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軍昌
東漢著名的史學家班固在《漢武故事》中,向世人講述一個“郎潛白發”的故事。說的是,有一天,漢武帝劉徹退朝后,偶然來到郎中令官署,看到里面坐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郎官。武帝帶著幾分好奇問老者:“你是什么時候擔任郎官的?為什么年紀這么大了,還沒有得到升遷?”老者低聲回應道:“陛下,臣姓顏名泗,在文帝時就入宮為郎,至今已歷三世。因為文帝主政欣賞文臣,而我喜武少文;到了景帝時,他重視任用年長的老臣,我當時相對年輕;等到陛下君臨天下,又傾向起用年輕后生,而我已年近遲暮。”聽完顏泗一番陳述,武帝暗動惻隱之心。在獲知顏泗身處郎位幾十年如一日,任勞任怨,盡心盡職,特地下詔提拔他為會稽都尉。
故事中的顏泗黑發入宮,歷時三朝,須眉染霜,仍無仕進。品讀之余,筆者油然而生幾分憐憫之情。
顏泗“郎潛白發”,端倪何在?是品性不端,秉賦有瑕?還是執事不力,政績不顯?非也。據史料記載:顏泗,漢代江都人。其人少小立有尚武報國之志,雖生平少文,但精習武藝;做了郎官之后,負責宮中警戒幾十載,從未發生差錯;在遭遇官場長期寂寞的境況下,仍然兢兢業業,恪盡職守。用當今的選人標準考量顏泗的志、能、德,起碼可以算一個“敬業型”官員,而享受如此冷遇,著實讓人為之扼腕長嘆。
那么,是何因導致顏泗“郎潛白發”?筆者以為導因有三:一是導向有誤,劍走偏鋒。在封建朝廷里,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其親疏好惡決定著官員的宦海沉浮。追蹤顏泗的官場人生,可謂“運華蓋運”、生不逢時。從文帝的尚文慢武、景帝的敬老輕少,到武帝的重少棄老,這些偏頗的選人“清規”,都把顏泗排除在提拔晉升的視野之外。面對失準的選人“杠杠”、用人“框框”,顏泗這個“爾曹小吏”,只能聽天由命。二是侯門春深,仕進無援。封建官場世態炎涼,盤根錯節。顏泗這個身出寒門的郎署小吏躋身官場之中,既無祖上福蔭可侍,也無職場“伯樂”的賞識舉薦,更無達官顯貴的扶掖提攜,要想出人頭地,真可謂攀附無根、仕進無門。可以想見,故事中的顏泗倘若晚年不遇武帝劉徹,必將終老郎署,抱憾一生。三是逆來順受,老實有余。顏泗少壯入仕,以身許國。平時只知低調做人,埋頭干事;遇到不公正待遇時,也常常逆來順受,忍氣吞聲。從這層意義上看,顏泗稱得上是一個標準式的“老實人”。在爾虞我詐的封建官場上,“老實人吃虧”是一條不爭的“潛規則”,身為郎署小吏的顏泗因為不諳鉆營之道、缺乏機變之術,被領導者遺忘、被職場邊緣化也在預料之中。
當筆者把思緒拉回到當今社會,不難發現,我們現在的用人工作逐步規范化、制度化,在公開、公平、公正選任的基礎上,逐步構筑起不拘一格識才用人的良好機制。當然,不可否認的是,在我們的身邊也不乏現代版的“郎潛白發”。現實生活中,個別地方的領導干部,習慣以個人的好惡判優劣、定取舍。有的地方薦賢任能的渠道封閉淤塞。有的領導干部不接地氣,對基層干部的現實表現不甚了解,評價干部憑直覺,任用干部靠印象。以上種種原因,致使一些埋頭苦干、默默奉獻者因為陰差陽錯,錯失人生進步的“黃金期”。韶華易逝、青春不再,待到“郎潛白發”,追悔莫及。
覽古思今,殷失可鑒。干部工作歷來是一個十分敏感且十分重要的工作,政策制定、機制設定具有特殊的作用。實踐告訴我們,觀念鮮明、內涵全面、標準科學的用人導向具有極大的正能量、極強的正效應;建立程度規范、科學合理的選人用人機制,事關干部的人生榮枯,事關國家的事業興衰。在新的發展時期,作為手握干部識察權、推薦權和任用權的領導干部,要防止和規避“郎潛白發”現象,必須帶頭匡正用人觀念,拓寬選人視野,出以公心地舉賢任能,把實現自我的機會公平地留給每個要求進步的人。必須著力營造風清氣正的用人環境,拓展選人空間,暢通薦賢渠道,擴大民主參與,推進公開公正,積極為更多的人提供展示自我的競爭平臺。同時必須強化政治責任意識,真心關愛基層干部,特別是那些埋頭苦干、不事張揚的“實干型”干部,主動為他們的成長進步創造條件、搭設階梯。唯其如此,干部隊伍才能成為一潭活水,干部工作才能彰顯旺盛的生機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