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瑊
甘肅政法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目前理論界對量刑建議權的定義有諸多觀點,但可以分為兩大類:一是認為量刑建議權等同于求刑權。“就是在刑事案件的法庭審理中檢察官代表公訴機關綜合案情提出對被告人的具體量刑意見,至少應當確定一個較法定量刑幅度以內的更確定的量刑意見,合議庭在評議時應當對檢察官的求刑意見充分考慮;”[1]。二是認為量刑建議權是公訴權的下位權,區別于求刑權。求刑權有狹義和廣義之分,“狹義的求刑權專門指與刑法的適用密切相關的行為性質和刑罰量刑問題,即量刑意見;而廣義的求刑權除了量刑意見外,還包括了刑事訴訟程序等方面的問題。”[2]
雖然在量刑建議權的定性上存在差異,但是無論哪種觀點,我們可以肯定的是,量刑建議權的實質是檢察機關針對被告人的刑罰適用而向人民法院提出的意見,即“量刑建議是指檢察機關在辦理公訴案件中,根據刑法罪刑相適應原則,在客觀、充分認定被告人具有的法定量刑情節和酌定情節的基礎上,通過《量刑建議書》向人民法院提出對被告人量刑的意見”。[3]因此,量刑建議權即檢察機關代表國家在刑事訴訟活動中,根據被告人的犯罪情形確定指控犯罪的基礎上,提出對刑種、刑期、罰金數額以及執行方式等合理意見,并請求法院采納的一種司法請求權。
關于量刑建議權是權力還是權利也存在爭議。權力指國家統治階級為了鞏固本階級的統治地位和維護本階級的利益,授予特殊的主體行使的具有一定約束力的支配性力量,屬于政治概念,與責任相對應;權利指法律為了滿足人們的某種社會需要賦予他們在一定范圍內可以自主選擇的行為,屬于法律概念,與義務相對應。“權利說”認為,我國憲法或刑事訴訟法沒有明確規定檢察機關的量刑建議權,并且量刑建議只是“意見”,對法院的審判結果不具有決定性,僅起參考作用,不符合權力的強制服從性,因此,量刑建議權屬于“權利”,被告人及其辯護人也可以享有。
筆者贊同“權力說”,首先,雖然憲法和刑事訴訟法沒有明確規定量刑建議權,這正是法律滯后性的一個體現,不能以此來否定量刑建議權存在的合理性。其次,量刑建議權是公訴權的延伸,既然公訴權屬于國家公權力,自然而然的應將量刑建議權劃歸到權力的范疇內。最后,量刑建議權對法院的最終判決沒有強制性,正好符合了刑事訴訟法“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依法獨立行使職權”的原則。另外,量刑建議權的行使主體具有特殊性,僅限于檢察機關,對于被告人及其辯護人也享有量刑建議權的看法,筆者不敢茍同,因為被告人及其辯護人只是在行使其辯護權范疇內的量刑異議權或量刑答辯權,而不是量刑建議權,因而與檢察機關量刑建議權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傳統的國家刑罰權包括立法機關的制刑權、檢察機關的公訴權、人民法院的量刑裁量權和司法行政機關的行刑權。公訴權的行使方式主要有決定起訴權、提起公訴權、出庭支持公訴權、決定不起訴權和抗訴權。公訴權是一項犯罪追訴權,目的是追究被告人的刑事責任、遏制犯罪、恢復被破壞的法律秩序,包括定罪建議權和量刑建議權。量刑建議權發生在公訴權的行使過程中,是公訴權與刑罰權的連結點,是公訴權的自然延伸,是公訴權的補充和完善,而公訴權是量刑建議權的前提和基礎。因此,對量刑建議權是公訴權的二級權能、下位概念的定位無可非議。
我國《憲法》第129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檢察院是國家的法律監督機關。”由于受前蘇聯的法律監督理論的影響,加上當時兩國具有相同的意識形態、國家體制和政治體制的契合,兩國新政權成立時面臨相似的境遇和任務,所以認為公訴權是進行法律監督的手段之一,這種觀點在當今仍得到眾多學者的肯定,理所當然量刑建議權也被納入到了法律監督權的范疇,并且視之為對人民法院量刑裁量權的事前監督行為。因此,持以上看法的人沒有區分檢察機關的檢察權和法律監督權差別,如“在我國,法律監督特指人民檢察院通過運用法律賦予的職務犯罪偵查權、公訴權和訴訟監督權,追訴犯罪和糾正法律適用中的違法行為來保障國家法律在全國范圍內統一正確實施的專門工作。”[4]我國憲法規定人民檢察院是我國的法律監督機關,包括狹義上的檢察權和廣義的檢察權。廣義上的檢察權是指人民檢察院依法對認為可能發生的違法犯罪行為進行審查,在確定犯罪的基礎上提起訴訟使犯罪受到追訴的權力,是一項獨立的權力,公訴權是其核心內容。而狹義的檢察權即為法律監督權,是指人民檢察院依法對特定國家機關執行法律行為是否違法進行監督,進而督促違法者糾正違法行為的權力,內容包括對公安機關偵查活動、立案行為是否合法的監督,對法院審判程序的監督以及抗訴權的提出,對刑罰執行的監督等。因此,筆者認為,檢察機關量刑建議權與廣義的檢察權、狹義的檢察權的區別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第一,廣義上的檢察權在國家權力體系中是一項橫向的權力,與審判權、行政權同屬于國家權力,量刑建議權自然也與人民法院的審判權等權力是對等的;而法律監督權是縱向的權力,存在著上下級別關系。第二,量刑建議權僅僅是檢察機關的一個意見,是一項程序性權力,對人民法院的量刑裁量不會產生實體影響;而強制性是法律監督權的重要特征,該權力的行使必然引起實體效果,如一旦檢察機關行使抗訴的權力,法院就必須啟動再審程序;一旦檢察機關作出逮捕決定,公安機關必須遵照執行。綜上,量刑建議權和法律監督權不存在包容關系,所以將量刑建議權視之為對人民法院量刑裁量權的事前監督行為的觀點也是去了存在的基礎,除此之外,法律監督權必須是對已經完成的法律行為進行評價,而量刑建議權是在人民法院尚未開始判決前對被告人刑罰的意見,這有悖于事后性,進而何談量刑建議權屬于法律監督權的范圍。量刑建議權雖然不屬于法律監督權,卻發揮了一定的監督作用,使法官的量刑裁量過程更加公開、透明,可預測性更強。
量刑建議權也不同于協商性司法權。所謂協商性司法是指共同商量以便取得一致意見,必須要求有協商的對象,具體在刑事訴訟活動中就是控辯雙方以被追訴人認罪為前提進行合作與妥協,是公權力與私權利的相互讓步。筆者認為協商性司法和量刑建議權有以下不同之處:首先,兩者訴訟活動的對象不同。協商性司法的訴訟活動是控辯雙方之間的商量;而量刑建議權是檢察機關對人民法院提出對被告人予以量刑的意見。其次,兩者的側重點不同。量刑建議權主要強調檢察機關的責任,理論出發點是“權力制約”;協商性司法權則主要側重考慮到被告人權利的保護,理論基礎是“法的效率價值”。最后,協商性司法權產生于近年來關于辯訴交易的激烈背景下,就目前我國刑事辯護率極低并呈下降趨勢的現狀,可以想象法律意識淡薄的被告人和控訴機關進行協商的阻礙有多大,可操作性低于量刑建議權的行使。雖然量刑建議權也是近幾年來才推廣的,但是目前該權力的行使已經具備了相對穩定的司法環境,并得到了社會的認可,另外國家的重視也起到了推動作用,尤其是去年兩高三部作出的通知及最高人民法院單獨作出的通知,使量刑建議權更程序化,法律依據更完備。
[1]龔振華.檢察機關量刑建議權的法理思考[J].重慶工學院學報,2006(2).
[2]柳萌主編.檢察機關求刑操作實務[M].北京:中國檢察出版社,2004.3.
[3]劉丹,鄧思清.量刑建議制度探析—以重慶市A區檢察院量刑建議工作為調查分析樣本[J].西南政法大學學報,2009(6).
[4]張智輝.“法律監督”辨析[J].人民檢察,20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