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紫金 南 園
1.昆明理工大學法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2.云南民族大學法學院,云南 昆明 650031
刑事訴訟的證明標準是相關的訴訟主體所應遵循的一定要求。標準的存在可以為司法實踐指明方向。中國人向來是禮儀之邦,以一定的標準來約束、規范自己的行為,并且君子一直都在以高標準來要求自己,說到底,也是為了能夠達到更高的水平。這樣的目標我們不能說不好,但希望越高失望越大也是耳熟能詳的話。在現實中,聶樹斌案、呼格吉勒圖案等冤假錯案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公眾面前時,我們應該想想這到底是為什么。是因為標準過高,達不到而在受害人上訪、上級領導的壓力之下無奈降低標準,還是根本就沒有標準,只是一些掌權者所依據自己好惡而隨意處置的。
長久以來,在實事求是思想以及馬克思主義認識論的影響下,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一直作為我國刑事訴訟的證明標準而存在,2012年《刑事訴訟法》的修訂將“排除合理懷疑”納入到證明標準中,以修正我國過于客觀化的證明標準。于是,對于證明標準就有“證據確實充分,事實清楚,能夠排除合理懷疑”的表述。筆者認為這樣的描述未能如實的反映法律的規定。從語義分析的角度看,排除合理懷疑為證據確實、充分的補充,并非是相互并列的關系。因此,可以說目前我們國家的刑事案件的證明標準仍然是為客觀主義的證明標準,只是在此之下含有主觀主義的證明標準的成分。這也正是我國刑事訴訟證明標準的問題之所在。證明標準是指承擔證明責任的訴訟一方對待證事實的論證所達到的真實程度。[1]也就說要證明自己的主張所要達到的程度以使中立的裁判者支持自己的主張。對于此,我們可以從相互關聯的兩部分進行理解。首先,預先客觀存在一個標準,使得主張自己觀點的一方當事人可以依據此標準來提出自己的證據進行論證。其次,是中立裁判者按照客觀的標準并且根據自己內心的確信決定是否支持主張者的觀點。這是法官對客觀的標準所內化于心形成的對案件事實確信的程度。因此,對于這兩個部分的證明標準,都是應當在證明標準的規定中予以考慮的。可見我國的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證明標準只是體現了主張者對于自己要主張事實所進行的參考而沒有對于中立裁判者在已有的經驗基礎上對于案件所具有的確信進行規定。在證據確實、充分之中規定的排除合理懷疑也是進一步對同樣不明確的證據確實、充分進行的補充。
我國的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證明標準規定的如此之高,為何仍有大量的冤假錯案情況的出現呢?如果按照完全的民主法治國家來講,有疑罪從無原則、非法證據排除規或排除合理懷疑等制度或者規則的存在具有對司法的權威性以及對人權的強大保障作用。可見在我國,單純的規定了嚴格的證明標準之后帶來的不是更加對人權的保障而是對于標準達不到之后的委屈求全以及沒有尊重法官對于每一個案件所擁有的確信。
《唐律疏議》規定:“若臟狀露驗,理不可疑,雖不承引,即據狀斷之。”《宋刑統》:“今后凡有刑獄,宜居所犯罪名,須具引律、令、格、式……事實無疑,方得定罪。”可見,在古代立法在審理案件時“明白”、“無疑”的標準。[2]我國實行的客觀證明標準是從客觀方面(事實、證據)來設定證明所要達到的程度(事實、證據在訴訟證明中的狀態——清楚、確實、充分)。[3]法律預先已經規定了證明的要求以及所要達到的程度。因此,客觀標準也就有了規范化的特點。[4]客觀標準是對于主張事實方以及中立裁判者等提供預定的標準,是法指引性的體現,可以節約一定的司法資源。同時也有利于法治國家的建設以及人權的保障作用。但是從另一方面來看,它不能夠使得中立裁判者在對待證據以及之間相互關系對案件事實的影響中將內心的相信程度表現出來。
我國的客觀標準的內容也在不斷的改進。有學者提出我國的證明標準可以直接拋棄客觀的證明標準,而直接采用主觀標準。對于在司法實踐中適用長久的客觀證明標準而言,仍然有其存在的合理之處。有客觀標準的約束,對于證據以及相互以之間對于案件的證實程度仍然有著標準可以為遵守。也可以使國民對于法律的規定有著較為清晰的理解,同時對于缺乏判例、缺乏說理的我國而言,客觀的證明標準仍是我們在建設法治國家的到道路上需要予以堅持的。
主觀標準是中立裁判者內心所形成的對于證據以及相互之間能否證明一定事實的標準。我們國家的排除合理懷疑是移植英美國家的裁判標準,立法者們為何會在成文法、判例沒有約束力、法律背景和法律傳統大為不同的中國采取一種別樣的標準。長久以來,我國的法律發展都是以國家、政府為主導的自上而下進行的法律變革。如果在我國的證明標準中直接引進英美國家的排除合理懷疑是為了推動我國刑事訴訟證明標準的改革也不失為法律發展、社會發展的良好手段,那么引進排除合理懷疑的土壤我們是否也應該一起移植呢?
排除合理標準雖然在英美國家也都沒有明確、清晰的內容予以規定,但是較之我國來看,它們已經形成了一種相應的法律文化傳統。在這傳統之中生長發芽的證明標準在一定范圍內也有相應統一的認識,同時有更多的證據規則等的約束。更加注重對于法官的內心所確信程度。排除合理懷疑的標準被認為是比排除一切懷疑較低的證明標準,同時也是對于人的認識能力在司法中的一種適當規定。合理懷疑以及內心存疑都是在證據規則的規定之下、證據以及證據之間的相互關系的基礎上所形成的,并不是沒有客觀標準的證明標準,更不是肆意的證明標準。在中國目前這樣的環境下,一味的強調主觀標準,是否能夠確信社會公眾對于法官的公信力也是值得深思的一個問題。排除合理懷疑與內心確信中對案件事實的認定是信念和道德上的確信。[5]在中國將如何建立自己的內心確信或排除合理懷疑,如何使得我國的證明標準從理論和實踐角度來看都是更符合國情就顯得十分迫切。對此,筆者主張我國的社會環境中更需要將主客觀標準進行連接。
證明標準本身就是既含有主觀又含有客觀的內容,因此將我國刑事訴訟的主客觀標準進行連接是符合證明標準的內在含義同時又是符合實踐要求的。但在我國的證明標準的連接中需要注意對于連接前提的把握以及證明標準目的的符合。
排除合理懷疑是內化于心的標準,是抽象的無法感知的,只能在法官的判決說理中找到依據。并且法律在客觀上對證明標準進行規定時,只能是對中立裁判者進行裁判時所依據的一定程度的一般規定,不可能包含所有案件可能發生的情況。基于主觀標準的非規范化就必須對相應的制度、原則、程序等方面進行完善。在我國,直接采用主觀的證明標準,不僅可能使法官在適用該標準時沒有統一的尺度而言,也容易導致社會公眾對法律的不信任以及對本不多的法官威信的更加蔑視。因此,在這樣的客觀環境下,將主客觀標準進行連接同樣也應當注意對于疑罪從無原則的遵守、法官獨立的地位的確立以及相應的證據規則的完善。如有學者對于證明標準存在的局限性所采取的實踐探索:1.制定證據規格。2.建立案例指導制度。[6]
眾所周知,訴訟的目的在于定紛止爭,在訴訟中規定證明標準首先就對訴訟目的的實現具有保障作用,有助于在各方在訴訟中能夠按照要求提出自己的主張,并且由法官做出中立裁判。在將證明標準的主客觀進行連接時要與證明標準的目的相聯系。無論是主觀方面的證明標準還是客觀方面的證明標準最終都是為了使法官在裁判中有一定的價值尺度可以依靠,但是最終對于法官內心對案件所形成的真實想法也只能是從其判決中得到其推理的內容。對于目前我國對于證據確實、充分的規定越來越越詳細,也是為了在司法實踐中標準可以依靠。因此,在將證明標準的主客觀進行連接時應對規定證明標準的目的進行把握。
“確實充分”也好,“排除合理懷疑”也罷,法官在判決書中說明其判決作出的理由無疑是重要的,是判斷法官掌握證明標準的依據。[7]同時,我們在對證明標準進行理解時明確其存在的兩個相互關聯的部分,主觀和客觀。并且對于主觀與客觀兩者的連接不一定要在主客觀的范圍之內進行連接。我們可以清楚的看到,無論是客觀的給予主張自己觀點的當事人以標準可尋或者是給中立裁判者一定的信念標準,還是主觀的由中立裁判者進行正面的內心確信或反面的排除合理懷疑。歸根結底都是與中立的裁判者有關的裁判活動,兩部分的連接正是在于中立的裁判者。因此,我們在考慮證明標準的主觀與客觀時,都應該以中立的裁判者為連接。客觀標準給予中立裁判者一定的外在的價值尺度,而主觀標準給予中立裁判者更多的主觀能動性,根據自己的審判經驗獨立的予以判斷。
無論是長久以來我們所堅持的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還是移植過來的排除合理懷疑都是在為了我國刑事定罪的證明標準的完善做出的努力。但是對于客觀證明標準存在的弊端以及移植的主觀證明標準所生存的法律環境的缺失對于當今中國的證明標準而言仍是挑戰。因此,在結合我國對于法律信仰的缺失以及法官自身素質的有待提高等情況下,以中立的裁判者作為兩者連接的媒介,并且完善相應的制度,保障法官地位獨立,遵循一定的證據規則,以完善并保障主客觀的證明標準。
[1]陳瑞華.刑事訴訟中的證明標準[J].蘇州大學學報,2013(3):78.
[2]卞建林,張璐.我國刑事證明標準的理解與適用[J].法律適用,2014(3):16.
[3]張建偉.證明標準研究中的模糊視閾[J].政法論壇,2005(6):132.
[4]陳瑞華.刑事證明標準中主客觀要素的關系[J].中國法學,2014(3):179- 181.
[5]樊崇義.證明標準:相對實體真實——<刑事訴訟法>第53 條的理解和適用[J].國家檢查官學院學報,2013(5):5.
[6]彭海青.證明標準的局限及其克減[J].法學雜志,2010(12):91.
[7]彭海青.證明標準的局限及其克減[J].法學雜志,2010(12):92-93.
[8]陳衛東,劉計劃.關于完善我國刑事證明標準體系的若干思考[J].法律科學,2001(3):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