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博客中河南國際形象的修辭建構

李秀偉

（黃河科技學院 外國語學院，河南 鄭州 450063）

近年來，外語研究者日益關注河南國際形象的建構，如曹德春的《跨文化視域下河南省的國際形象：現狀與構建策略》，李莉文、陳瀅、張雨苓的《河南國際形象的調查與思考》，張軍、孫余驍的《中原經濟區對外傳播現狀和策略分析》，等等。論者主要以國際紙媒上有關河南的報道為對象，獲致報道主題、稿源等方面的信息，并以傳播學的相關理論為根據，提出以搞好渠道建設為主的建議。這可以說切中了問題的要害，但在傳播平臺不斷翻新和大數據泛濫的今天，沒有任何一個主體能夠壟斷傳播渠道。因此，強化各種傳播平臺的溝通是成功建構區域形象的關鍵，而溝通的前提是對另一主體要有“了解之同情”。那么如何才能獲得另一主體的相關知識，從而做出正確的反應呢？筆者以為，建構河南國際形象，首要的就是正確理解“地區形象”。“地區形象”乃是一個地區的內外公眾對該地區的內在綜合實力、外顯活力、未來發展前景的具體感知、總體看法和綜合評價[1]6。進一步說，一個地區的國際形象是作為主體的異域公眾對作為客體的特定地區進行修辭建構的結果。因此，把握該主體建構“他者”形象的途徑，是干預區域形象建設的一個重要前提。本文即以2012―2014年間普通英語母語者在博客中呈現河南形象的若干描寫為個案，探尋其中的修辭策略，把握其認知本質，并在此基礎上提出有關河南國際形象建構的建議。

一、事實呈現方面的非事件化策略

在語言研究中，劉文正與劉華文分別研究了英語與漢語中的非事件化現象，前者將其視為漢英語碼轉換技巧，后者則將其看作詞類轉換語法過程，二者均重視轉換過程中的意義變化。這啟示我們：在敘事過程中，語言表達和意義結合并不那么嚴密，相對于意義來說，語言表達存在著錯位、缺席、沖突等諸種可能。透過分析相關敘事語篇在呈現事實時所使用的非事件化修辭策略，我們有可能發現其中秘而不宣的區域形象建構過程。

Jaegwon Kim認為，哲學意義上的事件有物自體、特性和時間三個要素[2]1-20。根據這三個要素，事件可分為一般事件和獨特事件。一般事件是指不受參與者個體、時間、空間限制的事件，獨特事件則是與特定的個體、時間和空間相聯系的事件。由于三個要素內部及相互之間的配比存在差異，兩類事件類型之間還存在著若干過渡類型，也有相互轉化的可能。由一般事件到獨特事件，事件性越來越強；由獨特事件到一般事件，事件性越來越弱。客觀現實中這兩類事件的差異必然會反映到語言表達上，體現說者或作者不同的態度。語篇中所表現出的由獨特事件向一般事件轉化的過程，就是本文所稱的非事件化修辭策略，它可分為三個次類。

第一，參與者泛化策略。獨特事件總是與特定的參與者相聯系，是偶然的、突發的小概率事件，對區域形象建構的影響并不顯著。這類事件一旦成為大概率事件，就會跨越時空的限制，嚴重影響區域形象建構。參與者泛化的修辭策略正是這一機制在語篇生成過程中的具體表征。

參與者泛化策略之一是多個案列舉。筆者搜集到的一篇英文博客《The Dark Side of China’s “Aging Out” Program 》中就使用了這一策略。該博客主要討論的是河南省洛陽市超齡孤兒的跨國收養問題。其中的收養人涉及Sue、Kate、Michael、Debbie等，被收養人則涉及Jonathan等匿名或不匿名的8人。更嚴重的是，在隨后的跟帖中，還有收養人在不斷地提供新的超齡收養案例。經由這一操作，收養人與被收養人的指稱都得到泛化。也就是說，這些事件已經從個案性的獨特事件被修辭性地轉化成了多發性的社會現象。在該文中還出現了另一種形式的參與者泛化策略，即將與個人有關的事件置換為與機構有關的事件。比如，在論及Jonathan之所以隱瞞年齡以得到收養的原因時，語篇生產者并未點出操作超齡收養的具體個人，而是指明其機構身份Luoning County Civil Affairs officials，甚至直接代之以government。這樣，操作超齡收養就不再是個人行為，而是一種覆蓋面很廣的機構化牟利行為了。

第二，時間限制解除策略。獨特事件的獨特性還取決于事件在時間上的可區分性。這種可區分性在英語中有兩種表征方法：一是動詞的語法時和語法體，二是時間短語。獨特事件總是由語法上的時體和詞匯上的時間短語共同界定的。大多數情況下，多個小句所表征的事件在時間上是繼起的，所以小句與小句間在時間上具有一致性。但是，從語篇建構的層面上看，語篇生產者的視點卻有可能是不斷變換的，其結果就是時間表達方式的錯綜。在英文博客《Guoliang Village–China’s Hideaway》一文中，這一手法表現得最為明顯。該博客討論的是河南省萬仙山景區的郭亮村，其中涉及郭亮村人民艱辛的奮斗史以及該村目前旅游業興旺的現狀。在談到歷史的時候，語篇生產者所使用的主導時態是現在時，而談到現狀的時候，卻使用過去時。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現在時尤其是一般現在時有突破時間限制的潛勢。當語篇生產者使用一般現在時談論過去事件的時候，意味著該過去事件雖然已經結束，卻幾乎可以看作是說話時刻所發生的事，甚至是所談對象現時狀態的一部分。而當語篇生產者用過去時談論現時事件時，則拉開了所談對象與語篇消費者的距離。

第三，空間限制解除策略。事件獨特性的另一個來源是某事件與特定空間的緊密關聯。在小句中，空間是由名詞短語表達的，獨特事件的獨特性體現為由名詞短語所指稱地點的獨特性。現實中的多個地點在人的認知中總是體現為具有內包關系或者相鄰關系的節點。其中的內包關系意味著小地點總是嵌套在大地點中，這就為敘事中大、小地點之間的相互置換準備了認知上的可能。在敘事中，發生在小地點的事件通常是獨特事件，一旦小地點為大地點所置換，獨特事件就具備了普遍性，成為具有較多一般性的事件。

博文《Henan Zoo under Fire for Trying to Pass off Dog as African Lion》談論的是漯河市動物園以藏獒冒充獅子的作假事件，其中涉及當地動物園工作人員對該事件的解釋、游客對事件的情感態度以及博主的評論。在博客內文中，博主直接指明了事件發生的小地點，但是在標題上卻使用了大地點Henan字眼，由此，獨特事件就被賦予了一定程度的普遍性，成為大地點很難擺脫的污點。

二、態度表達方面的立場自然化策略

語篇的生產是一種社會實踐，語篇生產者建構語篇不僅是為了描寫事實和呈現經驗，而且還要表達對事實與經驗的情感、觀點、態度，從而構建社會關系[3]1-27。這即是說，語篇消費者在分析語篇時，要辨析語篇生產者建構語篇的手段，從而把握其所建構的經驗事實，厘清其情感、觀點與態度。在由多個小句構成的語篇中，情感、觀點與態度是多元的、動態變化的。由多元、動態變化的情感、觀點和態度所構成的體系就是語篇的評價體系[4]153-171。語篇生產者的態度有時候可能刻寫在詞匯語法中，得到顯性表達，有時候則自然地隱含在語篇推進過程中，等待詢喚[5]67。本文所稱“態度呈現方面的立場自然化策略”即指觀點與態度的隱性表達。

P. R. White認為，隱性態度主要指語篇中得到間接表達的極性價值，即“如果沒有即時語境的參與，組成表達式的任何成分都不帶有態度意義”[6]39。換句話說，隱性態度具有語境依賴性，屬于“語義變化受限小、態度意義不飽和”表達[7]25。Richard Lazarus認為考察態度的認知特征需要回答兩個問題：一是潛藏在不同態度背后的認知具有什么本質屬性；二是決定這些認知的前提條件是什么[8]1-21。從這兩個問題出發，可以看出態度的三個方面：關系方面、理據方面和認知方面。這說明語境屬性的不同決定了態度的不同。研究語境的屬性有助于把握語篇生產者的態度。據此，我們可以將語篇生產者將態度隱含在概念意義中的修辭策略分為三種。

第一，轉喻拓展策略。轉喻拓展策略指的是語篇生產者將刻寫顯性態度的詞匯語法結構設立為標桿（sign-post），然后透過語篇內的語義韻建立顯性態度與隱性態度的相鄰性，將由作為標桿的詞匯語法結構所表達的顯性態度投射到常規語境中沒有態度意義的詞匯語法結構上。例如：

The practice of dyeing pets'fur to make them look like other animals,such as painting dogs black and white to make them look like pandas, has been a trend reported on the mainland before. But the bogus animals in the Luohe zoo drew denunciations across the internet yesterday. A blogger joked that this publicity might actually bring more visitors to the zoo.

本語篇中有三個句子。其中第一個句子的意思是：以前就有報道指出，給寵物染上顏色使之看起來像其他動物，尤其是將狗染得黑白相間以冒充熊貓，這在大陸已經是一種潮流。孤立來看，該句并沒有態度含義。但語篇生產者卻通過銜接（由but標識）與連貫（回指性的搭橋參照）操作，將后邊兩句中由bogus、denunciation以及joke所表達的否定態度設立為標桿，建立了第一句與后兩句在語義韻上的相鄰關系。經由這一轉喻操作，后兩句中的顯性否定態度被拓展到第一句上。

第二，隱喻激發策略。與轉喻拓展策略不同，隱喻激發策略是指語篇生產者通過建立沒有態度意義的詞匯語法結構與刻寫顯性態度的詞匯語法結構在認知上的相似性來激發特定詞匯語法結構在即時語境中的態度含義。例如：

I think the point is that international adoption demand is driving the illicit supply. Just as in other well-documented programs such as Columbia, Peru,and Ethiopia, “orphans” are being manufactured to supply the demand. The mega $$$ spent in these countries by Americans is very good incentive. This has to stop. It’s unethical. If China can’t police itself at least we can spread the word about these types of problems. Kudos to the brave families making this public.

本段中第一句話通過使用經濟學術語 demand與supply，將領養這一與人有關的社會事實隱喻為一種與物有關的經濟事實。第二句話則在第一句話的基礎上使用了manufacture一詞，進一步將作為人的orphans隱喻為工業產品。這一系列隱喻建立了人與物之間的對應關系，人被對象化為物化的產品，失去了主體性。從倫理的角度看，語篇生產者對超齡兒童的國際領養是持否定態度的。

第三，文化內包策略。文化內包策略是指語篇生產者在語篇生產的過程中直接或間接地使用具有特定歷史文化內涵的詞句來建構特定區域的形象。在這種情況下，語篇生產者對特定區域的態度蘊涵在對特定歷史文化現象的態度之中。例如：

Commercial and retail areas are few,and what exists are Stalinist Department Stores lacking the allure of any modern city. The streets, evident with the labyrinth of one way major thoroughfares winding through a’ revolutionary’ attempt at abandoning the grid system that symbolized thousands of years of imperial’ thinking.

在這一段以鄭州二七廣場為對象的語篇中，語篇生產者并沒有使用任何表達顯性態度的詞匯，但這無法說明該語篇的客觀公正性，相反，如果語篇消費者稍加注意，就可以發現文中出現了一些充滿意識形態偏見的文化詞匯，如 Stalinist、revolutionary、imperial等。在西方的政治文化中，這些詞匯所表征的是與現代文明格格不入的獨裁、暴戾、野蠻等落后文化。如此操作所傳達的是語篇生產者對鄭州城市建設所持的負面評價。

三、事實呈現與態度表達的再分析

從廣義上說，在以上的修辭分析中，無論是事實的呈現還是態度的表達都關涉隱喻思維，因為所有的個案都與語言表達和客觀現實（或心理現實）這兩個要素之間的關系有關。如果將上文所揭示的相鄰關系、相似關系和內包關系進一步抽象，修辭分析就可以納入隱喻認知分析的框架，從而突破以語篇生產者為核心的語言分析，更清晰地展現建構互聯網空間中河南形象的規律性，為建構河南形象提供新的思路。

亞里士多德認為隱喻是一種修辭語言的形式，其功用旨在闡明事理[9]23。這表明，借助于隱喻修辭分析，語篇消費者可以穿透語言所組成的迷霧，把握確鑿無疑的真理或者事實。而萊克夫則認為，隱喻首先是思維問題，隱喻語言是思維的派生物[9]7。換用哲學的語言來說，隱喻思維是本質，而隱喻語言則是現象，二者既是統一的也是對立的。也就是說，語言分析只是認識隱喻的可能途徑之一，語篇消費者并不能通過單純的語言分析確保對隱喻的認識。從這個意義上說，上述博客語篇對河南形象的修辭建構就不單純是一種文字的游戲，它們所反映的也許就是異域文化中大眾的心理現實。

不過，亞里士多德傳統與萊克夫傳統的差別是關于隱喻的本質的，如果回到隱喻的語言表達形式，二者又具有相當的一致性，即隱喻是將喻體所具備的特征投射到本體上的一個認知過程。二者都認識到隱喻包括本體、喻體和相關性等三大要素。在這個意義上，上述語篇都可以看作認知性的隱喻。真實的河南就是隱喻的本體，而異域公眾所生活的社會文化環境就是隱喻的喻體。博客語篇的生產者正是通過將異域公眾所生活的社會文化環境認知為或設立為隱喻的喻體，并將此喻體所具備的特征投射到他所感知的河南上，從而產生一個符合異域公眾想象和期待的復合形象。這一形象與真實的河南以及異域公眾的想象和期待都具有相鄰、相似或者內包關系。換句話說，語篇生產者在語篇中所建構的河南形象與真實的河南之間存在著相當大的差異，而且語篇生產者所實施的每一步操作都蘊涵了他對河南的態度與評價。

四、建構河南形象的新思路

以上研究表明，我們應根據隱喻的結構性特征來設計建構互聯網空間中河南形象的途徑，達成形象建設與建構的和諧統一。

其一，本體建構方面。從隱喻思維的角度看，語篇生產者之所以利用隱喻來說明河南形象，是因為他所認定的語篇消費者對河南一無所知，或者所知甚少。這樣與語篇生產者共享社會文化語境的語篇消費者就對語篇生產者產生依賴。為了有效地與語篇消費者溝通，語篇生產者傾向于呈現那些易于刺激語篇消費者感性認知的形象要素，以將對河南的描述與他們所共享的社會文化語境對接。基于這一認識，有關河南形象本體建設的政策設計一方面要選準重點與亮點，協調推進各項事業的整體發展，一方面還要豐富外宣部門的組織機構，重視相關人員職業素質和能力的培養。只有這樣，本體建構才會有所本。

其二，喻體滲透方面。如上所述，語篇生產者在進行隱喻操作時需要考慮自己的態度與評價、他與語篇消費者共享的社會文化、語篇消費者的想象和期待。在特定區域內，由這些要素所組成的喻體具有相對獨立性。但同時在全球化時代，中原文化與異域文化之間必然存在著一些相通的要素。基于這樣一個基本判斷，我們完全有可能對喻體施加一定的影響。這就要求我們在進行有關河南形象的政策設計時，一方面要研究中原文化，挑選出具有普遍意義的文化要素；另一方面要以現有的信息傳播通道為基礎，建設新的傳播通道，創造中原文化與異域文化之間的親和性，間接地改變喻體。

其三，本體喻體關系方面。隱喻是將兩個本質上并不相同的事物反常并列，從而獲得有關本體知識的一種認知操作。從人們對本質的認識出發，我們可以發現這種并列實際上是建立在本體與喻體之間的相似、相鄰或者內包關系上的。也就是說，只要操作得宜，中原文化中那些與異域文化迥然不同的要素也有可能為語篇生產者或消費者所接受。因此，在進行有關河南形象的政策設計時，相關機構和人員應該充分利用相關智庫，研究河南形象所蘊含的中原文化與異域文化之間的關聯，建立二者之間的相似、相鄰或內包關系，幫助異域文化持有者認識和理解中原文化，建構他們對真實河南的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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