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關于協商民主的研究綜述

彭樂樂，史秋菊

（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南京210046）

國內關于協商民主的研究綜述

彭樂樂，史秋菊

（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南京210046）

自20世紀80年代協商民主理論作為代議制的修復在西方興起以來，國內學界從不同的角度對協商民主進行了研究，主要集中在其內涵界定、特征、價值意義、中西方協商民主理論的比較以及協商民主的踐行困境等方面。通過對協商民主理論的介紹與探討，加強了學界對中國特色民主政治建設的思考，有助于推動中國特色民主政治建設。

協商民主；中國式協商民主；綜述

協商民主理論20世紀80年代在西方興起，它的提出是面對多元社會下競爭民主所固有的惡性競爭、內耗叢生等問題的一種必然選擇，是民主理論的一種新發展，或者說民主理論的一種轉向。經過三十多年的研究發展，它已經從理論層面延及為一種實踐模式。本文擬從協商民主理論的提出、內涵界定、特征、價值意義、西方協商民主理論與中國式協商民主的契合研究以及協商民主的踐行困境等方面做一簡要的梳理。

一、協商民主的提出、內涵及其特征

1.協商民主的提出

（1）西方協商民主的提出。最早從學術意義上提出協商民主是在1980年，美國克萊蒙特大學政治學教授約瑟夫·畢塞特在《協商民主：共和政府的多數原則》一文中提出“Deliberative democracy”一詞。約瑟夫·畢塞特在此文中主張公民參與而反對精英主義的憲政解釋。但是，真正賦予協商民主動力的是伯納德·曼寧和喬舒亞·科恩。此后，西方學者從不同視角圍繞著協商民主展開了廣泛的研究和討論，形成了不同的理論分析框架，涌現出一批豐富的研究成果。到了20世紀90年代后期，協商民主理論引起了更多學者的關注。1996年，圣路易大學的詹姆斯·博曼出版了論述協商民主條件的著作《公共協商：多元主義、復雜性與民主》。1998年，哥倫比亞大學社會科學教授喬·埃爾斯特在其主編的《協商民主》一書中提出，作為一種政治決策機制，討論與協商是對投票的替代。20世紀后期重要的自由理論家和批判理論家羅爾斯與哈貝馬斯在其主要論著中都把自己看作協商民主論者，他們的學術聲譽對民主走向協商做出了巨大貢獻［1］，西方協商民主理論得到不斷的發展完善。

（2）中國協商民主的提出。中國協商民主的提出經歷了由學界討論到官方明確的過程。學界方面，國內學界對協商民主的探討是在進入21世紀之后，自西方協商民主理論譯介開始。2002年德國思想家哈貝馬斯在國內作“民主的三種規范模式”的演講，引起了學界的廣泛關注，中國學界開始接觸并了解協商民主理論，許多學者開始從協商民主的視角探討中國民主政治的實踐。而國內較早論述協商民主的是俞可平教授。俞可平教授在2003年發表的《當代西方政治理論的熱點問題》一文中，介紹了協商民主理論。文章認為，“政治行為者之間就共同關心的政策問題進行直接面對面的對話與討論，是政治民主最基本的要素之一。政府與公民的協商是達到民主決策的必要環節。”［2］同年，林尚立教授通過對哈貝馬斯協商民主的研究，提出了協商政治的概念，他認為“中國政治發展的現實條件、歷史責任和政治理念決定了中國民主政治發展的協商偏好”，并提出借助統一戰線提供的資源在中國發展協商政治［3］。之后，中央編譯局的比較政治研究中心開始系統地介紹協商民主理論，《馬克思主義與現實》等雜志也先后發表了不少介紹協商民主理論的文章。到了2006年，由俞可平教授主編的“協商民主譯叢”由中央編譯出版社出版，譯叢的4本書，比較全面、系統地介紹了西方學者關于協商民主理論的研究。

2.協商民主的內涵

國內協商民主理論研究興起之后，如何界定協商民主的內涵就成了學界的研究重點。對于協商民主的內涵學者們有不同的界定，主要有以下幾種觀點：（1）協商民主是涉及立法和決策的一種治理形式［4］。陳家剛認為協商民主就是“基于人民主權原則和多數原則的現代民主體制，其中，自由平等的公民，以公共利益為共同的價值訴求，通過理性地公共協商，在達成共識的基礎上賦予立法和決策以合法性。”（2）協商民主是一種新型的民主形態。朱勤軍認為“協商民主為人類社會民主發展的新形態”，指出“協商政治把公民公共意志的協商放在首位，同時也重視政治精英的利益協調，是公民協商與政治組織相結合的新的民主模式，這種民主模式期待達成共識的過程”［5］。（3）協商民主是對選舉民主缺陷的一種彌補。陳剩勇認為“協商民主重新強調公民對于公共利益的責任，強調對民意的質的提升，即通過不斷地公共協商，使各方都能了解彼此的立場，拓寬彼此的心胸，進而把私利提升為公利，以彌補選舉民主多數決的制度缺陷。”［6］

3.協商民主的特征

陳家剛認為協商民主具有“多元性、合法性、程序性、公開性、平等性、參與性、責任性、理性”等特征［7］。向玉瓊提出了協商民主具有包容性特征，認為“協商民主通過協商過程創造條件，將各種族文化團體吸納進協商過程，并且認真傾聽每個人的聲音，容納相對獨立的、不一致的概念和觀點，具有多樣化的關懷，所有相關的政治共同體成員在平等的基礎上參與決策。”［8］李思然則從政治合法性的角度認為協商民主具有集體理性的特征，認為“政治合法性是建立在集體理性的基礎之上的。因為協商過程的結果源自于自主的、在認識上不受限制的政體的集體理性反思的基礎上。在協商過程中，發揮作用的是合理的觀點，而不是情緒化的非理性訴求”［9］。張愛軍、王偉辰則將中國協商民主歸結為“有限性、有序性、主導性、決策性、治理性、規制性”六個基本特征［10］。可見，對于協商民主的特征國內學者尚不明確，多是從不同的研究方面給出界定。

4.中西協商民主理論對比

（1）中國式協商民主并不等同于西方協商民主。國內學者分析了中西協商民主理論的差異，主要體現在以下幾點：①“協商”概念不同。西方協商民主中的“協商”，包含“慎思”和“討論”兩方面含義。而作為中國協商民主主要形式的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中的“協商”即“consultation”，意為咨詢［11］。兩者在概念上存在差異，不能簡單地等同。②協商原則不同。張獻生認為：中國的民主協商與西方的協商民主不是一回事，體現在“協商的原則不同”［12］。我國的協商民主強調中國共產黨的領導，而西方反對領導，實際上西方是缺乏權威和核心的“馬鈴薯式的協商”。③協商基礎不同。社會主義民主政治中的協商建立在民主集中制的基礎上，是人民民主的重要內容和體現。而西方的協商民主則建立在多黨競爭、二權分立、權力制衡的基礎上。④理論背景不同。西方的協商民主是在選舉民主功能弱化的情況下出現的，而我國是在兩種民主形式互補情況下提出協商民主的。⑤理論與實踐的先后有別。西方國家的協商民主理論的興起早于我國，但是真正的協商民主實踐卻晚于我國。⑥所依托的文化傳統相異。西方文化傳統傾向于性惡論、個人主義、自由主義，具有剛性。而中國文化傳統則傾向于性善論，富有柔性。也就是說，中國的協商民主是種制度安排，是在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在堅持民主集中制的基礎上，并有中國傳統和文化為支撐的，這與西方協商民主作為直接民主的復興的理想模式是不一樣的。

（2）中西協商民主理論具有耦合性。中國民主政治中的協商元素還是和西方協商民主所追求的一些理念和原則在精神上有相似之處。學者浦興祖曾經指出：“正是二者存在的相同相通之處決定了我們也可以使用協商民主的理論概念，而且應當注重吸取西方協商民主理論中對于我們有啟迪意義的某些成分。它們之間存在的相異之處決定了我們不能生搬硬套西方的協商民主理論。”［13］

二、協商民主的價值意義

史密斯對威爾斯講：“為什么我們看重協商民主呢?因為協商民主讓我們看到更多值得信任和更具合法性的政治權威形式、更明智的決策和對公民權更積極的看法。”［14］國內學者認為協商民主具有重要的規范和實踐意義，主要表現在：

1.協商民主作為一種復興的民主范式，在現實政治實踐中具有超越既有政治模式的意義

陳剩勇認為協商民主可消除政治弊端，提高民主治理質量，維持政治穩定。“在現階段的中國，引入和倡導協商民主，將可避免動員型被動式政治參與的弊端。同時，協商民主理論主張公民基于公共利益，經由公共論壇進行的平等、自由的對話、爭辯、討論和協商，縮小社會利益群體因不同訴求而產生的偏見，這一理念可以激發良好的意見表述，提升法律、制度和公共政策的政治合法性，改善民主治理的質量。”［15］

2.協商民主對于民主制度的建設、鞏固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燕繼榮認為“協商民主理論以公民參與決策作為民主的核心價值，把具有不同利益訴求的公民群體之間的平等協商作為實現民主價值的一個主要方面或環節，這豐富了我們對于民主的認識，因此，對于我們更加全面地制定和規劃民主建設的目標與任務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16］鄭慧從民主過程中分析協商民主的作用時指出，“從總體上看，協商機制試圖通過民主過程的各個環節，整合多樣化機制的民主功能，促進民主制度的整體、均衡發展。”［17］江國華從憲政與協商都是基于平等主體出于理性原則，通過妥協而得到共識的角度出發，認為協商民主可以推動憲政民主，可以“彌補自由民主之缺陷”，即“將公共決策之合法性依賴從脆弱的簡單多數過渡到理性的多元共識，從而使得合理的公共決策真正立足于政治參與者的理性共識，而不是多數意志對少數意愿的強制或者變相強制”［18］。

3.協商民主有助于培養公民意識

協商民主對于公民本身來講，可以提升公民的素質。李思然指出，“協商民主培養了公共精神。”［19］良好的公共精神是民主政治的重要基礎，協商民主是構建這一基礎的重要途徑。

4.協商民主是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重要機制

李火林認為“發展協商民主既滿足了在利益主體多元分化的情況下公民日益增強的政治參與的需求，又能有效地實現社會整合；既擴大了公民直接有序的政治參與，更好地保證了人民當家作主的權利，又有利于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符合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要求；既有和合的政治文化傳統作基礎，又有現行政黨制度和基本政治制度作前提。因此，在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前提下，積極發展協商民主，顯然是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的必然選擇。”［20］陳家剛也認為“協商民主有助于在實踐中形成健康民主社會所需要的政治文化，形成一種寬容、理解、對話、傾聽和理性的民主氛圍”，“協商民主有助于公民社會的健康發展，從而奠定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社會基礎。”［21］

三、協商民主在中國的踐行及困境

1.中國式協商民主的踐行形式

李火林認為“中國式的路徑選擇發展協商民主，需要走中國特色的政治發展道路。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是我國協商民主的現實政治制度基礎；按照民主集中制的原則，實行民主協商和多數表決相結合，是我國協商民主的政治運行機制；基層民主協商與社會自治制度，是我國協商民主的重要社會基礎。”［22］在我國，人民政協是協商民主的主渠道和主要實現形式，其地位和作用不言而喻。此外，民主懇談會堪稱是基層協商政治的典型形式。陳剩勇認為“民主懇談會主要有四種形式，它包括了民主懇談活動、民主聽證會、民主議事會和民情懇談會。其中鄉鎮的民主聽證制度和民主議事制度是重點建設的制度。”聽證會是我國近年來協商政治實踐的創造性發展，為公民參與政治過程營造了一個公共空間，聽證制度已經成為我國公民表達利益的規范性渠道。

2.中國式協商民主面臨的困境

①協商民主具有精英主義的傾向［23］。張方華從參與主體的角度出發，認為主體參與機會不平等。“不平等現象已經對公共協商提出了根本性挑戰。機會的不平等導致弱勢群體無法參與公共協商領域。”［24］②協商理想和現存民主實踐之間存在著的巨大、似乎不可逾越的鴻溝。賀龍棟認為“從規范到經驗、從理想到現實的轉化構成了協商民主模式的困境。也許正是因為存在這種理想到現實的差距，使協商民主在很大程度上仍然被當作是一種規范的民主模式。”［25］③經濟上的貧困導致政治上的貧困。吳春梅提出協商民主的實踐過程中，經濟上的貧困導致參與主體為生活而整日奔波，很難實現政治參與。然而更重要的是能力的不平等，導致協商中的能力弱勢方不能有效地運用參與機會影響協商過程，即政治貧困。“在現實協商民主活動中，政治貧困團體由于在權力、資源、能力等方面的劣勢以及在社會權威等級、生產關系和制度分割中的底層地位，極有可能導致他們參與公共協商的機會和協商民主活動中言說機會的相對剝奪，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與其他利益階層平等對話與交換意見的基礎”［26］。可以看出，協商民主在中國的踐行面臨著眾多的困境，中國協商民主之路任重而道遠。

四、結論

通過對國內協商民主研究的考察可以發現，我國協商民主研究還處于起步階段，國內對于協商民主的運行機制、監督機制等缺少理論研究，并且在很大程度上，國內協商民主理論的研究還遠遠滯后于中國協商民主實踐的發展，不能對中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發展及時做出理論上的指導。因此，全面開展對中國協商民主的研究，建立和完善適合我國國情的協商民主的運行機制、監督機制，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協商民主必然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發展的新視角，為此，必須從中國歷史與具體語境出發，堅持走具有本國特色和特質化的發展道路，這對于推動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發展和構建和諧社會，具有重大意義。

［1］陳家剛.協商民主引論［J］．馬克思主義與現實（雙月刊），2004，（3）.

［2］俞可平.當代西方政治理論的熱點問題［N］.學習時報，2003，（166）.

［3］林尚立.協商政治：對中國民主政治發展的一種思考［J］.學術月刊，2003，（4）.

［4］陳家剛.協商民主研究在東西方的興起與發展［J］．毛澤東鄧小平理論研究，2008，（7）.

［5］朱勤軍.中國政治文明建設中的協商民主探析［J］．政治學研究，2004，（3）.

［6］［15］陳剩勇.協商民主理論與中國［J］．浙江社會科學，2005，（1）.

［7］陳家剛.協商民主：概念、要素與價值［J］．中共天津市委黨校學報，2005，（3）.

［8］向玉瓊.協商民主與公共政策合法性的提升［J］．理論導刊，2007，（4）.

［9］［19］李思然.當代西方政治理論中的協商民主［J］．行政論壇，20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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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金安平，姚傳明.協商民主，不應誤讀［J］．中國人民政協理論研究會會刊，2007，（3）.

［12］張獻生，吳茜．西方協商民主理論與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J］．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研究，2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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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李火林.論協商民主的實質與路徑選擇［J］．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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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陳家剛.協商民主的價值、挑戰與前景［J］．中共天津市委黨校學報，2008，（3）.

［24］張方華.協商民主語境下的公民參與［J］.南京社會科學，200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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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616

A

1009-6566（2015）01-0022-04

2014-11-25

彭樂樂（1989—），女，山東臨沂人，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