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旺：特立獨行的“玻璃大王”

■ 張 銳 本刊特約撰稿人

烏雞變鳳凰

曹德旺的商業稟賦與潛質有許多來自于家族遺傳。一個名為《門檻刀痕》的閩劇，其中主人公的原型就是曹德旺的曾祖父，當時福建福清的首富。傳至曹德旺的爺爺手中，雖然曹家的財運大起大落，但最終也未失福清大戶的門風。曹德旺的父親曾經是上海著名的永安百貨股東之一，因當時時局動蕩，父母親決定舉家遷回老家福建福清的高山鎮。離開上海時，父親帶全家坐油輪，財產全部放在另一條運輸船上。等人到家之后，全部家當卻沒有回來，一打聽，才知道那條運輸船沉了。曹家從此家道中落。

由于家境貧窮，曹德旺直到9歲時才走進學堂，14歲時父母實在支撐不了曹德旺與哥哥兩個人的學費，只得讓曹德旺輟學回家放牛。18歲時，曹德旺開始跟著父親學做生意，從倒賣煙絲，到販運水果，再到后來種植白木耳和推銷樹苗，闖蕩江湖的曹德旺既體嘗到了賺錢的不易，更積累了不少的商戰經驗。不過，由于經歷了生意場上的起起落落，在帶著兒子打拼的同時，父親其實并不想讓曹德旺在商道上走得太遠。因此，當高山鎮的一家異形玻璃廠招聘臨時工時，在父親的極力主張下，30歲的曹德旺進入這家企業當上了采購員，工作是推銷水表玻璃。

改變曹德旺命運的機會在7年后出現。由于連年虧損，玻璃廠決定對外轉包，無人問津之際，曹德旺出手接下了這個爛攤子。出乎人們意料的是，憑借著自己多年生意場上推銷經驗，曹德旺不僅將原來流失的客戶找了回來，而且攬來了不少新用戶。承包當年，玻璃廠扭虧為盈，進賬20萬元。兩年之后，玻璃廠公私改制，曹德旺將自家房子抵押給銀行，現金購得玻璃廠50%的股份，成為真正的企業老板。

一個偶發的事情再度改變了曹德旺的人生。一次，曹德旺去武夷山玩，他替母親買了根拐杖，掄起來往肩上扛的時候，開日本車的司機訓他：“你小心點，不要把我的玻璃碰碎了，幾千塊錢一片呢。”曹德旺自己是做水表玻璃的，按照他的判斷，一塊汽車玻璃最多就值100元錢，有哪么貴嗎？帶著疑慮，曹德旺跑到市場一調查，商家的報價讓他瞪大了驚訝的雙眼。

曹德旺發現，全球80%的汽車玻璃市場被日本ASAHI、法國圣戈班、英國皮爾金頓和美國PPG四大巨頭壟斷，而當時國內汽車市場上的玻璃基本上從日本進口，并且進口價一塊就高達數千元，可成本僅一兩百元。不僅如此，曹德旺還敏感地察覺，汽車是中國最新對外開放的產業，當時不僅進口汽車大量涌入中國，而且國內眾多低等級公路讓汽車玻璃的損壞率居高不下，汽車玻璃需求非常旺盛。“中國人應該有一塊自己的汽車玻璃。”這是曹德旺進行仔細的市場分析后得出的最終結論。改制完成的當年，曹德旺毅然決定將異形玻璃廠主業從水表玻璃轉向汽車玻璃，次年，曹德旺聯合11個股東集資627萬元發起成立福耀玻璃有限公司，同時將工廠從偏僻的高山鎮搬至福清縣城的郊區。

然而，生產汽車玻璃完全不同于生產水表玻璃在資金上小打小鬧，曹德旺首先碰到的難題是缺乏充分的資金投入。非常幸運地是，當時國家也在大力提倡汽車零部件國產化，而且聽說福耀玻璃將業務重心放在了汽車玻璃上，中國汽車工業總公司主動派人與曹德旺接觸，并最終作出了向福耀玻璃參股9%的決定；好事成雙，保險公司也吃夠了賠償汽車玻璃的苦頭，福耀隨后在武漢向人保發行債券，一次性定向募集500萬。有了充實的資金在手，曹德旺變得更有底氣。

可是，除了資金這個硬約束外，技術則形成了對福耀玻璃巨大的軟約束。當時福耀玻璃不僅缺乏必要的汽車玻璃技術人才，而且缺乏基本的技術開發能力。因此，當有人告訴曹德旺上海耀華玻璃廠有一套舊的汽車玻璃設備圖紙時，曹德旺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連夜北上趕赴上海，最終花費了2萬元將對方的圖紙買了下來。不久之后，曹德旺又帶著一幫人跑到玻璃制造設備最先進的芬蘭考察，硬是弄回了一套當時國內大型國有企業花重金也買不到的世界最先進的機器。

產品落地的速度比預想的要快。從芬蘭引進回設備的當年，福耀就研制出了自己的汽車專用玻璃，首批擋風玻璃當時的成本不到200元，但卻賣到了1500元左右的價格，并且市場供不應求，當年，福耀玻璃的財務進賬就高達70萬元，第二年，利潤暴增至500萬元。尤其令曹德旺樂見其成的是，與國內市場上日本進口玻璃相比，福耀玻璃不僅質量上不差于對方，而且價格要便宜好幾倍。5年之后，長期浸淫中國市場的日本汽車玻璃只能作罷隱退。

如果從產品正式轉型算起，30年后的福耀玻璃完全今非昔比。論創新水平，福耀玻璃手中目前拿著338項專利，其中127項為發明專利；論技術轉化成果，福耀研發的鍍膜熱反射玻璃能在阻擋99%的紫外線、48%的紅外線，同時，透光率仍達75%以上；論生產能力，福耀玻璃在國內10多省建立了20多個汽車玻璃和浮法玻璃生產基地,是國內最大的汽車玻璃供應商，國內有近200家汽車制造商讓福耀為之配套；論市場占有率，福耀玻璃在全國擁有500多家連鎖專賣店，圈占了國內70%的汽車玻璃市場，國內每兩輛汽車中至少就有一輛安裝著福耀玻璃；論盈利能力，過去五年福耀玻璃保持著年均15%的不俗增長業績，其中2014年利潤進賬近20億。“福耀”成為了中國汽車玻璃行業唯一的“中國馳名商標”。

國際化勁旅

在國內順風順水地經營了10年之后，曹德旺已敏感地覺察到本土市場已經告別爆發性增長階段的事實，而且福耀的市場拳腳已然觸到了“天花板”。鑒于此，曹德旺的目光開始飄向海外，首選合作對象是法國的圣戈班。按照當時雙方達成的協議，圣戈班出資1530萬美元，福耀投資1470萬美元，雙方合資成立萬達汽車玻璃有限公司。但令人沒有想到的是，這場跨國的“婚戀”僅僅存續了三年就解體。

圣戈班在全球有300多家公司，福耀只不過是其全球體系中配套中國客戶的一枚棋子，它給福耀的定位只是一個大型生產基地；但曹德旺聯手圣戈班是為了求得福耀自身更大的發展，并最終將福耀打造成一個全球品牌，正是如此，曹德旺并不想合作之后受到對方太大的牽制。合資第一年，福耀就主動開始調整海外策略。先是在美國投巨資購置土地，將原有的工廠改為倉庫做批發分銷，接著清理美國公司庫存和有關資產，三年“折騰”下來，福耀虧損了1790萬元。眼看要拖累自己，圣戈班提出“分手”，曹德旺同意福耀以4000萬美元溢價回購圣戈班持有的福耀股票，但作為回購補償條件，圣戈班答應5年之內不再進入中國市場，福耀在本土又排除了一個強大的競爭對手。

表面上看來，三年的合作期福耀玻璃的賬面并不好看，但只有曹德旺明白福耀究竟得到了什么。與圣戈班的合作，福耀的員工得以直接到對方生產一線接受再培訓，并在生產流程、設計思路、工藝路線上讓福耀的員工見識了先進的藍本并得到實踐，同時，福耀的管理層也領略了圣戈班具有國際水準的管理模式和管理理念，而這些僅靠福耀自己是不可能出現顯著改善的。從這個意義上而言，圣戈班其實成為了福耀全面提升企業能力的一塊跳板，而曹德旺在美國的激進投資之舉則是故意為之，以便為日后的“分手”埋下伏筆。

事實也證明了我們的判斷。與圣戈班“分手”之后，曹德旺迅速改變了在當地的銷售模式，即將分銷變為直銷，同時關閉倉庫跳過二級批發商，直接對第三級供應商發貨。奇跡隨之出現。“分手”當年福耀玻璃實現利潤7000萬元，次年利潤翻了一番達1.5億元，同時福耀美國公司扭虧為盈，福耀占美國市場份額攀升到12.5%。然而，曹德旺沒有想到，一只手與圣戈班說“再見”并在美國大展拳腳功夫的同時，自己的另一只手卻受到了來自更大外力的羈絆。

由于福耀進攻的凌厲并引起了競爭對手的極度不安，全球第四大制造商美國PPG向美國商務部提出申請，要求對福耀進行反傾銷調查，并加征11.8%的反傾銷稅。面對咄咄逼人之勢，曹德旺一方面不惜血本砸下300萬美元聘請一流的國際律師在法庭上與對方唇槍舌劍，另一方面主動登門拜會PPG，曉明互戳之害并提出合作的要求，最終導致了PPG的主動撤訴。長達三年的反傾銷官司以福耀的勝利而告終，福耀也成為中國“入世”之后贏勝跨國訴訟官司的第一家中國企業。五年之后，當美國商務部部長訪問中國時，還特地點名約見了曹德旺。

不打不相識。福耀與PPG的合作隨后進入“蜜月期”。按照雙方達成的協議，PPG向福耀提供技術、設備支持，福耀完成中國工廠的浮法玻璃技術改造，負責生產產品，而PPG負責北美市場的物流和銷售渠道；同時PPG以技術入股福耀在美國的分公司，由此彌補PPG在亞洲沒有工廠的缺憾，另外，福耀還出資購買了PPG的浮法玻璃生產線。爭取了合作伙伴的同時，福耀贏得反傾銷訴訟的勝利，也為自己做了一次震撼力極強的“國際廣告”。除了在美國市場的銷售份額不降反升外，福耀在日本、俄羅斯和澳洲的市場份額迅速分別擴大到7%、10%和30%，不久之后，德國奧迪本廠也向福耀玻璃敞開了塵封的山門。

還讓人沒有想到的是，福耀與PPG這對冤家聚首之后感情不斷升溫。去年7月，福耀成立福耀美國伊利諾伊有限公司，以4億美元的價格收購了PPG公司旗下Mt.Zion工廠，成為中國汽車零配件企業在美的最大投資項目。接下來，福耀將對Mt.Zion進行升級改造，估計優質浮法玻璃的年產能力將達到30萬噸。而在此之前，福耀斥資2億美元在俄亥俄州注冊成立全資子公司——福耀玻璃美國有限公司，產能規劃300萬套。資料顯示，福耀目前在美國市場的年銷售額近4億美元，在以上兩個項目于今年實施投產后，福耀將占到美國汽車玻璃近三分之一的市場份額。

除了在美國開疆拓土之外，福耀還在俄羅斯創建了兩個合計年產能為300萬套的汽車安全玻璃生產基地，同時在日本、韓國、澳大利亞和德國等國設立了子公司和商務機構。資料顯示，僅最近四年，福耀對外投資達10億多美元。目前福耀玻璃在美國、日本等建立4個設計中心，并為賓利、寶馬、奔馳、奧迪、通用、豐田、現代、菲亞特等世界汽車廠提供配套服務。在市場份額上，福耀玻璃圈占了30%的全球汽車玻璃市場，并成為世界最大的汽車玻璃生產制造企業和供應商。

在福耀揚名海外的同時，曹德旺的個人聲望也與日中升。在美國花旗、摩根大通等知名銀行，只要有曹德旺的身份證明，福耀可以不需任何抵押就能獲得一定數額的貸款；基于對當地的貢獻，美國內布拉斯加州將“海軍上將榮譽軍銜”授予曹德旺，而此前只有美國總統里根獲得過這一稱號。而對于曹德旺而言，最為看重的則是自己獲得的“安永全球企業家大獎”。據悉，該獎有著企業界奧斯卡之稱，歷年來只授予全球最成功及最富創新精神的杰出企業家，而且每年只有一個名額，而曹德旺捧得的“安永全球企業家大獎”乃為該獎項設立以來首位華人企業家獲此殊榮。

虔誠的佛教徒

從曹德旺的曾祖母開始，曹家已經四代信佛，而曹德旺更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佛教信徒。在曹德旺的辦公室內，不僅供奉著一尊精致的佛像，而且辦公桌上常年擺放著一部《金剛經》。曹德旺對此給出的解釋是：“人一定要有信仰，信什么都可以，就怕什么都不信。”

許多事情進一步證明了曹德旺對佛教的虔誠。曹德旺曾花了六七千萬在福州郊區蓋了幢豪宅，占地超過了6000平米，可沒住幾天，他誦經時只要想起“佛祖是在菩提樹下修行的”就覺得不對勁。于是，曹德旺在入口陳列了一部長120厘米、寬78厘米、厚12厘米的特制《金剛經》，以平衡貪念與戒律的糾結，修煉空性。無獨有偶，曹德旺再看了一本弘一法師的自傳后深受感染，決定出家。此事驚動了福建省委省政府，后來一個大師勸住了曹德旺，說你這輩子沒有佛緣，曹德旺才終止了棄上皈佛的念頭。

有意思的是，曹德旺雖然供佛、信佛，但卻很少燒香拜佛，其最大的“專業”愛好就是捐資修建寺廟。福耀剛從高山搬到福清時，還沒有賺錢，辦公樓都是租的，廠房剛蓋起來，也還沒生產，曹德旺就貸款30萬修建福清附近深山中的靈石寺，而且此后不斷增資，前后累計為靈石寺捐資達2000萬元。曹德旺到安徽蚌埠辦事，辦完后到九華山游玩，看到有個老和尚在街上化緣，想要修建一座佛塔，當得知老和尚只化到了兩三萬的結果后，曹德旺于是便說，我幫你蓋吧？那個塔最終花了2000萬。在曹德旺看來，燒香拜佛很多帶有自己的私欲，而建廟蓋寺則是為了弘法和修德。

饒有趣味的是，在捐資修建寺廟的過程中，曹德旺還能將商業思維滲透其中。浙江舟山普陀寺打算先募集資金修建佛塔，然后再繼續募集資金修建講經院。曹德旺得知后建議，由自己捐資七千萬修建萬佛銅塔，再用信眾供奉觀音集來的錢修建講經院。普陀寺主持也采納了曹德旺的建議。因此，現在的普陀寺萬佛寶塔一共13層，塔內供奉10種造型莊嚴的化身觀音寶像10000尊，其中第九層為銀質觀音像，主像為金質觀音像，其他各層為銅質貼金觀音像，每個小觀音像20厘米×30厘米見方。信眾進塔后會層層供拜，而最終修建講經院的資金都來源于此。

作為一名佛教徒，曹德旺承認自己在精神上完全皈依了佛經中的“六度”，即“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般若。”在曹德旺看來，“六度”中的第一度就是“布施”，也只有踐行好了“第一度”，才能最后達到“般若（智慧）”。因此，對于社會公益的救助與捐資，曹德旺往往是一擲千金——武漢洪災，曹德旺一次性捐出300萬元；閩北洪災，捐獻200萬元；汶川震災，捐贈2000萬元；青海玉樹泥石流災害，曹德旺捐款1個億；西南五省區市干旱，又捐資2個億；福清市修路和危房改造，曹德旺資助3個億，福州市新建圖書館，曹德旺又出資4個億……。

捐資支持社會教育事業是曹德旺公益行為的又一明顯指向。還在承包異形玻璃廠沒有盈利的時候，曹德旺就借了2000元錢捐給自己僅讀過四年書的小學，及至后來，曹德旺為母校投入的資金高達上億元；與此同時，曹德旺還捐資1.9億元建起了“福清德旺中學”。在大學層面，曹德旺每年捐資150萬元在西北農林科技大學設立了“曹德旺助學金”，定向定額捐贈10年累計1500萬；另外，除了向廈門大學一次性捐資2億元外，曹德旺還對南京大學獻資2000萬，以幫助該校建立社會慈善學院和慈善救助人才培養基地。

數據顯示，從第一次捐款至今，32年中曹德旺累計個人捐款已達60億元，成為胡潤中國慈善榜上的“中國首善”。不過，雖然自己出手大方，但曹德旺撒錢特別遵循佛教中的持戒原則。五年前在通過中國扶貧基金會向西南五省特大旱災捐資2億元的過程中，曹德旺與基金會簽訂了專門的捐款協議，明確規定：扶貧基金會應在半年內將2億元善款發放到10萬農戶手中，且差錯率不超過1%，基金會違約將賠償，管理費則不超過善款的3%，而“行規”一般為 10%。為了保證善款發到每一個應該收到錢的人手中，曹德旺成立了專門的監督委員會，并請新聞媒體全程監督，要求基金會每10天向他遞交項目進展詳細報告，最后受資助農戶的資料、簽名和指紋手印也要匯總給他。這次捐款被稱為“史上最苛刻捐款”。

沒有人懷疑曹德旺在慈善之路上還會走得更遠。三年前，曹德旺捐出了自己名下3億股的福耀玻璃股份，在北京成立了河仁基金會（“河仁”是曹德旺父親的名字）。按照當時福耀玻璃的股價計算，曹德旺捐贈的股票市值達到35.49億元。這是中國第一家以捐贈股票形式支持社會公益慈善事業的基金會，也是中國目前資產規模最大的公益慈善基金會。按照計劃，前兩年由曹德旺派出福耀方面的三名代表對基金會進行直接管理，第四年任期期滿后全部退出，屆時，基金會將完全交由一個與曹家無關的專業管理團隊運作。最新資料顯示，福耀玻璃的股價為13.15元，河仁基金的市值上升至40億，其中不包括過往三年基金運作的投資收益。

倔強的性情中人

膚色黝黑，身材敦實，個頭不高，貌不出眾，如果不是考究的衣裝襯托，看上去曹德旺與農民形象幾無區別。曹德旺也承認自己就是一個農民企業家，而且更為至今身上沒有丟掉農民的本分與誠實而自豪。

與國內商界大佬離婚時動輒支出令人咂舌的“分手費”和包養二奶甚至三奶成風完全不同，曹德旺將自己手中的全部財產都通過法律途徑過戶到了發妻陳鳳英的名下，甚至福耀玻璃控股公司的法人身份曹德旺也讓渡給了妻子。之所以這樣做，曹德旺說自己早期做生意時賠了錢不得不賣掉妻子的嫁妝用來還債，妻子不僅沒有一句怨言，而且不斷打氣；同時在曹德旺看來，只有財產歸屬到妻子的名下，她才能覺得安心和有依靠。

實際上，如此看重與敬重與妻子的關系，還有著一段曹德旺自己講出“情史”。承包異形玻璃廠后，隨著企業財務狀況的好轉，曹德旺一下變得“有錢”，并成為了當地的“名人”。此時，一位比自己小10歲的女子闖進了曹德旺的視野，二人很快墮入愛河。按照曹德旺的說法就是“找到了一生的知音”。然而，當回家面對著替自己贍養父母和辛苦養育著三個孩子的妻子時，曹德旺又陷入到了深深的懺悔與罪責之中。因此，在究竟是拋棄發妻還是選擇知己之間，曹德旺自是一籌莫展。

冷靜還是戰勝了狂熱。曹德旺隨后選取了100對有代表性的夫妻進行調查，其中既有工人和干部，也有醫生和老師，同時還有商界老板。而在對樣本婚姻狀況進行了統計分析后，曹德旺得出的結論是：100對夫妻中竟然沒有一個家庭絕對幸福。曹德旺茅塞頓開，不久就毅然斬斷了婚外的情絲。在不久前剛剛出版的《心若菩提》首部自傳中，曹德旺進行了這樣的敘述：“很難有人一生一世心里從來沒有被其他異性感動過，從來不曾為其他異性泛起過一點水花，但人必須做到儒家所講的‘發乎情，止乎禮’。一個男人，他對一個女性欣賞，這是感情問題，是“發乎情”；但是怎么處理，卻是一個理性問題，這是‘止乎禮’”。顯然，在對待家庭和個人感情上，曹德旺比國內商界名流要理性得多。

實際上，成名后的中國不少企業家除了遭遇家庭變故和滾滾情感風波的襲擾之外，更多地還陷入到錯綜復雜的政商關系泥潭而不能自拔，并且最終走上了不歸之路。然而，在處理政商關系問題上，曹德旺從不隨波逐流，按照他自己的說法就是不僅“從來沒有向任何官員送過一盒月餅”，而且其激濁揚清的做派在福建也是出了名的。早年，福清縣委一位副縣長給曹德旺打招呼，要求讓自己的外甥承包福耀的相關工程，但結果硬是被曹德旺頂了回去；因主辦方違反贊助協議，在福建省國際龍舟邀請賽上，曹德旺當著官員和媒體的面直接將獎杯扔進了河中；股票上市時因公司獎勵給自己的80萬股，與當時福建省高官以及人民銀行福建省分行行長當場對質大鬧；參加北方某省相關會議因氣憤對方官腔十足，態度傲慢，曹德旺甩手就走……”。

當然，曹德旺清楚，由于自己秉性剛直，也得罪過不少官員，而且他也非常明白中國特定的“官本位”能量。因此，曹德旺直言不諱地說，如果自己一旦犯規，將會死得很慘。也正是如此，曹德旺處處行事謹慎，從不越規，其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將把公司和自身都置于全社會監督之下。資料顯示，福耀玻璃是中國最早引入獨立董事的上市公司，也是福建省最早成立工會的私營企業，同時更是中國股市中罕見的現金分紅為募集資金8倍的上市公司；不僅如此，接受財政部的審計后，審計人員給出的結論是，在整個國內企業財務管理中，很少能像福耀玻璃做得如此的規范與透明。有了這樣風清弊絕的底氣，曹德旺經常對外界開玩笑說:“我終于知道自己是怎么個死法了，不是病死就是老死！”

難能可貴的是，69歲的曹德旺如今每天有一個雷打不動的任務——閱讀兩小時，而在其閱讀所有書中，曹德旺認為自己最有所獲的是《曾國藩》，最有所感的是《巴黎圣母院》。在反復閱讀了《曾國藩》一書后，曹德旺將書中的“敬勝怠，義勝欲；知其雄，守其雌”十二字特地讓人表了下來并掛在了自己辦公室的墻上。之所以認為《巴黎圣母院》讓自己感觸頗深，曹德旺說他高度認同該書的主題思想——最貧賤的人最真實、最樸素，人格也最完美。另外，曹德旺還時常寫點小文章，福耀集團內刊《福耀人》每期的重點欄目“董事長寄語”均是由他親自撰文而成，在曹德旺看來，這是“教導后生”的重要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