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協
浙江工商大學法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自一夫一妻制以來,家庭便被認定是以血緣和婚姻為紐帶形成的親屬團體,可時代在變化,丁克家庭、非婚同居、甚至同性結合等非傳統的家庭形式逐漸為社會所接受,家庭形式日趨多樣。很多將婚姻比作“圍城,這從側面也反映出不論來自當事人雙方自身的原因,還是受到婚姻外的第三人各種形式的干擾,婚姻這種共同生活形式在持續的過程中會產生各種不同的問題。而非婚同居作為一種共同生活方式,可以用來滿足不同人群對于男女關系的處理要求,典型就如備受關注的大學生同居和老年人同居。大學生身心發育已經成熟,他們對于異性的需要也是強烈的,雖然新婚姻法頒布后,高效并不禁止在校大學生結婚了,但實際結婚的學生仍然寥寥無幾,大學生同居的現象反而普遍存在;同時,在一些大城市,老年非婚同居的現象高達50%,由于雙方都曾各自有自己的家庭,各有自己的成年的子女、家庭財產,這種老年人再結婚必然會形成復雜的財產關系和親屬關系,稍有處理不當就會引發各種矛盾和糾紛,而老年人再次選擇配偶更多的目的是尋求生活中相互陪伴和依靠,顯然非婚同居在達到這一目的時又能確保財產安全和家庭和睦。
對非婚同居的界定包括以下幾種:一是認為非婚同居是指男女雙方在法定時期內在無婚意的情況下成立共同生活體的一種同居;二是認為非婚同居指男女雙方自由聯盟地共同生活;[1]三是認為非法同居是指男女雙方持續公開生活一段時間而不登記;[2]四是認為非婚同居應當是指無法律障礙的兩性雙方基于合意而建立的以共同生活為目的的生活模式,雙方是否具有結婚意圖在所不論[3]。確定非婚同居的范圍和含義,前提是將其與事實婚姻和非法同居區分開來。
事實婚姻則區別于法律婚姻,是指男女雙方不具備法定形式要件而以夫妻名義生活,周圍的一般公眾也認為雙方為夫妻。事實婚姻既包括僅缺乏結婚形式要件的兩性結合,也包括缺乏實質要件和形式要件的兩性結合。事實上,事實婚姻中,男女雙方已有結婚的合意,而對外宣稱為夫妻并被一般公眾認為是夫妻,實質上已締結婚姻關系但缺乏形式要件;而非婚同居是指沒有合法婚姻關系的同居,其當事人沒有達成相互一致結婚的意思表示。
在1989年頒布的《關于人民法院審理未辦理結婚登記而以夫妻名義同居生活案件的若干意見》中,最高人民法院首次為“非法同居”下定義,它將非婚同居劃分為“事實婚姻”和“非法同居”。直至《婚姻法》司法解釋(一)才不再稱“非法同居”,而稱“同居關系”,隨后頒布的《婚姻法》司法解釋(二)也秉持同樣的精神,“非法同居”在法條中被除去。法律沒有疑慮將不是婚姻關系的同居納入“非法同居”的范圍,依照法理,非法同居在當前的概念應該被定義為違反法律禁止性規定和強制性規定的同居關系。
非婚同居作為一種區別于事實婚姻和非法同居的法律概念和事實狀態,其本質上是指符合結婚實質要件的男女,合意組成的相對穩定性的共同生活體。[4]這種概念上的非婚同居應當滿足一定的實質條件:第一,雙方均無現存的兩性結合狀態,沒有同居的障礙,即在主體上符合婚姻法規定的結婚的實質要件,不能有禁止結婚的情形,如三代以內旁系血親等;第二,在主觀方面,男女雙方均具有對于共同生活的真實意思表示,這種意思表示排除非自愿的同居和短暫的偶合,反對任何一方的欺詐、脅迫等不真實合意的非婚同居;第三,在客觀方面,男女雙方須穩定地共同生活達到一定期間,同居關系中的當事人往往不遮掩雙方之間的同居關系,有較為固定的同居場所,有一定的存續期間。
在現實生活中,婚姻作為兩性結合的一種方式,往往不能完全由當事人的喜好決定,反而需要綜合門第觀念、經濟地位、工作環境、家庭背景等各種因素考慮,而相比于婚姻,非婚同居的建立和解除的程序簡單,沒有強烈的身份束縛,當事人彼此與對方的家庭之間不會形成姻親關系,受社會外部因素的影響較小。同時,由于非婚同居程序簡單,涉及的關系沒有婚姻關系那樣紛繁復雜,作為處理男女關系的一種形式,有較為廣闊的市場,典型就如大學生同居、老年人同居的現象日益增多。
首先,相對于婚姻而言,非婚同居的契約性表現得更為充分。近代以來婚姻一直被視為一種民事契約,被看作是婚姻當事人關于人身和財產方面的約定,但這種契約的自主性主要體現在契約締結與否、契約解除與否等程序中,這種契約更側重的是一種身份關系,婚姻一旦締結,法律便會以其強制性的規定滲透到各個方面,從而限制了人們家庭生活的自治性;而非婚同居不同,其締結和解除都完全由當事人決定,共同生活的內容也可以完全由雙方協議約定;身份關系和財產關系均可更多依照當事人意愿,體現“由身份到契約”的轉變。
其次,設置非婚同居制度也符合公平正義理念。非婚同居期間也會發生財產債務等民事法律糾紛,特別是在此期間,同居男性對于女性施加暴力傷害、女性反復懷孕墮胎導致的傷害、女性在家務勞動方面付出而無法得到補償、一方拋棄對方使之生活窘迫等等。如果法律不予以規制,勢必會導致部分弱勢人群成為自治理念的受害者,這與法律公平正義的理念是背道而馳的。雖然法律尊重公民生活自治,不應過分干預非婚同居問題,但一方行為對另一方造成嚴重不利且用其他方式均無法實現公平時,法律應出面矯正這種不公平,重新分配當事人之間的權利。[5]
在美國,非婚同居納入法律保護的體系中,已有較為悠久的歷史。1981年加州最高法院的馬威案是第一個保護非婚同居契約關系的司法判例。面對非傳統家庭的比例不斷增高,1997年以后美國越來越多的城市出臺了“非婚伴侶關系法令”,認定合法的配偶與非婚的異性和同性伴侶所得到的法律承認和利益是相同的。在日本,法律將非婚同居視為一種準婚姻關系而予以了一定的規制,如物質和精神損失賠償責任、賦予其具有婚姻身份的效力、對于財產關系也予以了連帶責任、財產歸屬的制度設計。
此外,埃塞俄比亞、法國、德國、瑞典等國家和我國的臺灣地區均對于非婚同居關系給予了一定的法律保護。隨著非婚同居的普遍化,各國已不再囿于婚姻這一模式調整家庭關系,同時賦予了非婚同居合法席位,各國對維護同居生活的基本權益均進行一定的保護,將非婚同居作為與婚姻并行的家庭模式對待,分別調整。這些立法都體現了既要建立不同模式的家庭生活方式,又要維護婚姻作為基本制度的直流地位,對于我國立法具有較強的指引意義。
為維護婚姻法的基本地位的同時充分發揮非婚同居對于現代生活的積極作用,規制過程需要遵循兩項基本原則。
第一,區分對待的同時鼓勵婚姻優先。生產力的發展使得兩性關系的處理更加多元化,為全面解決現實法律問題,避免和減少社會矛盾的計劃,法律應將非婚同居作為一種不同于婚姻的共同生活方式予以確立,對其存續期間的人身和財產關系予以合理的規范,區分對待婚姻和非婚同居。但是同時,婚姻還是家庭制度的基本制度,同居作為一種生活模式可以是對現行家庭關系保護局限性的補充。
第二,同居協議優先適用。非婚同居核心為男女雙方的意思自治,而一般意思自治的合意主要通過協議,因此,男女雙方通過協議對權利和義務進行約定,應成為男女雙方解決同居期間各類問題的重要依據,不論人身還是財產關系。同時,承認同居協議不僅有利于實現同居男女實質上的平等,而且也有利于保護當事人的財產利益,同居協議優先適用,更進一步表明法律法律對于非婚同居是在當事人沒有明確協議的情況下才予以規制,其效力和地位不及婚姻穩定。
對于雙方同居期間取得的財產問題,一方面,雙方沒有明確的份額,共同生活的密切性導致按份共有沒有可操作性;另一方面,我國法律規定的共同共有僅限于夫妻共同財產和家庭共有財產基本形式。有學者建議同居期間的財產關系依當事人的協議加以解決,沒有協議的情況下采用合伙原理處理,[6]這有利于尊重男女雙方的意思自治,對調整男女雙方的財產關系有著重要作用,有利于維護男女雙方的合法權益。
繼承問題和扶養問題是同居的男女雙方之間主要的人身關系問題。對于繼承問題,我國傳統理論認為繼承權的取得需以一定的身份關系為前提,這樣非婚同居的男女雙方由于不具有法定身份而無法享有遺產繼承權,但隨著我國非婚同居現象的增多,我國法律有必要建立非婚同居當事人之間的遺產繼承制度。[7]對于扶養請求權,原則上夫妻間因為雙方的婚姻關系的存在而享有扶養請求權,但在現代婚姻家庭關系中,對于非婚同居這樣的家庭方式,當事人形成了穩定的同居關系,彼此之間產生了緊密的人身信賴關系,法律應予以保護。
作為男女兩性間一種不同于婚姻新的生活共同體,非婚同居適應了人們對于不同形式的兩性關系的需求。法律規制非婚同居的目的不在于規制同居行為本身,而是調整非婚同居這種易散關系組合模式分離使產生的后果,避免出現打著私法自治的幌子擾亂實質正義的情況。法律的有效參與才能保證兩性關系的穩定與和諧,在嚴肅的婚姻制度之外以法律的形式規制非婚同居,予以不同的規制,在法律價值理論和實踐需求都有較強的意義。
[1]蔣月.婚姻家庭法前言導論[M].上海:科學出版,2007:272.
[2]陳葦.家事法研究(2007年卷)[M].北京:群眾出版社,2008:240.
[3]秦志遠.非婚同居之實質初探[J].法學雜志,2010(6):78-81.
[4]吳國平.非婚同居的法律規制新探[J].甘肅政府學院學報,2009(7):90-97.
[5]張華貴.同居法律問題研究[J].四川理工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1):39-42.
[6]張學軍.事實婚姻的效力[J].法學研究,2002(1):78.
[7]張民安.非婚同居在同居配偶間的法律效力[J].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9(2):96-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