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納德·A·里奇著 劉陸先譯(美國參議院歷史辦公室)
·專題:圖書館與口述歷史·
口頭語與書面語:圖書館口述歷史
唐納德·A·里奇著 劉陸先譯
(美國參議院歷史辦公室)
〔摘 要〕即使是在信息時代,圖書館人也深知紙質圖書不可替代。盡管絕大部分歷史已被人們所熟知,但依然有必要通過口述的方式記錄那些鮮為人知的歷史。口述歷史一方面可以保護正在或者即將消失的史料,另一方面也讓人們能追憶往事,訴說屬于他們個人的故事。文章描述了作者以歷史學家的身份服務于美國參議院長達40年的經歷,引用了在這期間采訪的多位前參議員和幕僚的例子,總結了全世界范圍內圖書館使用口述歷史擴大藏量的方式和方法,也探討了口述歷史、圖書以及其他檔案文件資料是如何通過互聯網供世界范圍內的用戶使用。
〔關鍵詞〕圖書館 紙質圖書 口述歷史
為了從事歷史研究,我在圖書館度過了人生的大部分歲月。當我還在讀大學時,就充分利用紐約公共圖書館,廣泛收集和學習怎樣進行原創性研究。搬遷到華盛頓特區后,作為研究生的我需要充分利用美國國會圖書館——美國國家圖書館的館藏。在我擔任美國參議院的歷史學家時,也沒間斷使用其豐富的資源。不過值得高興的是,我撰寫的著作和口述歷史資料被許多圖書館收藏以供他人利用。
即使在數字時代,圖書館人也懂得不能缺藏印刷型圖書。為源源不斷入藏的新書準備足夠的書架,這的確是一種挑戰。緊隨而來的問題是:既然已經收藏了如此豐富的書刊資料,為什么我們還要制作越來越多的口述歷史文獻呢?
在漫長的世界歷史進程中,只有人們親身經歷過的少部分往事令人難忘,其間僅有小部分回憶被記錄下來,當中也僅有小部分回憶錄被保存至今。而這些僅存的回憶錄中只有部分被歷史學家們所關注,其中可信的部分才會被抓住,而只有被抓住的回憶錄才會被歷史學家用來述說[1]。
盡管那些參與往事的人們已經出版過他們的回憶錄,或已經發表過官方看法,但是在那些故事的背后仍然有可挖掘的故事。事件因何而起、因誰而起,對經歷過的人又意味著什么?這些都是口述歷史學家們關心的問題。口述歷史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如果不通過錄音、錄像的方式保存,讓人們對自己的親身經歷進行還原的話,相關的歷史真相有可能會永遠丟失。
口述歷史一方面關注不同領域的領頭人,包括官員、商人與各行業的專家。另一方面,還記載著協助他們實施策略的人們。同時,它也越來越多地關注各行各業普通人的生活。口述歷史是人們講述關于國家的故事的好方式。在美國,口述歷史幫助人們更多地了解關于婦女史、美洲非裔史以及其他民族的移民史,事實證明,口述歷史正如世界上其他國家致力研究少數族裔一樣有意義。
在參議院的歷史部,我采訪過參議員們,但更多的是采訪他們的核心員工。這些人在職業生涯中默默無聞。但他們掌握著有關參議院大量引人入勝的故事。我們采訪過辦公室主任、話務員、幕繚、郵遞員、文書和警衛等人,不管他們的崗位如何,每個人都對機構作出了貢獻,并且對怎樣行使職責持有獨特見解[2]。
在這些受訪者中,有兩人擔任過參議院秘書,由參議院的職員推選,服務最高行政管理者,履行參議院的所有非立法職能。這兩人,威廉·希爾頓布蘭德和弗朗西斯·瓦列阿是1972年4月第一個訪問中國的國會代表團成員。當時尼克松總統擔心國會是否會支持美中恢復建交。因此繼其歷史性訪華后不久,他要國會主要負責人也去看看中國,并見見中國人。希爾頓布蘭德在口述歷史時,說道:
“二十五年間,我們不知道中國是否還有兩個政權,他們的領導人是誰?現在什么樣?我們對此一無所知,斷交這么多年后再去中國,我們滿懷憂慮,毫無頭緒,不知自己將身置何處,命運如何。”[3]
第一個參議院代表團由參議院多數黨領袖邁克·曼斯菲爾德夫婦和少數黨領袖休·斯科特夫婦及八名隨員組成。他們發現中國對美國的了解比他們對中國的認識要多得多。“他們對美國的了解如此完整,相比之下,我們完全缺乏對中國的認識。”[4]威廉·希爾頓布蘭德曾經認為參議員曼斯菲爾德和斯科特是代表團里最了解中國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斯科特還曾經是學習中國藝術的學生。代表團第一次進入人民大會堂,在就餐入座時見到了周恩來總理,有意思的是,周總理首先就對斯科特說:“您給我帶來了您的著作嗎?”斯科特撰寫了《中國藝術的黃金時代》一書,論述了關于唐朝的藝術。他從來沒想到周總理竟會知道他的著作。周總理知道斯科特寫了那本書,而斯科特當時沒有帶這本書。當代表團到達香港后,斯科特特意去書店,買了一本自己的書并立刻寄送給北京的周恩來[5]。
希爾頓布蘭德是第一次訪問中國,而弗朗西斯·瓦列阿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就到過中國并學習亞洲歷史。在口述歷史時,弗朗西斯·瓦列阿回憶起他1972年去北京的觀感:
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們沿路不斷植樹造林,到處都是樹。我想這就是當時給我們所有人的印象。正逢早春……我們被安排在一家賓館里住宿。它很久前曾經是奧地利—匈牙利大使館,相當舒適。家具用品顯得古舊,服務非常熱情周到,我們享受了特別好的餐飲。當然,我們一進城,就看到川流不息的龐大的自行車車隊,那是給我們留下的另一個深刻印象。
他們安排我們適量地游覽北京,但從歷史記載的觀點來看,重要的事情還是與周恩來的會談。我們進入會客廳,椅子擺放成U形。茶水放入帶蓋的大杯子里。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周恩來在中共駐重慶辦事處的期間,曼斯菲爾德拜訪過他。我想那是羅斯福總統囑意的。看來,他倆在早期就有過簡短的會見。當周恩來見到曼斯菲爾德時,就說道:“曼斯菲爾德參議員,我們一個月前就期待您來訪,但代替您的卻是基辛格先生。當時您在哪里啊?”曼斯菲爾德說:“我感到欣喜的是總統能夠第一個來這里。那是很應當的。我現在來這里感到很高興。”就這樣他們開始了愉快的會談。從中國回來后,我們對發生在中國的事情就特別熱心[6]。
后來,瓦列阿協助第一批中國外交官在華盛頓置辦大使館。他們考慮購買一家酒店作為館舍,就此請教瓦列阿。瓦列阿認為酒店所在位置不錯,并且肯定會增值,不過,他問道:“你們需要這么大的面積干嗎?你們頂多只有十幾個人吧。”他得到的回答是,“隨著工作的不斷開展,我們會需要更大的面積。”外交官們購買了這家酒店并搬入,隨著兩國之間的外交關系擴大,館舍很快就不夠用。后來他們在新的建筑上擴展了面積,建成了全新的大使館[7]。
這些采訪令人耳目一新,證實了人們的認識不斷深化,他們的期望有時超越現實。中美兩國的外交關系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日臻成熟。希爾頓布蘭德和瓦列阿兩人如今都已去世,但他們為研究人員留下了重要歷史時刻的回憶錄,是參議院口述歷史的一部分。
圖書館在口述歷史中發揮著核心作用。一些圖書館開展采訪工作,另一些圖書館收藏由其他機構制作的訪談資料。盡管有人管理它們,圖書館人員主要負責保存它們并隨時提供給研究人員,但保存口述歷史文獻資料絕非易事,它往往涉及到轉錄和確保有專門的文書工作來決定能否對外開放及使用。從陳舊的卷盤磁帶、盒式磁帶到現代的數字技術的錄音資料都需要保存。有些設備已經過時,所制作的錄音資料不斷老化失真,必須將它們用最新的技術進行復制,使歷史的聲音延續下去,讓人們能夠聽到[8]。
本地和地區的圖書館往往關注各自的特定場合,而國家圖書館采訪的范圍更加廣泛。國會圖書館的項目采集了很多主要的口述歷史資料。有的訪談追溯到20世紀30年代,當時美國政府的研究人員采訪了一批有代表性的美國人。在經濟大蕭條時期高失業率的情況下,政府聘用這些研究人員主要是給他們提供有益的工作,但這不只是提供就業機會。他們開展了一些很有價值的采訪,尤其是,對美國內戰前奴隸制度下出生的上了年紀的非洲裔美國人的訪談。雖然幾十年來口述資料被學術研究人員忽視,但這些采訪終究有助于重塑美國奴隸制度的學術解讀[9]。
美國國會圖書館收藏的民間文化資料也包括對一些爵士與藍調音樂家的訪談及其作品的錄制。近幾年,美國國會圖書館收集由全國各地的公民和歷次美國戰爭老兵制作的訪談資料。這類收藏包括從第一次世界大戰直到如今的歷次戰爭,包括數以萬計的采訪。最近美國國會委托國會圖書館采訪參與美國民權運動的人們。國會圖書館還在制作關于圖書館本身的口述歷史項目。
倫敦的大英圖書館正實施采訪成千上萬的關于國民生活故事的項目,它幾乎包括關于英國每個領域各階層國民及生活的音像資料制作,從石油與鋼鐵業到食品生產、科學技術、工藝美術、建筑及設計、園藝、慈善事業、影視與媒體。與此類似,在北京的國家圖書館制定了錄制中國記憶項目的規劃,旨在保存中國文化及遺產。它包括傳統的工藝品,如漆器與絲綢、當代音樂家、科學家以及圖書館事業等。這些圖書館在設置標準及口述歷史的開發推廣模式方面起了帶頭作用[10]。
這種領導力在社會、經濟、政治與技術的世界范圍的變革過程中至關緊要。美國和南非擺脫了種族隔離,東歐國家從蘇聯的統治下解放,阿拉伯之春的結果是遍及中東地區的根深蒂固的統治。亞洲的工業化實現了巨大的經濟變革,從而改變了人民的生活。
所有事件都有共同之處,口述歷史項目應運而生。生活在變革的時代,我們感到迫切需要錄制關于親自經歷過的這種變革的音像資料,讓將來的研究人員從中受益。英國小說家將歷史定義為“那些當事人中不是當事人的裁決。”[11]口述歷史學家想要確保當事人有機會錄制他們的印象與看法,留給子孫后代。
在現代錄音設備出現之前,人們就能為歷史長期地保存談話記錄。早在三千多年前,中國周朝的朝廷太史就能記錄對方的說話。古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和修昔底德通過速記和手寫筆記的方式,采訪過希波和伯羅奔尼撒戰爭、法院、立法機構、宗教團體、歷史學家和消息靈通人士。20世紀初期鋼絲錄音機開始使用,但太過于笨重不便使用。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的第一份口述歷史檔案是用磁帶錄音機制作的。60年代盒式錄音機問世,90年代的數字技術的出現,這都極大擴展了口述歷史的采訪范圍和提高了錄制質量[12]。
第一批在美國提倡口述歷史的是傳統的歷史學家,他們擔心電話將取代書信和其他書寫文檔。研究政治、軍事和企業史的歷史學家選擇政治家、軍官和企業高管進行早期的口述歷史訪談,當時已經不足為奇。與之相比,在歐洲研究社會和文化史的歷史學家們開始從事口述歷史。他們對采用“自上而下”方法撰寫的歷史提出挑戰,想要用“從下向上”的方法編寫歷史,包括從前被忽略或排除在國家敘事之外的群體的聲音。多年來,歷史學家一直在爭論關于兩種方法的優缺點,直到在口述歷史方法論的運用中雙方形成共識,最佳項目應是根據項目目標而定,包括對上、中、下各階層的覆蓋[13]。
1995年我出版了《大家來做口述歷史(實務指南)》一書,給人們介紹口述歷史工作并提供最佳操作的建議,現在已經出了第三版。在該書里記載了很多有關我職業生涯的演變過程。當我還是研究生時,我曾撰寫一篇關于原哈佛大學法學院院長詹姆斯· M·蘭德斯的論文,他曾經在富蘭克林·羅斯福、哈里·杜魯門和約翰·肯尼迪等總統的政府任職,他留下了二百箱書信和其他文件。在其中的一個箱子里,我發現了他遺留的一部分口述歷史文獻。我根據線索去哥倫比亞大學口述歷史研究所查找他的訪談資料,也正是因為這篇文章把我領入了口述歷史的大門,從此開始研究和進行自己的口述歷史項目。
這些訪談使人大開眼界。很多關于他自已的生活與職業的口述實錄,正適合我的研究課題。幸好,在這些訪談中所提出的大部分問題,得到了他的回答,雖然不是全部。詹姆斯· 蘭德斯的一生中,成功與失敗的反差極大。在他長期的卓越的職業生涯后,由于逃稅被判刑入獄,并取消律師資格。在訪談資料里,他自然而然只談自己的成就。為了撰寫一部完整的傳記,我必須通過更多的其他途徑進行了解與核實。于是,我開始采訪他的遺孀、兒女、同事、朋友和對手。我感到在對他的一生的評價方面,不是每個人的看法都相互一致。實際上,他們都各持己見。
這些采訪令我困惑不解,而非證實我課題中所預期的想法。這些采訪教我懂得了口述歷史要對有關的回憶有同樣多的洞察力。我們總是從自己的角度來理解人物和事件,其實我們應該對各個方面的證據與因素都要深思熟慮后再作出盡可能真實的結論。這些訪談終于讓我用文獻證實了,詹姆斯· 蘭德斯的行為怪僻是因精神問題導致逃稅而不是故意為之,我的書有助于還原他的歷史真相[14]。
我從事訪談愈多,就對其過程愈感興趣。我有時對提問的方式是否合適有些疑慮,苦思如何理解所聽到的自相矛盾的說法。同時,我會參加口述歷史機構針對這些問題舉辦的講習班和研討會。在美國,當地和地區的口述歷史組織的網絡很發達,給國家口述歷史協會提供數據。許多其他國家都建立了全國口述歷史協會,他們聯合的國際口述歷史協會使全世界的口述歷史實踐者走到一起,相互交流。
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國際上,這些會議都表明,雖然口述歷史學家都有各自的特定性與研究興趣,但我們與世界各地的口述歷史學家可以分享共同的研究方法。也許彼此的研究領域不同,但我們的采訪、加工、保存和訪談等方面都用相似的方式。參加講習班和研討會能使受訪者分享他們的個人經驗和獲得更好的實踐機會。在參加的會議上,我有時聽到某些新鮮事,回來后自忖道:“我不妨試試。”
時代變革一直是口述歷史會議的永恒主題。國際口述歷史協會曾經在南非召開會議,十年之后種族隔離終結。一系列會議探討圍繞南非社會從底層到高層的轉型。發言者們還談論如何掃除南非可怕的艾滋病流行,同時提醒我們不只是政治和經濟影響人民生活。我仍然記得令人心情沉痛的項目“記憶箱”,錄制父母臨終時為即將成為孤兒的子女講述家庭故事和其他的回憶[15]。
當國際口述歷史協會在捷克共和國的布拉格開會時,許多人講述了蘇聯解體前后在那里的生活景況。受訪者渴望錄制關于自己國家的新舊體制的回憶與看法。中歐和東歐國家的官方檔案都記載了政權的更替,口述歷史學家想方設法錄制關于人民及錯綜復雜的社會變遷的音像資料,為將來留下更加完整的記錄[16]。
在拉丁美洲,國際口述歷史協會在阿根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召開會議,口述歷史學家錄制關于軍事政變、馬島戰爭及在軍事統治下失蹤民眾的回憶。大量項目關注壓迫、掙扎、脆弱、苦痛、岐視和爭奪。阿根廷和墨西哥的項目很有特色,大部分文獻涉及各種不同的口述歷史理論,充滿創傷以及個人的回憶,特別是運用人種志方法論。然而,巴西和哥倫比亞的文獻較少關注抑郁沉重的主題,關注的大多是比如運動、博物館、文學和音樂相關的主題[17]。
雖然國際口述歷史協會至今沒有在中東地區召開會議,但在其他會上,發言者們已經展示了關于阿拉伯之春的騷亂及其后果的報道。最近在西班牙的巴塞羅那的全體會議上,有學者探討了關于埃及革命的前段日子的看法。另一些人談及到伊拉克庫爾德難民和穆斯林婦女的個人敘述。國際口述歷史協會的下一次會議在印度舉辦,會員們期待有朝一日能在中國召開會議。
國際口述歷史大會雖每年舉行地點不同,但主題都基本相同。人們在回憶事件和各抒己見時,都根據他們的獨特見解來解讀。采訪者總是對所認為的重要事物提出問題。加工人員為訪談資料輸入索引或其他方法,突出重大主題,這樣便于我們將來使用。研究人員通過檢索,解讀采訪以實現其目標。有些口述歷史學家設法把各種任務結合在一起,而不管與目標有何關系,就采訪解讀的理論范圍而言,終究是有用的[18]。
意大利口述歷史學家亞歷山大·波特利,在研究人們的遺忘方面做了一些開創性工作。他的研究表明,錯誤可能不是簡單地由于記憶力衰退導致的,這涉及到事件的成員轉移而使他們更有安全感,或者使他們避免感到羞愧。波特利使我們認識到有價值的是檢驗人們記住事情的方式,并非只是他們記得的事情怎么樣[19]。
在口述歷史學家當中,迅速增加的另一類主題是即時記錄地震、颶風、水災或流行病發生時造成的傷害,這些口述歷史學家力求采訪記憶猶新的人們的經歷。這樣一來,他們發現傷害事件的記錄與平常錄制有所不同。災難中的幸存者愿意回答各種細節的問題,生動描述他們的經歷和遭遇。口述歷史學家面對創傷時承認,他們也站在災難與記憶的十字路口。這樣的話,他們會注意不打擾試圖返回到原有生活的人們,不能糾纏于他們的痛苦經歷。同時,他們發現傷害事件的受害者急切期待傾訴自己的苦難,回憶那些事件恰好能夠幫助人們正確對待并減輕痛苦[20]。
在近年來的所有會議上,最受人關注的主題是錄制方式。數字技術給口述歷史的錄制方式帶來徹底變革,創造了通過互聯網這種嶄新的傳播途徑。口述歷史需要錄音錄像,因此總是以科技作為支撐。卷盤錄音機首次用于錄制口述歷史檔案。六十年代隨著手提式錄音機的引入,口述歷史傳播更加廣泛。由于數字錄音錄像設備的使用,口述歷史的發展規模更大,更富有創造性。
數字革命使錄制設備價格比較便宜,并且干擾更少。這樣一來,在光線不強和受訪者注意力不集中的情況下,能夠用錄像機進行令人滿意的采訪。最新的數字錄像機不僅錄音更加清晰,而且能增強較舊的模擬錄制系統的錄音。在制作和加工訪談項目時,互聯網可使我們回溯采訪過的群體,供采訪者和研究人員在各個地方使用和傳播[21]。
口述歷史網站的擴展給口述歷史學家帶來了巨大的收益,使他們的工作成果眾所周知,得到更廣泛的使用。教師點擊口述歷史網用于授課,學生利用口述歷史鉆研功課,博物館管理人員、文獻片制作人員、家譜學家,甚至訃告撰寫者都在利用它們。作為采訪人員,在采訪時也會出現差錯,如沒聽清提示而誤事,打斷對方的回答,反復提問……諸如此類的尷尬場面。會在互聯網上被披露出來,公之于眾,但是,我們通過自己的差錯學到了不少東西[22]。
互聯網已經成為全球性的圖書館,再一次提醒我們圖書館對口述歷史活動的重要作用。在圖書館舉辦的采訪活動是館藏建設的基本來源之一。在通常情況下,口述歷史項目開始是作為圖書館增加文字記錄的項目之一。圖書館人員是活躍的采訪者,他們可以招聘其他人做采訪,還可以將所錄制和轉錄的采訪資料輸入數據庫保存。與其它類型的采訪不同,口述歷史資料的錄制是需要保存的。
不管圖書館是否從事口述歷史工作,圖書館人員都必須在其中發揮積極作用。圖書館人員需要對采訪制定統一的標準,準許研究使用的法律文書以及長期保存所必需的錄制規范。愈來愈多的圖書館人員將他們制作的口述歷史資料上傳至圖書館網站上。
我寫的《大家來做口述歷史》一書,這本書在許多國家用來作為口述歷史課程的教材,已經翻譯成中文[23]。就個人而言,我為自己的研究和參議院歷史部的本職工作而從事采訪。我在口述歷史會議上遇見的人們當中有教師、圖書館員、檔案保管員、新聞記者、電臺播音員和電視臺主持人、記錄片制作人以及其他職業的人員,還有歷史學家、人類學家、社會學家、民俗學家和老年學專家(由于我們經常采訪老年人)也參與其中。 顯然,這本書擁有各種層次的讀者,他們提出了這樣的問題,該書是如何編寫的。我最終認為最好的寫作手法是問答的形式,就好像我參與過的口述歷史講習班一樣,習慣于回答學員他們所遇到的問題。這些問題反映出正在做和利用口述歷史的范圍之廣泛。
意識到口述歷史領域正在持續不斷地發展,我已經完成了該書第三版的修訂,也有中譯本。在為新版本收集新材料時我意識到,該書的最后版本問世以來,口述歷史從理論到技術的變革如此之大,但坐下來面對面地進行個人訪談的基本原則始終保持不變。口述歷史要求采訪者做好充分準備,提出的問題要經過深思熟慮,然后讓受訪者用他們本人的話語回答。口述歷史采訪不能是辯論式的,還要讓采訪者有機會繼續追問下去,并且要參與受訪者援引的問題和事件的對話,發掘有益的采訪項目需要與受訪者交往密切,使他們有足夠的信心暢所欲言。這需要耐心坐下來從頭至尾不打斷地聽取他們的問題,如果要做補充采訪的話,還需樂意再做一次,也需要細心地聽取,準確地轉錄。這些業務素質仍然是不可或缺的。
口述歷史學家雖然在各自的領域堅持研究各自的課題,但我們可以采用通用的方法達到相同的目的,比如都面臨著訪談項目的編導、加工、保存和傳播等問題。我們努力跟上技術創新的步伐。最重要的是,我們都將用聲音記錄時代所發生的事件和經歷過的人們。即使他們將來不可能被寫入歷史,也能保證他們的經歷和貢獻不被遺忘,他們的觀念亦可被研究和借鑒。
(第六屆“信息技術和教育”國際會議,湖南圖書館,長沙,2014年10月27日)
注釋:
1.路易斯.認識歷史:歷史方法入門. 1950:45
2, 13.唐納德·A·里奇.自上而下/從下向上:利用口述歷史重新審視政府機構.口述歷史 42,2014:47-58
3-5.威廉·F·希爾頓布蘭德.參議院秘書,1981-1985,口述歷史采訪,參議院歷史部,華盛頓特區,161, 168, 167-168
6, 7. 弗朗西斯·R·瓦列阿.參議院秘書,1966-1977,口述歷史采訪,參議院歷史部,華盛頓特區,537-540, 560-561
8.唐納德·A·里奇.口述歷史的當前變革.歷史新聞,2004:7-10
9.戴維·A·泰勒.一個民族的精神:WPA作家的項目披露經濟蕭條的美國. New York:John Wiley & Sons, 2009
10.羅布·帕克斯,保羅·湯普森,艾倫·戴恩,哈麗特·麥凱,波莉·拉塞爾.國民生活故事二十五年,1987-2012,國民生活故事回顧與細目2012-2013.倫敦:大英圖書館,2013:10-11
11.戴維·洛奇.脫離苦海. New York:Penguin, 1989:185
12.唐納德·A·里奇.口述歷史的演變. 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2:3-19
14.唐納德·A·里奇.詹姆斯· 蘭德斯:被監禁的院長. 1980
15.菲利普·丹尼斯的事例.南非受艾滋病毒/艾滋病所感染的兒童的記憶工作.里奇編輯口述歷史牛津指南,2006:159-165
16.米洛斯拉夫·瓦內克的事例.獲勝者與替代者:采訪沖突雙方.里奇編輯口述歷史牛津指南,2006:37-50
17.費德里科·吉列莫·羅倫茲的事例.如何在戰爭中反敗為勝?口述歷史與政治回憶.里奇編輯口述歷史牛津指南,2006:124-141
18.林恩·亞布拉姆斯.口述歷史理論.London:Routledge,2010
19.亞歷山大·波特利.路易吉之死和其他故事:口述歷史的形式與含義.Albany: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1991
20.馬克·卡維,斯蒂芬·M·斯隆.緊張不安地傾聽:危機后果中的口述歷史
21.達格·博伊德.數字時代實現口述歷史的承諾.里奇編輯口述歷史牛津指南,2006:285-302
22.數字時代口述歷史網站. [2014-10-27]. http://ohda.matrix. msu.edu/
23.唐納德·A·里奇.大家來做口述歷史.北京:當代中國出版社,2006
〔分類號〕G25
〔作者簡介〕唐納德·A·里奇,男,美國參議院歷史學家,前美國口述歷史協會主席,曾服務于美國歷史學會和國際口述歷史協會,是美國口述歷史項目開創者之一,出版了《口述史》一書,參編了《牛津口述史手冊》;劉陸先(1942-),男,湖南圖書館副研究館員。
The Spoken and the Written Word: Oral History in Libraries
Donald A. Ritchie
( U.S.Senate Historical Office )
〔Abstract 〕Even in this digital age, librarians know there is no shortage of books in print. Despite so much being already available, there is still a need to create new records through oral history. Oral history preserves memories that might otherwise be lost, and allows people to interpret their own experiences. The article offers examples drawn from the author’s 40 years of service as a historian for the U.S. Senate, interviewing former senators and staff. As examples, he offers excerpts from interviews with the first Senate staff to visit China in 1972. The article also surveys the ways that libraries in many countries have used oral history to augment their collections, and describes how the Internet has become a global library, making oral histories as well as books and other documents available on a worldwide basis.
〔Keyw ords 〕Library Paper book Oral hist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