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 文
納西族東巴造紙傳統知識的法律保護路徑研究
龍文
【摘要】納西族是聚居在云南西北的香格里拉(中甸)縣、麗江市和四川西部的俄里縣的少數民族,該族至今保留著一種原始的圖畫象形文字,這種文字稱“東巴文”,以東巴文書寫的東巴教典籍被稱為“東巴經”,傳抄東巴經的紙被稱為“東巴紙”。文章從納西族東巴紙傳統知識的歷史源流講起,講述東巴造紙的傳承狀況、東巴紙的工藝特征、東巴造紙的商業利用狀況等內容,旨在讓外界對東巴造紙有一個全面的了解。
【關鍵詞】納西族;東巴造紙;傳統知識;法律保護
納西族現有人口30多萬,活動范圍在滇西北東經98°~102°、北緯26°~30°之間的滇康高原地區,聚居在云南西北的香格里拉(中甸)縣、麗江市和四川西部的俄里縣。納西族至今保留著一種原始的圖畫象形文字,這種文字在歷史上由納西族“東巴教”的“東巴”們[1]掌握和傳承,從而稱“東巴文”,以東巴文書寫的東巴教典籍被稱為“東巴經”,傳抄東巴經的紙被稱為“東巴紙”。東巴經在納西語中叫“森究魯究”,意思是刻在木頭或石頭上的文字,可見在紙還沒有傳入前,東巴字是用木或石頭作為書寫材料的。根據記載,麗江地區在元代已有造紙業,但東巴經的書寫材料在當時是否已經用紙缺乏史料的佐證,現存最早有時間記錄的以紙質承載的東巴經出現于清康熙七年(1668年)。有學者認為,從元時傳到麗江的漢人的造紙術即抄紙法在此后與西藏的澆紙法在麗江納西族地區融合,形成了東巴紙的生產技術。由于木氏土司對漢文化的大力推崇、排擠東巴祭師以及內地的造紙技術具有出產量高、所造的紙宜于書寫繪畫等特點,從而“東巴紙”工藝隨著東巴們隱沒于山區民眾中,逐漸成為書寫“東巴經”的專用紙。東巴紙工藝由于其技術簡易、紙張厚實宜于保存和造型等特點而被東巴們流傳下來。
“東巴紙”這一稱謂從歷史上說無論是在納西語還是在漢語中都是沒有的。用于書寫東巴經的紙在納西語中稱“色素”,對外用漢語稱“土紙”。根據調研,在1991年參加廣州博覽會時,這種紙對外稱“東巴經書紙”;在1997年記者稅小潔發表的名為“最后的東巴造紙傳人”一文中,這種紙被稱為“東巴造紙”;稍后,同年在《民族團結》上納西族學者和虹發表了《最后的東巴紙傳人》一文,“東巴紙”和“東巴造紙”才作為指稱東巴經專用書寫紙及其傳統制作工藝的名詞而為世人所知。
東巴經卷帙浩繁,至今仍保留有紙1萬多卷,分藏于世界許多國家的圖書館和研究機構。由于政治因素,自1950年后,納西族東巴教一度被認為是“巫教”和“封建迷信”,東巴經書被燒毀,東巴祭師的傳統活動被禁止,東巴文化傳承一度中斷,再加上外來紙張的涌入和國營造紙廠的建立,對成本高、勞動強、周期長的手工造紙無疑是一個劇烈沖擊,對東巴紙的需求越來越少。自20世紀80年代后,隨著東巴文化研究的復興和深入,一些學者和民間精英注意到東巴文化傳承對納西族的歷史發展的重要性以及東巴紙在其中的作用,因此在他們的支持下,東巴紙制造技術得到恢復和傳承。
(一)肯配古村

圖1 肯配古村現在的風貌
肯配古村是隸屬于麗江市玉龍縣大具鄉白麥村委會的一個自然村。該村位于玉龍雪山東部,海拔2645米,下臨虎跳峽,南距玉龍古城區86千米,西距大具鄉政府15千米(圖1)。當地屬高寒山區,由于造紙原料豐富,自古便有造東巴
紙的傳統,其紙納西語稱作“打鼓色素”,意思是肯配古的紙。制造東巴紙在肯配古村曾是當地東巴的主要經濟來源。由于歷史原因,肯配古村的東巴造紙技藝自20世紀50年代起中斷,直到1989年后,在麗江東巴文化研究所的幫助下,村民和圣文在請教了過去曾經是造紙東巴的外祖父后開始恢復造紙,并于1990年正式掛牌為“云南社科院麗江東巴文化研究所經書紙定點生產作坊”。和圣文在1991年帶200張紙參加了廣州博覽會,當時稱為“東巴經書紙”,自此引起社會各界的關注。2001年,村民和桂山也師從其曾是造紙東巴的外祖父學會了造紙。2003年5月,在云南省生物多樣性和傳統知識研究會的支持下,村里掌握造紙技術的老人們(年齡都在70歲以上)集體教會6個年輕人,他們分別是和貴修(現任村主任)、和志國、和國強、和春龍、和潤林(前任村主任)、和仕英。
由于東巴紙原有的用于書寫東巴經的傳統市場目前已經漸漸消失,新的市場渠道又未能打開,麗江東巴文化研究所在支持和圣文恢復造紙的那幾年,曾經以5元/張的價格訂購過10000張東巴紙,但至今還沒有用完,更談不上擴大訂量了。目前和圣文在家務農,有些零星訂單,而其他的人幾乎不造紙,生計主要是靠養殖和采集菌子、藥材等山貨維持。恢復了東巴造紙傳統的村民們由于無法以造紙為生計手段,東巴造紙傳統又面臨著再次失傳的窘境。
(二)白地古都村
白地村位于香格里拉縣三壩鄉,與大具鄉隔金沙江東西相對,這里有一處東巴教圣地“白水臺”,是納西族文化的發源地(圖2)。白地出產的東巴紙被稱為“白地紙”,年已八旬的和志本老東巴一家是目前白地村唯一的造紙戶。和志本出身東巴世家,從師伯父肯恒大師學習經卷、法規、技藝,并能主持各種占卜和儀式,是當地最有名的大東巴之一。根據他的口述,他的家族造東巴紙約有150多年的歷史。同樣由于歷史原因,他家在20世紀50年代以后就中斷了造紙,直到1983年才恢復。和志本一家造紙以自用為主,有時也接一些訂單,但是量不大,日常生計主要靠幾個兒子務農和狩獵供養。近兩年由于白水臺旅游景點的開發,和志本老東巴被聘請在村中的東巴文化園寫經書,每月固定收益600元。

圖2 在白水臺上遠眺白地村
2006年,白地古都村傳承的納西族傳統造紙工藝經香格里拉文化部門申報,被列入首批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三)小米地村
據調研期間了解到的情況,大具鄉小米地村村民楊素一家也于2002年恢復了東巴造紙,其造紙技術源自迪慶州香格里拉縣三壩鄉白地。因行程所限,筆者未能到實地采訪。
目前恢復傳承的東巴造紙工藝基本相同,屬于澆紙法系統,同時有少許抄紙法的印跡。東巴紙制作工序主要包括:
(一)采集原料
東巴紙原料需到周邊山林河谷采伐,是當地較為豐富的一種多年叢生灌木(圖3)。采伐的原料水分少,容易干,需趁鮮剝皮。
(二)曬干
將鮮料放在庭院中自然曬干,一般需要一天時間。
(三)浸泡
把干料放在溝里或放在木缸里浸泡,泡軟為止。一般1天即可,有時也泡4~5天。泡的時間長,有利于煮熟,邊泡邊剔除黑皮和雜皮。
(四)蒸煮
將浸泡過的樹皮放在一口大鐵鍋里,每鍋約下干料3~4公斤,加入清水用柴火蒸煮。水沸騰時,加入篩干凈的灶灰。每公斤皮料約加2.5公斤灶灰。灶灰起堿化作用,目的是除去原料中的木素、色素等物質,最終得到較純的纖維素。灶灰放得越多,皮料煮得越快。邊煮邊用木棍攪拌。經過十幾個小時的蒸煮,當皮料輕輕一拉即可折斷而又稍稍有些韌性時,即可起鍋。
(五)漂洗
將煮熟的皮料撈起,放在簸箕中濾水冷卻后,拿到河里漂洗,邊洗邊搓,盡量將灶灰沖洗干凈,并把皮料中雜質除去,隨后將皮料捏成拳頭大小的團狀。一般每公斤樹皮可煮得5~6個團料。
(六)打漿
把洗凈的皮料置于一平整的石板上,用木槌反復捶打,直到打成纖維狀,入水完全可以散開為止。每團皮料需捶打40分鐘左右。紙漿不能打得太細,太細的紙漿在撈紙時會從紙簾篾縫中漏掉一部分,造成浪費;也不能太粗,太粗的紙漿做出來的紙質量不好。

圖3 東巴紙原料——蕘花
(七)槽式抄紙
將安放著紙簾的紙簾框放入盛水過半的木槽中,然后把適量的紙漿放在溢滿清水的紙簾上,用手輕輕攪拌、拍打,使紙漿纖維均勻分布,并撿出雜質,隨即撈出。
(八)扣紙和曬紙
經片刻濾水后,將紙簾從紙簾框中取出,然后輕輕把濕紙翻扣在曬紙板上,小心取出紙簾,拿到太陽下曬。
(九)砑光
待紙曬到半干時,用砑紙棒在紙上反復用力碾壓,至砑得紙面平整,簾紋不顯為止。干后,紙色牙白。
(十)揭紙
紙干后用輕手揭下,以備后用。
東巴造紙的工具主要有大鐵鍋、紙簾、裝紙簾的木框、曬紙木板、木制水槽、布團、光滑的石頭、木制舂臼、盆等。
在社區傳統情境下,東巴紙的主要用途是用來傳抄東巴經書和制作東巴法牌。在傳統的萬物有靈信仰的影響下,造紙也被看作是東巴所具備的一門法術,人們認為東巴經和東巴法牌等都是神圣的,因此對傳抄東巴經的紙和做東巴法牌所用的紙自然也有了特殊要求,如制造東巴紙的人必須是男性,最好就是東巴本人造的紙,這樣能保證紙的“圣潔”。在以物易物的時代,一張東巴紙可以換得一升毛糧(未舂的米),五六十張東巴紙可以換得一整頭羊,造紙自然也成為東巴樂于選擇的職業分工,使他們獲得高于普通人的生計狀況。
在東巴造紙恢復傳承的十幾年間,造紙已經漸漸失去了原始的宗教神秘感,而成為東巴造紙戶在農耕和畜養之外增加經濟收益的一門特殊技藝。以每張紙5元的市場價格計算,每戶每年生產1000張紙就可增收5000元。令人遺憾的是,由于與外界信息溝通不便,也由于蕘花資源的匱乏,造紙戶一方面接到的訂單并不多,另一方面也不可能生產過多的紙張成品。據我們根據調研數據的估算,恢復傳承至今東巴紙的生產總量應當在20000~30000張之間,其中大部分是麗江東巴文化研究院為了東巴經的整理和保存而訂購的,其他研究機構如美國自然博物館及一些學者和旅游者也有少量直接訂購,真正流入市場的東巴紙并不多。與之形成鮮明對照的則是麗江旅游市場上以“東巴紙”為名的文化產品市場的火爆(圖4、圖5)。
在麗江古城,“東巴紙”名義的旅游產品名目繁多,主要有東巴紙書、東巴紙畫、東巴紙雕、東巴紙工藝品等各種類別,均聲稱以最原始的東巴紙為載體加工而成。以四方街上的“麗江東巴紙坊”為例,該紙坊目前開發了書籍、郵品、辦公用品、宗教系列用品等多個類別的旅游產品,并在營業場所內向游人展示和表演東巴造紙技藝和工具,年營業額在100萬元以上,取得了較為豐厚的經濟收益。在古城內還有一家名為“天雨流芳”的店鋪,以銷售東巴紙書畫和東巴紙雕為主,每件商品幾十元至幾百元不等,吸引不少游客購買,月銷售額近萬元,業績也是可觀的。

圖4 在東巴紙坊銷售的號稱用東巴紙印制的出版物

圖5 東巴紙坊中的商品和專利證書
我們在采訪中發現,兩家商鋪所稱的“東巴紙”均非來自恢復傳承東巴造紙的傳統社區。“麗江東巴紙坊”僅在表演東巴造紙的過程中使用了蕘花原料為道具,其所銷售的產品均在昆明加工,所用紙張來源于昆明及外省。“天雨流芳”所用紙張為自產自銷,來自于店主在市郊開設的造紙作坊,這種紙基本采用了傳統東巴造紙的工藝,但使用了漢族常用的構樹皮為主要原料,并有了一些技術上的改進。
當我們問店主們為什么不用傳統社區按照原始工藝生產
的東巴紙時,店主們的解釋中的共同點就是:蕘花原料稀少,而且解決不了雙面印刷的問題,商業利用的成本太高。
但是,畢竟店主們之所以能有良好的經濟收益是因為購買者大多為“東巴紙”民族、原始和神秘的特點所吸引,我們向他們提出的問題是:(1)以“東巴紙”冠名的紙張,如果它與納西族傳統社區以及納西族傳統的東巴造紙工藝沒有絲毫的關系,是否是符合誠實信用原則的正當商業行為?(2)以一個民族的某項傳統為市場賣點獲取商業利益,是否有一個邊界,即尊重這個民族對該傳統起碼的認知和傳承者的心理感受?(3)在傳統的基礎上開發產品,如果這種產品與該傳統的原始工藝有區別,是否應當加以說明而不是含糊其辭?
筆者曾邀請麗江當地行政部門、研究機構、商業實體以及東巴造紙傳承人代表等各方人士座談,就保護納西族東巴紙的傳承和發展問題交流信息、表明態度。
根據參會各方的發言以及會后調研,筆者梳理出納西族東巴紙傳統知識利益鏈和保護鏈,并以其為線索對其中各方立場和行動加以展現(圖6)。

圖6 目前東巴紙傳統知識保護鏈和利益鏈
東巴紙傳統知識保護鏈的中心是作為發掘、研究和整理者的麗江市東巴文化研究院。[2]麗江市東巴文化研究院前身是云南省社會科學院東巴文化研究室,1991年改為所,2004年更名為麗江市東巴文化研究院,同時掛云南省社會科學院麗江分院的牌子。麗江市東巴文化研究院的主要職責是對納西族東巴文化進行搶救整理和科學研究。東巴文化研究院坐落于黑龍潭公園內,土地面積2492平方米,建筑面積1387平方米,房屋49間,收藏東巴經2000冊,文物200多件,圖書10000多冊。麗江市東巴文化研究院在20多年的時間里為東巴文化保護做出了大量實質性貢獻,整理東巴古籍文獻,編印攝錄東巴文化和納西族民俗文字圖像資料,獨立和合作開展東巴文化的研究課題和保護項目。針對東巴紙傳統知識,麗江市東巴文化研究院于2002~2005年承擔了云南省生物多樣性與傳統知識研究會“東巴造紙與社區生計”和“東巴文化與森林保護”項目,在玉龍縣大具鄉白麥村肯配古社區恢復了造紙傳承并開展了原料的種植試驗,使瀕臨失傳的東巴紙傳統知識存續下來(圖7)。
得到麗江市東巴文化研究院幫助的肯配古村民在項目實施過程中意識到了東巴紙傳統知識的重要價值,學習并傳承造紙技藝的村民由過去的一戶人家發展到現在的六七戶人家。隨著麗江古城中東巴紙商業開發熱潮的興起,肯配古的村民也開始尋求保護東巴造紙技藝的途徑。恢復傳承之初,傳承人試圖申請專利,咨詢當地科技局等部門得到的反饋是,東巴紙是納西族傳統技藝,屬于全體納西人,不能申請為個人所有的專利,因此,傳承人放棄了申請專利的念頭。但是到了2003年以后,東巴紙的商業開發者競相申請了數個東巴紙專利,雖然具體的技術內容和權利要求各異,但均打著專利的名號廣為宣傳和炒作,這就引起了傳承人的憤慨和疑問:為什么自己要求申請專利得不到支持,而商業開發者就可以申請各種名目的專利?2005年開始,肯配古社區的東巴紙傳人在NGO組織工作者和法律援助工作者的幫助下團結起來,成立了納西族東巴造紙傳統資源共管會,主張自己的正當權益,并決定發起東巴紙生產合作社,以便于從事東巴紙的生產和經營活動。2007年9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民專業合作社法》正式實施,農民設立專業合作社的條件和審批手續簡化,極大推進肯配古社區東巴紙傳承人合作社申請程序的進展。最終,“玉龍縣肯配古東巴紙生產專業合作社”于2008年5月26日經玉龍縣工商局核發執照,以企業法人的身份正式開始了生產和經營活動。

圖7 和圣文在麗江東巴文化研究所幫助下恢復東巴紙的生產作坊牌匾

圖8 可形成良性循環的東巴紙傳統知識保護/利益鏈
東巴紙傳統知識利益鏈的中心是東巴紙的商業開發者,目前在麗江古城中為“東巴紙坊”和“天雨流芳”兩家。[3]東巴紙坊經營東巴造紙表演及相關的系列紙產品的開發和銷售,2002年開始項目策劃,2003年在政府的扶持下開始經營活動,按照其負責人和麗湖的話來說,是“找到一種既能傳承創新,又能保護本民族文化,還能對麗江旅游做出貢獻的一個契合點”。東巴紙坊一開始只在麗江古城四方街的科貢坊開有一家店鋪,隨著對東巴紙賣點的不斷宣傳和有效經營,目前企業規模逐步壯大,已在麗江古城和束河古鎮開設有多家連鎖店,年營業收入在100萬元以上。東巴紙坊對知識產權非常重視,為了保障市場利益,先后申請了“東巴紙坊”商標和兩項以東巴紙為名稱的制備方法專利。麗江古城內的另一家經營東巴紙產品的店鋪叫“天雨流芳”,負責人是陳登宇。陳登宇原為麗江文管所工作人員,對東巴紙的工藝和傳承情況比較了解,在尚未開展正式經營活動的2002年,就以個人名義申請了一項以東巴紙為名稱的制備方法專利。天雨流芳的店鋪內展示著陳登宇從民間收購的古老的東巴造紙工具,主要銷售其開發的紙雕工藝品和其他系列紙產品。天雨流芳自2006年開始正式經營,規模較東巴紙坊為小,目前只在麗江古城有一家店鋪,在受訪時對其年銷售額沒有透露,據采訪者估計在50萬~100萬元之間。
目前東巴紙傳統知識的保護鏈和利益鏈是相互平行的兩條鏈,互不搭界。政府是兩條鏈的聯結點,并在兩條鏈中都扮演著關鍵角色。一方面,政府是整個東巴文化保護工作的立項資助者、贊助人;另一方面,政府又是東巴文化和東巴紙商業化利用的扶持者。東巴紙坊這個項目就是麗江古城管理局下屬的古城管理有限公司來開發的,當時他們感受到的東巴紙是一種很獨特的、帶有民族性的一種文化載體,應當通過這樣一個東巴造紙法的展示,讓游客了解納西族的東巴造紙以及附帶的一些東巴經書、東巴文化。當時做這個項目的時候是出于宣傳的,隨之而來的,這種宣傳在市場中產生很好的效益,在產生了社會效益的同時,還產生了經濟效益。麗江古城管理委員會的負責人提出,應當考慮成立一個由政府相關部門,如科技局、旅游開發辦公室、市政府、文化局,會同東巴文化研究所組成審評機構,對東巴文化的開發方案都要經過這樣一個機構的認定,頒發東巴文化經營許可證,以免仿制品、偽文化的盛行。[4]
現在的問題是東巴文化和東巴紙保護的應當受益者的傳承人/社區與文化產業政策的被扶持者即東巴文化和東巴紙的商業開發者之間并沒有發生任何直接的聯系。在目前東巴紙保護鏈和利益鏈相分離的狀況下,商業開發者可以任意地將其開發出的產品掛上東巴紙的招牌,包裝上東巴文化的外衣而不顧傳承人/社區的感受,傳承人/社區更不可能從如火如荼的商業化過程中得到任何經濟利益,相反還導致傳承人/社區原有的市場渠道被侵占,喪失競爭力,從而放棄曾經的生計手段去另謀出路,導致重新恢復的東巴紙傳統知識再一次瀕臨滅絕。
因此,這樣一種保護鏈和利益鏈相分離的東巴紙傳統知識保護狀況應當通過制度創新探討一種可持續發展的商業開發模式,改造其為在一條保護和利益合一,直接溝通傳承人/社區和商業開發利用者,政府不但做贊助人、產業扶持者,還承擔市場監管、協調各方利益角色的良性循環鏈條上運行的保護狀態(圖8)。
注釋:
[1]東巴,意為“智者”,是納西族對宗教祭師的稱呼。東巴教是納西族的民間信仰,包括了自然崇拜、祖先崇拜和多神信仰等宗教形式,但沒有統一的活動場所和固定脫產的職業活動者。在筆者的調研中,納西族東巴自己的觀點認為:東巴是掌握東巴象形文字、傳統祭祀儀式、醫、學、匠、藝于一身的納西族知識分子。
[2]麗江市東巴研究院的相關資料由該院副院長李德靜研究員提供。
[3]兩家商業開發者的具體資料來自于筆者的直接采訪。
[4]麗江古城管理委員會負責人在“東巴造紙傳統知識保護問題研討會”上的發言。
參考文獻
[1]楊建昆.云南民族手工造紙地圖[M].昆明:云南科技出版社,2005.
[2]李曉岑,朱霞.云南少數民族手工造紙[M].昆明:云南美術出版社,1999.
[3]和虹.淺探納西東巴紙造紙技術[J].廣西民族學院學報(自然科學版),2001,(2).
【中圖分類號】J50
【文獻標識碼】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