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潔璇
提及城池,我從未對長安以外的地方有過如此不知所起卻又一往而深的情感,甚至生可以死,死可以生。然而,這終究只是我的一廂情愿。
我曾立于一堆冰冷數據堆砌出的長安城的最高處,看遠方暮靄沉沉,亭亭如車蓋;看天際遼闊,似悠遠的河,而這仿佛正是我與它的相隔。
我也曾打馬在朱雀大街上,一日看盡長安齊放的百花。因此無論身在何方,總難忘那萬千似錦的繁華,這種難忘,絕不因為山水迢遞而轉淡。
我清楚知曉數據只是數據,這一切如一場虛空大夢,轉瞬之間變回浮華逝水,夢影成空。所以,我的痛苦正來源于我的清醒。
我嘗試過以觸摸冰冷的鉛字來貼近我所鐘情的長安??晌野l現,這只能讓我如一個看客般無數次觀賞著先人賞名花、賦新詞。我無法與他們略微寒暄,更不能參與他們的曲水流觴。
我帶著一顆朝圣的心去往西安,可那終歸不是長安,沒有我所熟悉的亭臺樓閣,鐘塔廟宇。沒有岸邊的十里楓紅,車水馬龍。即便我腳踏大明宮所在的土地,也只能領略到那斷壁頹垣之間繚繞的滄桑,除此之外,毫無生氣。
于是,我不得不飲鴆止渴,一次又一次登臨那如鏡花水月般的長安城,一遍又一遍縱快馬、越山河。然而更多的時候只是靜靜站在城頭,看遠方浩大的天地,告訴自己,這才是我心中的長安,我為之守護的長安。
可這樣的結果僅僅會使我更加難以面對現實中的漫漫秋夜長,烈烈北風涼。故而無數次輾轉不能寐,披衣起彷徨,直至銀漢回天流,白露沾我裳??v然俯視清水波,仰看明月光,也只是郁郁有悲意,綿綿思故鄉。而這故鄉,正是如同丹霞夾彩云、明月出其間一般的光彩照人的長安。
我愛長安,盡管畢生都會因此流浪。這種愛,大抵發源于某段生僻的文字又或是某幅不知名的圖片。但在無窮無盡的歲月中,它被執念無限地延長。誰叫世上沒有永生不滅的魂靈,只有斬不斷的人心呢。我對長安的深情,并非其他諸如是慕尼黑之類可比。后者是我人生旅途中使我掛念的路過景象,其間有拜仁作為媒介才讓我想念。然而長安是這一切的始與終。求而既得,求而不得,唯心而已。
只是,此刻是否還有旅人同我一樣牽著白駒默默地獨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