對于當今世界大勢,習近平總書記2014年11月28日在中央外事工作會議上發表重要講話,強調要把當今世界的風云變幻看準、看清、看透,從林林總總的表象中發現本質,端起“歷史規律的望遠鏡”認清長遠趨勢,不能被亂花迷眼、浮云遮眼,他并辯證科學、抑揚頓挫、先抑后揚地提出了“五個研判”。對于2014年世界的多事之秋,我們應以習總書記外事會講話為指針,一分為二地辯證看待:一方面,應看到中國的戰略機遇期進入新階段、獲得新發展,應善于捕獲新出現的對維護并延長戰略機遇期有利的因素,包括俄羅斯與西方的矛盾上升、中國并不處于大國關系的矛盾焦點,而美國的“亞太再平衡”又面臨中東、東歐等多個地緣熱點的掣肘,也使得中國經營周邊面臨難得的戰略新契機;另一方面,需要高度警惕國際體系轉型期和國際秩序過渡期的高風險,堅持“穩中求進”,強化國際危機管理,自主與適度承擔“大國責任”,進一步開創主動塑造、主動引領的中國外交“新常態”。
(作者為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世界政治所副所長、研究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