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錦明
(鄭州大學 法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1)
城市化是指隨著工業的發展,農業社會逐步向現代工業城市社會轉變,農業人口向城市集中,城市數量增多和城市規模不斷擴大的過程。我國自改革開放實現城市的全方位開放以來,城市外來人口一方面為城市的經濟建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另一方面城市外來人口犯罪問題也呈現日趨嚴重的發展趨勢,給公民的人身安全和社會穩定帶來了巨大的挑戰,城市外來人口犯罪問題已經成為制約我國城市化進程的重要因素。城市治安形勢的嚴峻與城市產業結構調整、貧富差距增大、刑釋人員再犯罪、城市外來人口社會福利和社會保障制度缺失、城市外來人口自身文化水平以及綜合素質的高低等有很大關系。面對城市外來人口犯罪率居高不下的問題,如何維持社會秩序的正常運行,無疑成為擺在我國城市化進程中無法回避的現實問題。
城市外來人口犯罪問題是伴隨社會轉型和城市化進程中出現的一種特有的不可避免的社會現象。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建設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城市工業復興,基礎設施逐步完善,生產力得到快速發展進而對勞動力的需求越來越大。有很多農村的剩余勞動力選擇了進城務工,這一龐大的城市外來人口團體,引發了我國特有的犯罪群體現象。流動人口盲目的涌向城市導致城市犯罪案件逐年增多,外來人口犯罪在城市犯罪中占據的比重越來越大。據統計深圳市2004年犯罪人口中約有70%系城市外來人口;上海市2003年外來人口作案比重為60%,而2004年已增長至64.9%。城市外來人口已經成為中國城市化進程中犯罪的主要群體。
城市郊區是指城市市區和郊縣鄉鎮接壤的邊緣地帶形成的特殊區域,城市邊緣社區就地域而言,是城市與農村的過渡地帶;就其社區功能而言,它是連接城市與農村的橋梁和紐帶;就其居民構成而言,是城市人口與農村人口,本地人口與外來人口混雜居住的地區[1]。我國在城市化擴張的過程中,由于政府宏觀調控政策的影響,導致中心城區房價過高。大量農村剩余勞動力進入城市之后,往往由于收入問題被迫聚居在城市郊區。再加上城市周圍工廠林立,很多城市在建項目大多也在郊區,這導致潛在的犯罪者混跡其中,一旦有作案條件,很可能誘發臨時起意犯罪。另外城市郊區警力普遍配備較少,而管理區域過大,治安混亂的郊區成為藏污納垢之所,犯罪高發之地。
肉刑從五帝時代產生,到清代被完全廢除,經歷了漫長的歷史過程。從自由刑取代肉刑到成為今天刑罰的主要刑種之一,自由刑自創立以來就發揮了積極的作用。但是隨著社會的進步與政治、文化水平的提高,自由刑的弊端也越來越凸顯出來[2]。由于罪犯被判處長期監禁與快速發展的社會逐漸脫離。本身就文化水平和綜合素質不高的犯罪分子,刑滿釋放之后必然處于就業競爭上的劣勢。就業競爭上的困境,不僅增大了刑釋人員重返社會的難度,而且就業單位往往會排斥這些有犯罪前科的人。再加上監獄里的教育改造往往只是思想上的改進,而成年人的性格基本已經定型,社會化進程也基本不會再變,因此很難通過正確的行為方式來引導他們徹底改變固有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他們之所以犯罪大多是因為事業不順,生活壓力過大造成,生活上的不如意很容易形成自暴自棄的墮落心理。另外刑釋人員大多處于單身狀態,單身刑釋人員缺乏家庭的約束和應有的社會責任感,最容易重新犯罪。所以解決這些刑釋人員的再犯罪問題,僅僅依靠思想改造是不夠的,必須從根本上解決他們犯罪的社會問題入手。
相對剝奪論是美國的朱迪斯·布勞(Judith R.Blau)和彼得·布勞(Peter M.Blau)首先提出來的。他們認為,與富人區相鄰的窮人區的居民,由于看到富人的富有,自己又不能通過合法途徑取得自己所期望的財富,于是感到社會不公正,這種不公正感會導致窮人氣憤,最終可能使他們采用犯罪手段去奪取他們認為自己應得的財富,但相對被剝奪論只能解釋城市外來人口侵犯財產性質的犯罪現象[3]。隨著社會轉型時期的價值體系和社會運行制度的改變,經濟結構也處于去舊迎新的階段。城市化進程伴隨而來的是收入差距和社會貧富差距的不斷增大,基尼指數和通貨膨脹的不斷增高。部分進城農民既無謀生技能又難以享受到城市居民的社會保障服務,在扭曲的價值觀的影響下走上了犯罪道路。因此,削弱社會不公平,體制不公平,縮小貧富差距,進行深化體制改革是預防刑事犯罪的基石。
城市外來青少年犯罪問題也是我國城市化進程中面臨的主要挑戰之一。從城市外來人口的構成上看,農村到城市務工的青年所占比重最大。農村青年犯罪,從年齡上看,我國國家統計局界定的青少年為15歲到34歲之間;從目的上看,主要以追求金錢為目的的財產型犯罪為主;從性別構成上看,主要以男性為主,但女性犯罪也呈逐步上升的趨勢;從犯罪具體類型上來看,主要有盜竊、搶劫、販毒、賣淫嫖娼、制假販假、傳播淫穢制品等;從組織形式上看,具有團伙性的特征[4]。鄉土觀念和血緣親屬關系使其形成了諸如盜竊團伙、搶劫團伙、制假販假團伙等各種犯罪團伙。從身體條件來看,處在18歲到34歲之間的城市外來青少年,身強力壯,精力充沛。年齡和身體的優勢使他們具備了從事犯罪的身體條件和精力資本;從文化程度來看,他們普遍文化水平低,有很多屬于文盲或者沒有讀完九年義務教育課程;從法制觀念來看,他們普遍法制觀念淡薄,基本上沒有學習過任何法律知識,大多屬于法盲;從性格類型上看,他們欲望強烈,好奇心重,做事又不考慮后果,有的青年人一旦遭遇不順心或者不如意的事情時就會突然萌發犯罪意念,同時犯罪的誘因可能極其簡單[5];從社會制約來看,他們自由支配時間充足,精神空虛,意志消沉。
遷徙自由權的缺失是造成我國城市外來人口犯罪的深層次原因。遷徙自由權與自由擇業權、同工同酬權、平等的受教育權、社會救濟權以及政治權利都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6]。不公平待遇是城市外來人口犯罪率居高不下的重要原因,所以僅僅依靠刑法的威懾作用是不夠的,關鍵是要從法律制度上根本破解目前跟遷徙自由權相關的一系列權利保障問題。
從我國城市化犯罪類型的變化上,整體趨勢是暴力犯罪持續下降,而財產類犯罪持續上升,這也符合世界各國在城市化進程中的犯罪類型變化模式。歷年的統計資料顯示,盜竊、搶劫、詐騙等財產犯罪占到了總犯罪數量的80%左右。其中城市外來人口所犯罪名大多是財產類犯罪。究其原因是因為外來人口勞動權受到歧視,包括就業不穩定,就業歧視明顯,工資收入水平低等導致農村進城人員生存狀況較差。當前城市吸納了大量的農村剩余勞動力,但是提供給這些勞動力的待遇并不高。城市外來人口大多文化水平低,整體素質差,又沒有專業的技能培訓,這使得他們在勞動力市場處于弱勢地位,大多從事體力勞動。他們滿懷希望來到城市謀生,家里還有老人孩子需要贍養撫養。結果在高強度體力勞動中,惡劣的就業環境中,微薄的收入中,被解雇的風險中往往不能快速致富,反而生活越來越窘迫,居無定所。長時間的失業和窮困潦倒狀態不可避免地導致一些人犯罪,這種情況對于剛進城不久的青年農民工更是如此。
在建國初期,無論城里人還是農村人基本上處于同一水平線上。農民在農村以種地為生,貧富差距小,有著自由和諧平等的生存環境和融洽的社會關系。而在城市化發展的過程中,城鄉二元結構對立,城鄉發展程度不同,使得農村結構成員和城市結構成員都被貼上了標簽。城里人被貼上了開放、先進、文明的標簽,而農村人就被貼上了封建、貧窮、落后的標簽,這是一種社會歧視的明顯特征。當城市外來人口進城之后,與城里人巨大的貧富差距以及遭受的歧視和冷漠,導致了城市外來人口巨大的心理落差。而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時期,各種社會制度都處于建設和改革之中。歧視、排斥、侮辱農民工的事例時有發生。農民工常常因為其農民身份被當作“二等公民”和“潛在違法者”看待[7]。長期處于心理壓力過大的狀態下就會采取犯罪的方式來報復城市。
在城市化的過程中,由于城市外來人口本身角色和生活方式發生變化,特別是鄉村文化背景與城市文化背景之間的變化,會讓他們在原有文化背景中所形成的心理狀態很難適應現有的心理反應因素。也就是說當長期生活在某一文化區域中的成員遷徙到另一不同的文化區域時,原有的文化背景與移居地新的文化氛圍會發生不可避免的沖突,作為這一沖突的后果,也就是犯罪行為的必然出現[8]。當前中國政治經濟改革不斷深入,新舊文化沖突導致了多元文化的存在,其中就包括城鄉文化沖突。城鄉文化沖突是我國長期城鄉分割所導致,隨著農村人口大量涌入城市,逐漸形成了城里人和外來人兩種不同的社會群體階層,不同的階層有著不同的價值體系和行為模式。其中在農村社會長期形成的以血緣關系和地緣關系為基礎的文化背景,會讓那些為獲得社會地位而聚集起來的外來人口形成代表自己的特色亞文化,這種文化既包含城市文化也包含傳統的鄉村文化,這種亞文化有農村社會講義氣、重鄉土、愛群居的色彩,又有城市文化里追求高消費、奢侈、崇拜金錢的特色。當外來人口對自身角色轉換不適應和內心觀念沖突無法調節時,很容易走上想不勞而獲追求享受的犯罪道路。
中國經濟體制改革雖然保持著經濟的持續增長,但是我國社會保障水平卻遠遠落后于經濟增長水平。這體現在我國的教育、醫療、住房和社會保險公共產品和服務等方面。特別是城市外來人口,由于我國實行城鄉二元戶籍制度,農民工由于沒有城市戶口,他們根本沒有任何社會福利和社會保障措施。在繳費的社會福利、保險方面,農民工參加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基本醫療保險、工傷保險的非常少,至于失業保險、生育保險,城市外來人口更不會參保。這也使他們在城市生活中基本上不具備抵抗各種社會風險的能力,在遭遇無法抵抗的社會風險和重大疾病時,就會有一些人選擇鋌而走險,通過搶劫、盜竊、搶奪等犯罪手段來謀求生存。
當前我國經濟建設已經取得了巨大成就,大量的人口流動已經是一件不爭的事實。而與流動人口不配套的則是遷徙自由權的缺失,遷徙自由權通常與居住權、就業權、受教育權、社會保障權等是一個整體的權利保障體系[9],沒有遷徙自由權,既不利于社會的穩定,也不利于經濟的可持續發展,更不利于有效的預防和打擊犯罪。
1.有利于保障城市外來人員的基本權利
遷徙自由是農民改變生活面貌而選擇的生存和發展權利,除了受個人能力的限制,不應該再受其他權利的限制。農村進城人員屬于弱勢群體,而法律的價值恰恰在于保障弱勢群體的利益。法律就是運用全體的力量和手段來防止強者對弱者的肆意凌辱和侵害。保障農村進城人口的遷徙自由權,有利于消除城市外來群體遭受的歧視性待遇,縮小貧富差距,緩解社會矛盾,有利于社會的穩定[10]。當前必須要做的是破除城鄉二元制度,使城市外來人口獲得與城市居民平等的身份和等級,在教育、工作、福利、選舉等方面獲得同樣的基本權利。
2.有利于實現公平公正,促進經濟發展
平等原則是民主憲政和現代文明的重要標志,是建立法治國家的必然要求。遷徙自由權的實現會使處于劣勢的城市外來人口,在就業、醫療、教育、政治權利等方面享受和城里人一樣的待遇,把束縛在外來人員身上的身份不公平差異徹底打破,這也是公平公正,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基本精神。其次人口流動是合理配置社會資源的必要條件,公平公正的自由市場競爭秩序有利于推動經濟全面發展,社會全面進步。讓城市外來人口獲得與城里人一樣的待遇也有利于激發他們的積極性和熱情,有利于推動城市化建設的全面發展。
完善的社會保障制度是有效控制犯罪的安全閥,保障普通公民不會因為改革的深入而影響基本生活的需求。當前流動人口屬于社會保障機制中的缺失者,沒有城市的社會保障就會致使城市外來人口無法抵御生存風險,加劇城鄉居民之間的不平衡,刺激外來人口犯罪。因此我國應加緊制定《戶籍法》盡快廢止現行的二元戶籍制度,實現憲法規定的遷徙自由權,實行居住地戶口登記制度,從法律上取消對外來人員的身份歧視[11]。并在全國范圍內實行統一的居民身份戶籍制度,實現農村進城人口與城鎮居民待遇上的一致性。通過戶籍制度的改革使農村進城人口納入到社會保障范圍之內,緩解流動人口的失業壓力,保障其基本生活需求,必然會有效的減少流動人口犯罪問題[12]。
首先政府應當投入資金和資源幫助改善農村進城人口的生存環境,如建立廉租房和民工公寓,良好的生存環境既方便進行治安管理,也便于流動人口進行集中登記管理。這樣既使發生犯罪事件,也可以方便偵查。其次應當豐富外來人口的精神文化生活,使外來人口感受到城市的溫暖和關懷,從感情和心理上逐漸接受管理機構,努力消除文化背景帶來的差異影響,減少因生活壓力和挫折帶來的攻擊社會的沖動。再次是抓實治安管理工作,公安部門應當加強對流動人口信息登記工作,實施重點管理,積極預防。特別是對流動人口中的刑釋人員,應當認真落實安置保教責任。在郊區和流動人口聚居區等城市犯罪高發區,多配置警力和巡邏力量,及時預防犯罪情況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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