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交際中漢英語碼轉換的社會語言學研究

薛晶晶

（河南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河南焦作，454000）

網絡交際中漢英語碼轉換的社會語言學研究

薛晶晶

（河南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河南焦作，454000）

語碼轉換是語言接觸的一種常見現象，受到了國內外學者的廣泛關注。隨著網絡的迅猛發展和英語的廣泛使用，網絡交際中的漢英語碼轉換現象愈演愈烈。從網絡交際平臺中選取一些實例來分析網絡交際中的句內漢英語碼轉換和句間漢英語碼轉換的具體類型，并進一步從社會語言學的角度探析其所實施的方便快捷、填補詞匯空缺、體現文化認同等社會功能。

網絡交際；漢英語碼轉換；類型；社會功能

2015年2月3日，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在京發布第35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報告》顯示，截至2014年12月，中國網民規模達6.49億。我國網民以年輕人為主要群體，網民中具備中等教育程度的群體規模最大，學生所占比例最高。［1］這表示網絡作為一種新媒體，因其為人們的交流提供了更便利、快捷的平臺，如：論壇、微博、qq、微信等，越來越受到人們的喜愛和運用。同時在長期英語教育的環境下，英語的使用會在不知不覺之中進入我們的語言。因此在英語廣泛學習的氛圍里以及在網絡迅猛發展的形勢下，英語和漢語這兩種語言在網絡交際中交匯出現在我們的語言里，從而形成了網絡語言的英漢語碼轉換。

一、語碼轉換

在社會語言學的研究領域，語碼是指人們進行交際的符號系統，它指的是一種語言，或是一種方言或者語言變體，或是一種語體，如正式語體和非正式語體。在同一對話或交談中，使用兩種或兩種以上的語言變體的現象，被稱作語碼轉換。［2］語碼轉換是語言接觸的一種常見現象，在近40年來成為雙語研究中的一個熱門問題，受到了國內外語言和社會研究領域的多方關注。國外的眾多語言學家從句法學、社會語言學、語篇分析、語用學等多個角度來解釋語碼轉換現象，提出了許多不同的理論和模式。如甘柏茲和布魯姆最早區別了情景語碼轉換和喻意型語碼轉換兩種類型；Myers-Scotton的標記理論和Verschueren的順應理論。國內有關語碼轉換的研究起步較晚，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在語言學領域，何自然、于國棟、祝畹瑾、呂黛蓉、黃國文和王瑾等研究者們根據不同的語料，使用不同的研究方法從不同的研究視角分析了語碼轉換現象，包括社會語言學、會話分析、句法學、語用學、外語教學等，但以介紹和驗證國外研究理論居多。

盡管語碼轉換提供了很多的研究課題，涉及多個領域，但是目前有關研究大部分集中在自然語篇中，而對電子語篇如網絡語言卻涉及的很少，但其中仍有一些杰出研究者及研究成果。國內代表人物有魏在江（2007）分析了電子語篇的特點以及網絡語碼轉換的類型。［3］程偉（2013）認為網絡語碼轉換是對語言現實和社會規約的被動順應和對心理動機和網絡交際環境的主動順應。［4］

二、網絡交際中漢英語碼轉換的類型

帕普蘭區分了三種類型的語碼轉換：句間語碼轉換（inter-sentential switching）、句內語碼轉換（intra-sentential switching）和 附 加 語 碼 轉 換（tag-switching）。句間語碼轉換是以一個句子為單位的轉換，發生在兩個句子或分句的分界處，每個句子或分句都分別屬于一種語言。句內語碼轉換局限于句子或分句內部的轉換，并且混雜著詞匯的轉換。附加語碼轉換是在單一語言表達的句子或分句中插入另一種語言表述的附加成分。［5］

網絡交際中的漢英語碼轉換也包括句內語碼轉換和句間語碼轉換。句內語碼轉換的類型包括表音符號、縮寫、詞綴和詞語。句間語碼轉換類型包括直接引用、插入語、句子或分句。

（一）句內語碼轉換

1.表音符號

人們在使用網絡平臺進行交流時，為了表達某種感情或意思會在句子內加入表音符號，這些表音符號或由漢語拼音構成或由數字和英文字母組成。如：

（1）折耳貓：剛剛接了個電話，估計今晚上睡不著了！心塞啊。

小鹿花生：咋了

折耳貓：接了電話才知道我家那么好的一顆大白菜被gong了啊。

（2）零零零六六六：在總站這邊，老車站對面。

fire：soga，興隆小區那～～，原來我就是在六中上學。

（3）Blue sky：我已經幫你把homework交了。

靈雋：3Q，太好了你。

例1對話中gong這些字母實際是漢字“拱”的拼音，帶有諷刺的意味。例2中soga本來是日語的詞語，表示的是原來如此。但在此句中則是根據日語的發音在漢語中找到相似的字母拼音組合而成。例3中的3Q由數字3和英文字母Q組成，取英文thank you的諧音，以示感謝。

2.縮寫

在進行網絡交流時，為了減少打字的次數，加快交流速度，提高網上聊天的效率，對于一些表達方式人們更習慣于使用已為人所熟知，并廣泛使用的英語縮寫方式。

（4）夢曉時分：冬天都要結束了，鼻炎又犯了，難受。

小謝要做圣逗士：東去春來，鼻炎的感覺就像是春天在鼻子下面塞了兩條小蟲！！！P S注意保重，雖然沒大問題但是很難受的。

（5）折耳貓：明天日語課還去不去，課文我還沒背，單詞也沒背。

夏日陽光：必須去撒。

折耳貓：好吧，做完ppt，我看會日語。

（6）流螢：買了聽力，人文知識，還有真題啥的。

默：恩，你聽voa嗎？

例4中ps是一種很常見的縮寫形式，其全拼是postscript，意思是備注，是指人們在完成一段話之后，發現還有一些沒說完的話，便使用ps來進行補充。例5和例6兩個對話中ppt是power point的縮寫形式，voa的全拼是voice of America。很明顯，這兩個對話中的交際者都是學生，對他們來說ppt 和voa都是比較熟悉的英文，沒有必要使用全稱。而使用其縮寫則更方便快捷。

3.詞綴

網絡交際中的漢英語碼轉換中還存在添加詞綴來進行語碼轉換的表現類型，即在漢字后面增加英語詞綴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7）生如夏花：迎著朝霞回家去

Nine..：嗨皮ing是吧。

英語的進行時是通過添加屈折詞素來實現的，后綴-ing是英文中正在進行時的表達方式，表示正在做某事，或正處在某種狀態下。而漢語中每個詞的時態則需要靠語序、助詞和副詞的幫助來表明。漢語的現在進行時需在單個詞的前面加上正在來實現。例7中嗨皮ing是指正處在快樂的狀態之中。這種表達方式比使用中文“正在嗨皮”更形象、直觀，更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4.詞語

除了上述提到的漢英語碼轉換的類型外，人們在句子內還使用其他完整的單詞或詞組來進行轉換。

（8）發信人：alex2

標題：Re：你會review相親女的qq空間嗎

發信站：水木社區

發信人：simple227，qq空間都沒什么新內容了。review也是朋友圈or微博吧。

（9）紫色風信子：自制肉夾饃，美味極了，人均四個，過癮！

梓軒小豬：求recipe。

以上例子中的英漢語碼轉換是遵循漢語的語法結構，中間某些成分轉換成英文，有名詞，動詞和介詞。在中文的語境和以漢語為主的語法結構下，網絡交際者以各種不同詞性的英文單詞來代替中文單詞的現象特別常見。但其中使用最頻繁的是名詞，其次是形容詞、動詞和副詞。

（二）句間語碼轉換

與轉換發生在句子內部的句內語碼轉換不同，句間語碼轉換則是發生在兩個句子或分句的分界處，使用另外一種語言并以一個句子為單位進行轉換。

1.引用語

在網絡交際中，當人們談到某些具有有趣的英文句子時，它的幽默性是由英文發音的押韻或意思的多樣化體現出來的。但如果直接翻譯或翻譯的有偏差，漢語譯文就突顯不出某些詞的多義性，就可能失去其原有的幽默感。或是涉及到一些與文化關系密切的內容時，如果使用漢語譯文，則可能無法準確充分的表達英文原句的內涵，交際的另一方可能就沒法理解其中的語言魅力，說話人的目的也無法達到。

（10）Plan your life：昨天看到一句話：Your left brain has nothing right and your right brain has nothing left.

娟子：挺有意思的。

此例子中直接引用了英語的原文。原句子中的left和right具有多重意思。Left既指

左邊，又可作為動詞leave的過去分詞形式，在此的意思是留下。Right的一個意思是右邊的，另一個意思是正確的。因為這兩個單詞的多義性，給英語原文帶來了韻味，同時讀起來有些押韻。

2.插入語

網絡交際中，人們會使用插入語，如：by the way，oh my god等進行英語和漢語的轉換。

（11）Minigirl：說好的動車呢？C是啥意思咧！兩個鐘，Oh my god，祝一路平安。

例（11）中說話者想要買速度較快的動車車票，但卻買成較慢的另外一種車票，并耗時兩個小時，此時她使用了英語插入語oh my god，來表達她的沮喪和無奈。

3.句子

人們在進行交流時，因語境和心理情感的改變，在句子或分句的交界處會使用完整的英文句子進行轉換，從而更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意圖。

（12）醉看紅塵這夢：喜歡上一個人，竟可以如此瘋狂……

f（x）：are you kidding me？？？進展咋樣了？？

（13）梓軒小豬：打個賭，我要是比你低請你吃十個神通，不比你低你請我五個算了，is it a deal？

譯介書生：不跟你賭，你不就是想讓我說你考了個第一了么哈哈。

梓軒小豬：哈哈，你說對了我請你吃十個，反之你請我吃五個，is it a date？

例12對話中的are you kidding me？屬于句間語碼轉換，表示的是你在開玩笑的吧？更好地體現了說話者的驚訝程度。例13中的is it a deal？和is it a date？相呼應，如用漢語這是個交易嗎？和這是個約定嗎？會比較生硬，同時也可能會產生一定的誤解。

三、網絡交際中漢英語碼轉換的功能

在交際中，語境和人的心理因素會發生變化，相應地語碼轉換所體現的社會功能也會有所差異。甘柏茲（1982）曾列出六類功能，分別是引述、重復、明確受話人、感嘆、話語限定、個人化和客觀化對比。［6］由于網絡語言所處環境的特殊性，它有著與其他語體不同的特點，更便捷和生動，因而網絡語碼轉換現象也將呈現出不同的功能。因此在研究網絡語言語碼轉換功能時，除了考慮上述因素之外，還應該結合網絡語言的特性。本文根據所收集到的例子，分析出網絡交際中的漢英語碼轉換主要實施了五大功能，即方便快捷、填補詞匯空缺、體現文化認同、回避忌諱、制造幽默。

（一）方便快捷

根據美國語言學家維多利亞·弗洛姆金提出的簡約原則，人們在使用語言時總是盡量節省氣力，減少麻煩。網上對話交流與面對面的交流不同，網絡交際需要通過鍵盤輸入信息來完成，打字速度的快慢對交流順暢度有著很大的影響。因此在交際中為了能夠更快捷更有效地表達自己的意思從而使交流能夠進行下去，當人們發現某些詞匯的英語表達形式相比漢語更簡單，打字更快更方便時，就會趨向于使用英語，尤其是英語中存在的各種專有詞和縮略詞，這使得網民在交際中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如：

（14）青澀痕跡：幫老徐家微播招聘信息，朋友圈里的朋友們幫忙宣傳宣傳。符合以下條件的優先考慮：1.本地戶口2.有經驗3.年齡低于55歲。

taku：報名，會CNC加工。

CNC是computer numerical control（計算機數字控制機床）的簡稱，其漢語的表達方式較長，需要耗費更多的時間，如果你的鍵盤輸入速度慢，則會影響交流，更可能插不上話，達不到預期的交際效果。因此交際的一方（taku）就適時地轉用相對簡短的英文來代替中文。

（二）填補詞匯空缺

不同國家有著各自特有的文化，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差異。而語言和文化是緊密聯系，不可分割的。語言是文化的載體，體現了文化，就必然地會帶有文化所賦予的內涵。由于文化的不對等性，英語文化之中的詞語和信息可能在漢語文化中不能找到完全對應的詞語來表達，或是對應的翻譯不能準確地表達原詞或原句的意思；甚至完全找不到對等的漢語表達方式。在這種情況下，語碼轉換則發揮了其功能，說話者會采用轉換語碼來彌補文化空白，填補詞匯空缺，即使用原有的英語表達方式來更清楚準確地表達其意圖，從而使對方順利理解所要表達的意思，以實現交際目的。

（15）發信人：josephann，信區：Oversea

標題：華盛頓大學路易斯分校怎么樣，這種情況能去不？

發信站：水木社區

基本情況：LZ妹妹

成都某電2013屆本科，英語專業畢業工作一年，現在某冷門小外企NGO辦公室上班，負責網頁廣告部門。今天圣誕節收到圣路易斯華大offer，申請專業為Social Work碩士項目。

此例子中的offer全稱是offer letter。人們在求職或申請出國留學時，經常會提到是否收到offer的問題，在這個語境下的offer一般是指外企或國外學校發的一封格式類似的信件，用以表達愿意錄用申請人的意向。目前存在多種對offer的中文翻譯，如：錄取通知書、入職通知等。但是無論怎么翻譯，都不能非常準確無誤地表達出offer這個詞的意思，因此發信人直接采用了語碼轉換，使用了英語原詞offer。

（三）體現文化認同

隨著英語在中國的普及，與其有著密切關系的西方文化也進入到人們的日常生活和工作中，并潛移默化地影響人們的談話內容和思想。通過接觸不同的西方文化，人們的觀念正在發生轉變。根據第35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我國網民的主要群體是年輕人，具有中等及以上的教育程度，更容易接觸并接受具有西方特色的文化。許多年輕人追捧西方文化，喜歡聽英文歌曲，看英文電影和電視劇，在生活中會討論有關劇情并經常引用劇中人物的英文原話語。在這種文化氛圍內，人們在網絡交際中使用英語進行語碼轉換潛在地體現了他們對這種文化的認同。

（四）回避忌諱

Verschueren（2000）提出了社會規約順應理論，語言使用者在交際中順應或遵守了社會規約，或出于交際的需要違背了社會規約。［7］當交談中一些表達方式會違背社會規約、違背一定的禮貌原則時，使用語碼轉換可以起到回避的作用，使得話語更含蓄，從而為他人所接受。網絡雖然是一個虛擬的世界，但人們在其中進行交際時，同樣要受到現實社會大環境的社會規則的影響和制約，必須要考慮和尊重社會的習俗和規約。在網絡這一公共平臺進行交際時，當談論到某些比較私密或難以啟齒的話題或禁忌時，人們會遵從社會規范，選擇委婉語的方式，即轉用另一種語碼來表達從而達到避諱的效果。如果所用語言過于粗俗，就會引起對方的反感甚至厭惡，沒有人愿意和你進行交流。

（16）生如夏花：中國好聲音終于看完了。不禁想吐槽，華少，你真TMD羅嗦，羅嗦的語無倫次。

再生號：老師，淡定！

上面所舉例子中生如夏花無法忍受主持人華少的啰嗦，忍不住爆了粗口，但因為考慮到要尊重社會的規則，語言不能過于粗俗，則使用了語碼轉換，用TMD來代替漢語“他媽的”，采用了委婉的表達方式。

（五）幽默功能

在現實生活中，人們為了生計，生活和工作的節奏非常快，經常處于緊張的狀態下，因此在網絡這一虛擬空間里，人們希望能夠放松自己，使用的語言也更傾向于隨意自由一些。人們在日常交際中為了使交談內容有趣，能夠吸引人的注意，會采用幽默的表達方式。尤其在網絡交際中，交際者們無法看見對方，為了能夠保持對方的注意力使交流順利進行下去，便會傾向于使用幽默的語言。有些時候有意識地轉換語碼可以獲得某種戲劇性的效果，達到幽默的功能，使交流更加融洽。

（17）紫色風信子：廉價勞動力，過來給俺按個背、捏個腳……，還有一堆待洗的衣服哈。

囧囧妹：zhe。

紫色風信子開玩笑地要求囧囧妹來服侍她，并幫她干活，囧囧妹的回答“zhe”本是古代奴仆答應遵循主人要求辦事的一種表達方式，使用在這里體現了一種戲劇性效果，突顯了幽默性。

隨著網絡文化的發展和各種網絡交際平臺的不斷涌現，網絡交際中的漢英語碼轉換現象也愈演愈烈。網絡漢英語碼轉換是一種為了實現交際需求而進行的有目的、有意識的語言行為。它是在以漢語使用為主的大語境下進行的轉換，存在著句內語碼轉換和句間語碼轉換兩種類型，同時句內語碼轉換發生的頻率更高。本文從社會語言學的角度分析，還發現網絡交際中的漢英語碼轉換體現了各種社會功能，如：方便快捷、填補詞匯空缺、體現文化認同、回避、制造幽默等。但網絡漢英語碼轉換不是任意的、隨心所欲的，要受到一定因素的制約，因此在網絡交際中使用這兩種語碼進行轉換時，要注意避免不合語法的隨意組合。

［1］第35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R/OL］. http：//www.cac.gov.cn/2015-02/03/c_1114222357. htm.

［2］陳原.社會語言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

［3］魏在江.電子語篇中語碼轉換現象分析［J］.外語電化教學，2007（3）.

［4］程偉.基于順應論的網絡交際語碼轉換現象分析［J］.山東外語教學，2013（2）.

［5］何自然，于國棟.語碼轉換研究述評［J］.現代外語，2001（1）.

［6］Gumperz J.Discourse Strategies［M］.New York，New Rochelle，Melbourne，and Sydney：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2.

［7］Verschueren，J.Understanding Pragmatics［M］.Beijing：ForeignLanguageTeachingandResearchPress，2000.

H08

A

河南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資助“社會語言學視野下網絡交際中的語碼轉換現象研究”（2014-gh-716）

薛晶晶（1981-），女，碩士研究生，講師，研究方向為應用語言學及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