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史懷寶
豐碑黨的好干部谷文昌
■史懷寶


谷文昌
在福建,帶領東山人民改造自然和社會,變昔日的荒山禿嶺為現在的“國家生態示范縣”和“全省環境最佳縣”的谷文昌,現在當地老百姓仍然懷念他,甚至祭祀時也是“先祭谷公,后拜祖宗”。人民群眾是共產黨的“本”、“基”、“源”,黨必須相信和依靠群眾,始終保持與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
大海起伏,松濤滾滾。福建省東山縣谷文昌陵園,明燭高照,香煙繚繞,九十四歲的何賽玉阿婆帶領兒子、孫子、重孫一家十幾口,三十四年如一日地來到谷文昌雕像前,眼含淚水念叨:先祭谷公,再拜祖宗……
不僅如此,每逢重大節日,好多群眾從四面八方趕到這里,虔誠地祭拜。
谷公就是谷文昌,一位深得民心的共產黨員干部,他在東山縣當縣委書記十四年,與當地百姓同甘共苦,植樹造林,興修水利,戰勝了一個又一個自然災害,帶領群眾走上幸福之路。如今,谷文昌離開我們已經三十多年了,當地百姓把他當神一樣敬仰。

1950年春的一個夜晚,東山島外,炮聲隆隆,像島上大部分村莊一樣,銅鑼村的許多村民走上街頭,翹首以盼親人解放軍。突然,一群荷槍實彈的國民黨兵闖進村,挨家挨戶把村民趕到田家大祠堂,強令十五歲到五十歲的男丁必須當兵,人群中一陣哭喊,一個又一個青壯年被押上村后海上的大船.呼呼的海風中,那些衣衫襤褸的婦孺哭天喊地:親人啊,你們到哪里去???大船漸漸走遠。她們不知道親人被押到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親人們一去四十年,好多成了訣別。
這就是國民黨撤退東山縣時的抓壯丁事件。據統計,當時東山縣12597戶人家,國民黨政府抓丁擴充兵力,從島上捉走4792個青壯年人,僅289戶的銅鑼村,就被擄走147名,一夜成為寡婦村。
5月10日,解放軍登上東山島。谷文昌目光炯炯,走在歡慶的人群里,他注意到一個衣衫破舊的阿婆,扶著墻角抽泣,他關切地走過去詢問,劉阿婆緊緊握住谷文昌的手:親人啊,你們怎么不早點來啊?
谷文昌被任命為東山縣東關區工委書記。當時,剛解放的東山島敵我斗爭形勢嚴峻,敵軍飛機、軍艦虎視眈眈,國民黨盤踞的金門島近在咫尺。保衛東山,鞏固海防,成為縣委、縣政府首當其沖的重任。
谷文昌一直沒有忘記那位阿婆的哭聲。這天,他來到銅鑼村,看到翻身農民的喜悅,也看到戰爭留給村民的創傷,特別是國民黨抓壯丁給群眾帶來的痛苦。在村干部帶領下,谷文昌來到那位劉阿婆家門口,劉阿婆怎么也不開門,她抽泣著:谷書記,我們是敵偽家屬,不能連累你。村干部向谷文昌反映了一個問題,在最近階級成分劃分中,這些被抓壯丁的群眾被劃為“敵偽家屬”,日子難過,雪上加霜。
不久,谷文昌再次遇到“敵偽家屬”問題,不僅銅鑼村有這個問題,其他村也都存在;許多群眾是“敵偽家屬”,好多村的黨員干部因為親人被抓壯丁也面臨這個問題。在礁頭村,黃阿婆雙眼吃力地睜著,卻看不見外面的世界了,她淚眼婆娑地面朝窗外,喃喃地哭喊:兒啊,親人??!村干部介紹,黃阿婆的四個兒子,被國民黨兵抓走兩個,老人整天對著大海哭喊,一年多了,雙眼哭瞎了,親人還沒回來。她家是不折不扣的“敵偽家屬”,可是,她大兒子是村農會主席,二兒媳婦是村婦聯主任,這家能算“敵偽家屬”嗎?
決不能讓這些群眾遭受雙重打擊,時任東山縣縣長的谷文昌倡議召開專門工作會議。會議期間,門外傳來空襲警報的聲音,有干部說:現在是敵對斗爭的特殊時期,必須堅持“敵偽家屬”劃分這一做法。
谷文昌說:我們東山縣差不多有一半的家庭被拆散,撇下多少白發母親、新婚妻子,無依無靠的孤兒寡母!再算上兒女姻親、姑表舊眷,盤根錯節,“敵偽家屬”人員幾乎遍布全島,難道我們把他們全部推到敵人那邊去嗎?
一番討論,谷文昌說:我們共產黨人要敢于面對實際,必須對人民負責?!皣顸h反動派造災,共產黨人必須救災?!?/p>
在谷文昌的堅持下,當時的東山縣工委悄悄推出一項新政,把全縣“敵偽家屬”稱呼改為“兵災家屬”,對兵災家屬政治上不歧視,同普通群眾一樣分得土地、房屋,經濟上平等相待,對于其中的困難家庭,像對平常困難戶一樣救濟,特別是對那些孤寡老人,村里統一照顧。
這一政策的實施,調動了全縣干部群眾的積極性。1953年,蔣介石乘朝鮮戰爭之際,集中優勢兵力反攻大陸,舉世聞名的東山阻擊戰就此打響。由于事發突然,蔣軍兵力雄厚,我守軍節節阻擊。但是,那些兵災家屬和翻身群眾堅定地站在共產黨一邊,紛紛駕起漁舟,拿起魚叉、鋤頭,保衛自己的家園,有的冒著槍林彈雨為解放軍送水送飯,有的保護傷員。敵軍攻占東山島部分地區后,兵災家屬劉杏把兩位受傷的解放軍戰士藏在家中,她臨危不懼,機智地騙過上門搜查的敵人。
國民黨兵陳阿九思念家鄉,扔掉武器,悄悄回家,被媳婦留住,不讓丈夫再為蔣軍賣命。
在人民戰爭的海洋里,僅僅用了36個小時,東山人民就把敵人趕下海。事后,在獎勵戰功人員時,谷文昌力排眾議,授予劉杏“一等功臣”稱號,好多解放軍戰士稱劉杏“海防戰士的媽媽”。
當陳阿九被民兵押到縣政府時,谷文昌親自解開陳阿九的繩索,說:他既然放下武器回到家鄉,我們就既往不咎。陳阿九從此與親人過上了團圓的日子。
兩岸關系松動后。年近六旬的國民黨老兵陳阿伯轉業為漁民,因漁船在風浪中迷路,他登上東山島,縣臺辦的同志領著他回到家鄉,他看到年邁的母親,雙膝給老人跪下;他看到頭發斑白一直沒有改嫁的妻子,看到當年還在母腹中的兒子,當他聽說“兵災家屬”的事后,淚流滿面地說:當時,他隨著國軍攻上東山島,從家門口經過,他多么想回家看一看老母親和妻兒啊,可當官的說,如果被共產黨抓住,會被殺頭的。四十多年來,他對家鄉望眼欲穿,多少個日日夜夜,他跪在海邊,望著家鄉的方向泣不成聲。
可是,有誰知道,在敵我斗爭異常嚴峻的環境中,谷文昌擔了多大的風險,他當時堅定地說:我對此事負完全責任!有人用“一項德政,十萬民心”評價谷文昌的這項舉措。
從縣長到縣委書記,谷文昌走訪了一個又一個村莊,看到破舊的房屋,衣衫襤褸的人群和拄著拐杖乞討的群眾,聽到一首民謠:春夏苦旱災,秋冬風沙害。一年四季里,季季都有災。新中國搬掉了壓在人民頭上的三座大山,但東山人民頭上還有“風沙旱澇”,俗稱“四害”,像大山一樣壓在百姓頭上。據記載,一年中,五到六級的大風時間長達150天,夏秋之際,七、八級甚至十一級的大風刮得全島飛沙走石,黃塵蔽天,全島的山頭光禿禿的。解放初期,全島森林覆蓋率不到千分之一。海島東南部,綿亙著30公里長的沙灘,茫茫一片,寸草不長,43個流動沙丘順著風勢步步進逼,百年間,飛沙淹沒村莊13個、耕地3萬多畝。山口村900多人,有600多人討飯。
幾經調研,谷文昌下定決心:我們是共產黨人,不能做自然的奴隸,必須治服風沙!
治沙?難啊!一個村民聽說谷文昌要治沙,對下來調研的谷文昌說:谷書記,如果您能治了這風沙,我從白埕翻跟頭,一直翻到西埔(縣城)。
如何戰勝風沙?這可是個老大難問題,從清朝到民國,風沙已經困擾了東山縣上百年。光緒年間,曾經頒布嚴厲的刑罰,“砍柴草者一律治罪”,也曾有幾任縣長立志治沙,都無濟于事。谷文昌多次與技術人員和有經驗的村干部、老農民研究治沙的辦法,大家一致認為:要治沙,必須壓住沙,壓住風,必須找到風口。
從1954年開始,谷文昌帶領全縣干部群眾,踏上治沙的茫茫征途,開始了連續五年的艱苦戰斗。
春秋風沙最大的時候,往往是谷文昌和班子成員查封口的好時候。很長一段時間,東山縣委別說小汽車,連自行車也沒有,谷文昌就請自行車出租行的師傅馱著他下鄉。后來,縣里配備了一輛自行車,四十多歲的谷文昌與大家一起學騎自行車,時常摔得鼻青臉腫,終于學會了。每逢大風天,他馱著林業技術人員,頂著呼嘯的風沙,不辭辛苦地探風口、查沙丘。谷文昌斜背著一個帆布包和一個舊軍用水壺,戴著風鏡,拿著量尺和儀器。那天,海風又冷又猛,刀子一樣刮著谷文昌和小林的臉,小林站不穩,谷文昌說:小林,你在下面記數,我上去。谷文昌用肩膀頂著風往沙丘上爬,一股大旋風突然卷起,谷文昌站立不穩,從十幾米高的坡頂滾下來,小林關心地走上前,谷文昌摸摸嘴角的血跡,沙啞著嗓子大喊:這里是一個大風口!
就這樣,從蘇角山到澳角山,從親營山到南門灣,谷文昌踏遍東山島的四百二十一個山頭,把一個個風口的風力,一座座沙丘的位置和運行軌跡詳細記錄下來。
從此,谷文昌帶領全縣人民,向千百年來的風沙發起進攻。
1954年春天,海風習習,谷文昌帶領全縣機關干部、官兵、群眾十幾萬人,在當時東山縣十幾個風口處同時擺開了戰場,大家深挖溝,挑土擔沙,一道道沙堤慢慢增高,四十天多天后,筑起三十九條兩米高、十米寬的攔沙堤,總計兩萬兩千多米。

大隊人馬撤走了,大家感到欣慰。可是,好景不長,兩個月后,東山島東南海風大起,十幾級的大風一連刮了半個月。谷文昌和大家看到,他們幾十萬個勞動力筑起的沙堤,被大風削去,兩米多深的防沙溝,被沙子填平。許多人欲哭無淚。
谷文昌召集大家研究對策,尋找答案:大風中,沙子如流動的水,固沙才是根本。
谷文昌動員群眾在島內外采集草籽,并向上級發出申請,上萬斤草籽被發下去。谷文昌如一個百折不撓的將軍,再次動員全縣機關干部、駐軍和群眾,投入到防風固沙的戰斗中,大家再次深挖防沙堤、防沙溝,他們還在筑起的沙堤上,撒下成噸的草種。
不久,大風又起,攔沙堤再一次被吹垮,播種不久的草籽,不是隨風而去,就是被掩埋沙底。
面對苦難,東山縣委毫不退卻,又一年春天,谷文昌以同樣的激情,號召大家植樹造林。幾十萬株苦楝樹、松樹、楊樹等樹苗被從島外運來。當時,人們建設新中國的豪情沖天,縣委縣政府一聲令下,全島荒山、沙地上布滿熱火朝天的植樹大軍。又是幾個月的奮戰,有的小樹已開始泛綠。老天似乎與東山人民過不去似的,隨著季節的轉化,大風又開始肆虐,一連刮了數月,東山島上風沙茫茫。谷文昌心痛地看到,那些春天種下的樹苗、撒下的樹種,變成了一棵棵干枯的草棵棵,扒開沙子,樹根早已干枯。
一連五年,東山人民與風沙一次又一次的搏斗均告失敗。
怎么辦?谷文昌和大家一次又一次調查研究,尋找植樹造林的新出路。這天,冬季的海風刺骨地吹著,谷文昌和技術員竟然在海灘上挖出樹泥,證明歷史上這里曾經綠樹如茵,古代能長出樹來,現在也一定能種出樹來。

有一幅照片,谷文昌帶領干部群眾來到一座被風沙壓垮的房屋前,就是在那次現場會上,谷文昌對天發誓:“如果治不了風沙,就讓風沙把我埋掉!”
1957年清明節,風災剛過,空蕩蕩的田野上一片荒涼。谷文昌到白埕村調研,他遠遠地看見,前面竟然有小松樹,忙走過去,三棵松樹高高地長在墳堆旁邊,有兩個老鄉正在拜祭,谷文昌耐心詢問,一位老鄉告訴他,這種松樹叫木麻黃。
第二天上午,谷文昌主持召開三級干部現場會,鄭重地向大家宣布:我們東山的沙灘上可以種植木麻黃!谷文昌向省林業廳打電話,請求撥發木麻黃樹種,省林業廳一位負責人為難地說:只能提供一小部分。谷文昌說:一小部分也可以。谷文昌發動機關干部、林業技術人員翻閱資料,打電話聯系,查詢全省乃至全國兄弟縣有關木麻黃種植的消息。時任縣委農業局長的靳國富沒白沒黑地翻報紙、聽廣播,一天早上,他聽完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新聞聯播,一下子推開谷文昌辦公室的門。
在漳州,記者見到靳國富,這位后來相繼擔任東山縣委副書記、漳州市人大副主任的南下老干部,講起當年跟谷文昌一起艱苦奮斗的情景。那天,他向谷文昌匯報了廣東電白縣在海邊種活木麻黃的消息,谷文昌馬上召開專題會議,決定讓靳國富帶領由林業人員、村干部組成的學習考察組,專門到電白縣考察取經。他們學習了木麻黃的種植技術和管理經驗,臨走時要了一大捆木麻黃樹苗。返回東山縣,谷文昌親自將這些樹苗種植在西埔苗木實驗基地,他動員大家跨過海峽,采購木麻黃樹種。
一年春天,谷文昌以同樣的激情,號召大家植樹造林。幾十萬株苦楝樹、松樹、楊樹等樹苗被從島外運來。當時,人們建設新中國的豪情沖天,縣委縣政府一聲令下,全島荒山、沙地上布滿熱火朝天的植樹大軍。
東山縣委從連續五年的失敗中爬起來,不屈不撓地再一次掀起植樹造林運動。
1958年3月12日,東山縣綠化指揮部組織縣直機關干部和白埕村社員五百多人,聚集在白埕村海邊風口處召開動員大會,谷文昌發出“上戰禿頭山,下戰飛沙灘,綠化全海島,建設新東山”的豪邁誓言。隨后,五百多人浩浩蕩蕩地開到原來沒能成功防風固沙的第三防沙堤上,擺開了戰場。這一壯舉,激起東山人民的斗志,各鄉村的百姓不分男女老幼,紛紛自發前來參戰,駐島的解放軍官兵也聞訊加入到植樹造林的行列。僅僅兩天時間,五十三萬株木麻黃樹苗插遍沙灘和禿嶺。
接下來幾天,陽光燦爛,沙灘、禿山上閃現出一叢嫩綠。
許多鄉親不會忘記那個突如其來的黑夜,寒冷的西北風嗚嚎著竄過八尺門海峽,撲上東山島。一場幾十年不遇的倒春寒,在東山人民最需要溫暖的時候不期而至。鄉親們心痛地看到,海灘上、荒山坡上,他們多么熱望的綠色,一大片一大片地掛上了白毛毛,枯黃地失去了綠色。

群眾參觀谷文昌紀念館
呼嘯的北風中,谷文昌和護林員蔡海福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沙灘上,滿目是倒伏的小樹苗,竟然沒有一株挺過來的。谷文昌想起白埕村墳地上的那三棵木麻黃,兩人頂著寒風趕過去:一顆露珠掛在一片綠色的枝條上,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兩人左看右看,活的!
在這里,兩人一連發現了七棵成活的木麻黃。
望著冉冉升起的旭日,谷文昌堅定地說:能活七棵,就能活七百棵,七萬棵!
谷文昌請省里的林業專家把脈指導,專家查資料、打電話,驚喜地發現了這種適合東山地質地貌氣候特征的短葉木麻黃品種。專家們再一次被請到東山,給大家講解短葉木麻黃的種植技術。結合前幾年的經驗教訓,谷文昌提出先搞試驗,再大面積推廣的方案。
蒼天不負有心人。一年多的試驗,試驗小組終于發現種植木麻黃的最佳時間在“立夏”后和“處暑”前,逢下雨陰天最合適。試驗小組總結出木麻黃種植的“六大技術要點”,印成小冊子,分發到各公社、大隊和小隊,讓群眾自學。
一場大決戰即將開幕。東山縣委制定了“自采、自育、自造”的植樹方針,發動群眾把本地區所有的樹種包干采集,自己育苗。谷文昌派出230多人組成的龐大采種隊,再一次出島采集樹種。
1958年12月20日,東山島風和日麗,東山縣再次召開植樹造林萬人動員大會,谷文昌慷慨激昂地描述著全縣綠化目標:“舉首不見石頭山,下看不見飛沙灘,上路不被太陽曬,樹林里面找村莊?!?/p>
會后,十萬綠化大軍向荒山和沙灘發起大決戰。禿頭山際,海灘黃沙地之上,到處人山人海,銀锨揮動,綠苗點點。東山人民千百年來求生的夙愿,在這一刻凝聚噴發。
其后無數個日子里,根據木麻黃的生長習性,東山縣委總結提出了“晴天挖窟,雨天種樹,技術指導,保種?;睢钡闹矘湟?。
一些老干部告訴記者:那幾年,只要天降小雨,有時甚至大雨,全縣機關干部、軍人、學生和各公社的社員群眾,幾乎傾巢出動。戴著草帽、披上蓑衣、雨衣,扛著鐵锨,抱著樹苗,出現在荒山禿嶺、沙灘海岸,緊緊抓住天時,大規模地開展植樹造林。谷文昌總是斗笠、雨衣和著一身泥巴,帶領干部率先沖進雨幕,抱著裹著泥巴的樹苗,在百里海灘上揮锨不停。
種樹難,護樹更難。谷文昌深深懂得這一道理。他組織東山縣委制定實施了一系列愛樹護樹的政策措施。谷文昌多次說:誰折斷一根樹枝,就是折斷我的手指;誰砍掉一棵樹,就是砍掉我的性命!
谷文昌干農活非常內行,他常說,當干部不懂得農業技術就不能與老百姓說到一起,就不能跟老百姓交朋友。在他的影響下,當年東山縣的干部都學會了干農活,下鄉帶勞動工具成了每一個干部的習慣。他下鄉時,經常帶著一把特制的小鋤頭,看到小樹苗被牲口踩倒,或被風吹歪,就及時扶正、補栽,培土澆水。東山縣各公社和大隊、小隊,都要求組織專業人員訂立護林公約,建立了護林隊。
造林護林,成為東山人民的自覺行動。連續三年,谷文昌帶領東山人民先后植樹8.2萬畝,400多座山頭。至1963年底,全縣造林73039畝,營造護田林帶223條,總長184公里。縣境內所有禿山頭都披上綠裝,全縣森林覆蓋率36%,綠化面積96%。
1958年5月的一天上午,谷文昌帶領兩位干部下鄉,中午拿錢在一漁家吃飯,谷文昌與這戶人家聊家常:“家里就你們爺孫倆,孩子的父母呢?”
漁家老翁望著門外的黃沙,道出自家苦水:三年前,為了一家四張嘴,孩子他爸在一個臺風夜出海打漁,再也沒有回來。兒子失蹤不久,兒媳就生啦。家里沒柴火,孩他媽和同村的八個女的劃船到對岸云霄縣割草砍柴,誰知在八尺門海峽遇上大風,船翻了,人全沒了。
谷文昌懷著沉重的心情走到海邊,面對洶涌的大海喃喃自語:千百年來,這不過五六百米的八尺門海峽,不知多少人葬身大海。
這次下鄉回來,谷文昌與大家討論,下定決心:一定要在八尺門海峽修筑一條海堤,實現東山百姓幾代人的夢想,讓百姓安居樂業?!叭嗣竦男枰褪俏覀兊墓ぷ?!”
說干就干,谷文昌擔任建堤領導小組組長,帶領本縣和從省里請來的專家親臨一線勘測:海堤從八尺門到對岸,海水最深處10.9米,全長569米,外延公路1000米,初步測算需投入普通工、船工、技工100萬個工日,土、石、沙料近50萬立方米,具體投入的財力物力更是天文數字,要修建一條海堤,談何容易!
谷文昌撓著花白的頭發,他一次次地征詢專家和群眾的意見,一次次向上級請示,言真意切。龍溪地委、專署、福建省委、省政府被東山人民鍥而不舍的精神所感染,最終批準了這一方案。投資由國家撥款,福州軍區、龍溪軍分區全力支持,福建省水利設計院專門派專家免費設計。1960年初,八尺門海堤工程開始動工,一場惠及子孫的工程從此打響。東山縣民工是主力,龍海、云霄、詔安等縣的民工、船工、技工,駐島部隊指戰員、機關干部組成浩浩蕩蕩的筑堤大軍。開工當天:天空陰云密布,狂風呼嘯,海浪洶涌,一塊塊石頭填進大海,瞬間沒了蹤影。谷文昌推著一輛滿載千斤石頭的小推車穩穩地走過去,望著囂張的海潮,轟隆隆,將滿車的石頭推下去。于是,成百上千的人們,推著小推車,抱著石塊,仿佛精衛鳥毫不懈怠地銜著樹枝,接二連三地把石子、沙子等投進海里。海浪漸漸退去,一縷陽光照耀在大海上。
1961年6月,經過一年多的艱苦努力,一道長670米、寬17米、高16米的海堤落成,昔日興風作浪的八尺門海峽終于成為東山人民的幸福門,結束了東山人民靠渡船出海的歷史。
東山易旱易澇,特別遇到海潮,“一次水淹,三年絕收”。那年夏天,大臺風突然襲擊東山島。當晚,電閃雷鳴,谷文昌一把抓起響個不停的電話,得知西港一帶遭受了臺風襲擊,一頭扎進茫茫的暴風雨中。谷文昌和通訊員深夜趕到西港公社,借著電光,只見洶涌的海水在農田、村莊內翻滾,他看到逃到高坡上的群眾,見到在一線救災的干部,馬上投入到救災行列。天亮時,谷文昌已經成為一個泥人。1958年10月,谷文昌又一次揮起東山建設史上的大手筆,拉開了西灣海堤建設的序幕。兩年奮戰,到1960年底,海堤終于建成。海堤內海灘14平方公里,共計墾造鹽田1299坎18159公畝,挖鹵井2074口,七條防洪堤總長11504米。如今的西港鹽場是東山縣最大的國營鹽場,年收入一千多萬元,每年上繳國家稅收440萬元。
期間,東山縣發生了百年不遇的干旱,谷文昌帶領全縣群眾想盡一切辦法抗旱救災,他們相繼修建了紅旗水庫、湖尾地下水工程,為了徹底解決水源問題,谷文昌發動群眾,依托八尺門海堤,修建了一條4.15公里長的空中引水槽,把大陸上的淡水引入海島,解決了困擾東山百姓千百年的缺水問題。
從福建到浙江再到中南海,習近平總書記多次提到谷文昌,他在一篇題為《“潛績”與“顯績”》的文章中,盛贊谷文昌:“在老百姓心中樹起了一座不朽的豐碑!”
1958年,浮夸風吹進海島。在地區評比的圖表上,東山縣養的豬還不如外縣的豬尾巴大,很多人很著急,找谷文昌:谷書記,你看人家縣養的豬上萬斤,咱縣的才一百多斤,怎么辦?谷文昌冷靜地說:實事求是!
年終,東山縣超額完成了生豬調撥任務,在地區評比表上,由“豬尾巴”變成“豬頭”。
大煉鋼鐵運動在全國拉開了,東山縣委班子成立了鋼鐵辦公室,因為替“右派”說話被降為副書記的谷文昌冷靜分析,煉鋼一需要原料,二需要燃料,這兩樣東西東山都不具備。有人把眼睛盯上極少數的古榕樹,西埔中興街兩棵樹齡四百多年的古榕,被列入砍伐的“黑名單”,常年在古榕樹下做生意或納涼的群眾趕緊報告谷文昌,谷文昌不顧被領導誤解的危險,親赴現場制止了砍伐古榕樹的愚蠢行為。大煉鋼鐵最終沒能在東山縣推開。
在接下來的千斤稻、萬斤薯運動中。谷文昌同樣保持了一個共產黨人實事求是的清醒頭腦??吹綀蠹埳系那Ы锏菊掌?,谷文昌沒有馬上在全縣推廣這一做法。他帶領群眾來到那個千斤稻村,看到金色的稻田里,布滿密密麻麻的稻穗。入夜,他叫上靳國富,來到那塊樣板田,打開手電,悄悄地扒開密密麻麻的稻桿,下面竟然是斷的。村干部走過來,谷文昌嚴肅地問怎么回事?對方吱吱唔唔地說:為了宣傳——我們把其他稻田里的水稻割下來,集中堆放在這里。
谷文昌對大家說:我們東山不能這樣做,否則,會死人的。
不久,東山縣推廣“大食堂制度”,一開始,大家在食堂里敞開肚皮吃飯,可有限的集體積累越來越少,不久很多村里的大食堂捉襟見肘,島外傳來餓死人的消息。
為了解決百姓吃飯的燃眉之急,谷文昌把眼光投向荒山和大海,專門成立了“大搞代食品領導小組”,充分利用二十多種野生植物和海生藻類代主糧,制造糕餅供應群眾。
1960年是三年困難最嚴峻的時期,深秋的一天,谷文昌帶著通訊員潘進福和組織干事林木喜到湖尾蹲點。谷文昌原來就患胃病、肺病,饑餓和長年的勞累,使他渾身浮腫,氣喘乏力。開會時,他兩鬢不時溢出豆粒般的汗珠,頻頻用手撐著頭,按著腹部,大聲咳嗽。夜里,虛火上升,牙痛折騰得他滿床打滾。
小潘和小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兩人跑回縣委秘書室開了張證明,偷偷買回一斤餅干。深夜,小潘輕輕走近伏案工作的谷文昌說:谷書記,我們給您買了一斤餅干。
從不輕易發火的谷文昌厲聲說:誰叫你買的?不行,退回去!
小潘忍不住哭了:我看您沒日沒夜地工作,人都瘦成這樣了……
油燈忽明忽暗,谷文昌輕輕地拍拍小潘的肩頭,睜著滿是血絲的眼睛說:群眾都在挨餓,我這個當書記的能咽得下這些餅干嗎?我們是人民的勤務員,不是官老爺,不能搞特殊化。
兩個星期過去了,湖尾村的田頭屋后種上了瓜薯苗。谷文昌這才返回縣里。臨走前,谷文昌把那一斤餅干原封不動地交還給小潘,讓他退回去。
谷文昌還根據中央政策,責令有關部門減少干部、工人和城鎮居民糧食供應標準,減少食品業、釀造業的原糧供應;要求機關、企事業單位勤儉節約,壓縮開支,把省下來的錢為群眾買糧食,把省下來的糧食劃撥給受災群眾。他說:決不能讓東山餓死一個人!
在谷文昌帶領下,東山縣人民大力生產自救,率先走出困境。出現好轉后,他們響應政府號召,大力支援其他災區的老百姓。河南林縣的一些老干部回憶,在林縣最饑餓的年代,來自福建省東山縣的一些粗制食品,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文化大革命開始了,狂熱的紅衛兵們對谷文昌采取“萬炮齊轟”、“火燒水淹”、“坐飛機”等酷刑,谷文昌受盡折磨。
東山島上的紅衛兵分為兩派,相互攻擊、揪斗,一大批干部群眾受到沖擊。東山縣的紅衛兵到福州大串聯,他們驚訝地看到老書記谷文昌被當地紅衛兵殘酷地批斗。聽到老書記的遭遇后,好多人心如刀絞。東山人民是有良心的,他們心中都有一桿秤。
不久,一批自稱是“東山造反派”的人來到福州,提出:谷文昌在東山工作十多年,我們要揪回東山批斗?得到省直“造反派”的同意。當天,谷文昌坐著“造反派”的車出了福州城。這時,“造反派”們才向谷文昌亮底:谷書記,我們怎會造您的反?您是大好人!聽說您在這里遭罪,我們才冒險來救您……
回到東山,人們將谷書記藏在頂西村,被一伙“真正造反派”發覺。這幫人把谷文昌拉到人民會堂批斗。但批斗會再一次遭到群眾抵制,有人帶頭喊:打倒谷文昌!下面卻無聲回應。
1968年2月的一天,白埕大隊的群眾圍攏在村口公路旁,看著他們的谷書記被押著清洗公路旁的廁所,心里很不是滋味。谷文昌清洗完廁所要離開時,一個小孩盯住他胸口掛的牌子念道:“打倒谷文昌!”一位老農氣得面紅耳赤,當即給了他一巴掌:“你這沒教養的黃毛猴子,沒有谷書記,你吃什么?燒什么?”
谷文昌出身于河南林縣一個貧困家庭,少時喪父,他依靠石匠手藝維持生計。多年的苦難和革命生涯,養成了他嚴于律己、清正廉潔的作風,他一貫嚴格要求自己的家人和身邊的人,被群眾稱為“時刻想著群眾而忘了自己” 的人。
剛到東山的時候,谷文昌穿著一身褪了色的舊軍裝,后來轉業到地方,他幾乎十幾年如一日地穿著一身灰色中山裝。據谷文昌的女兒谷哲芬回憶,從記事起,她就學著補衣服,一直到長成大姑娘,還縫補著父親穿了多年的中山裝。

長期操勞,谷文昌的胃病、肺病越來越嚴重,一次在行署開會,胃病又犯了,疼得他臉色發黃,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行署領導看到后,“命令”他馬上治病,他才留在龍溪(漳州)治病。從醫院出來,天色很晚了,已經沒有回東山的公共汽車,他必須住下來。按規定,他可以住政府招待所,招待所根據規定為他留了專門房間,他領著通訊員小陳到前臺一問,一個房間竟然每晚十元,他連忙搖頭說:我們東山還窮,不能住。他和小陳在昏暗的大街上尋找著,問了幾家,最終在一家澡堂子兼招待所里住下來,他倆的房間下面是冒著熱氣的澡堂大池子,狹小的房間里只有一張床,但每晚只收三塊錢,身材瘦小的谷文昌對身材高大的小陳說:將就一晚上吧。就這樣,兩個大男人背靠背擠在一張小床上。小屋內狹窄潮熱,那一晚,小陳心里感動萬分:這就是我們的谷書記!
谷文昌艱苦奮斗到這個份上,對下屬和群眾卻非??犊?。他擔任縣委書記兼駐軍政委,每年發兩套軍裝,他可舍不得穿,有的給了生活貧困的群眾,有的給了身邊的工作人員。有一年,他剛發了一雙軍用皮鞋,試穿了一下,就小心地放起來,放了一段時間,他見通訊員朱子周的布鞋露出了腳趾頭,毫不猶豫地從箱底取出那雙皮鞋,送給朱子周。


朱子周看著谷文昌打著補丁的舊布鞋不好意思地說:谷書記,您呢?
谷文昌跺跺腳說:“老母親做的,穿著踏實。”
在東山多年,谷文昌經常穿著老母親給他做的粗布鞋,他有兩套干凈衣服,只有重要的場合才舍得穿。他認為,干部穿得好了、洋氣了,就會離老百姓遠了。穿著布鞋,他就想起老家的大山,想起東山的百姓。有一年春節,史鳳萍見丈夫的衣服實在不能再補了,就扯了幾尺布給他做了一套新衣服。這時,龍溪一帶遭受罕見的臺風、水災,東山沒有受災,上級倡議為災區百姓捐衣物,谷文昌毫不猶豫地帶頭,不僅捐了老伴給他做的新衣服,還把箱底的兩件干凈衣服捐了出去。
梅雨霏霏,谷文昌正在縣委辦公,一個面色憂郁的婦女找到他,說婆婆生病住院,孩子又小,她身體也有病,而丈夫在外縣工作,請谷書記幫忙把丈夫調回東山。谷文昌馬上向有關部門調查,發現情況屬實,他讓那位婦女放心地回家等消息??粗俏粙D女滿腳的泥巴,才知道她是從二十多里外的銅陵鎮步行來的,谷文昌自掏腰包為那位婦女買了回家的車票。不久,她的丈夫就從南靖調回東山,夫妻終于團圓。但是,谷文昌對家人的要求卻相當苛刻,1964年,他調到福州,組織部門提議把他大女兒哲惠也調過去,谷文昌嚴肅地說:組織上調的是我不是她。大女兒繼續留在東山。
谷哲芬告訴記者,她最擔心的是1979年的那個大雨之夜。父親時任龍溪市分管僑務工作副市長。當時,越南極力排華,龍溪市接納安排僑胞難民一萬多人,父親親自指揮,為僑胞蓋房子安排工作。那時,父親的肺病、胃病經常復發,那晚好不容易睡下,突然一個電話,說僑胞的臨時住房漏雨了,父親馬上咳嗽著起床,叫上司機,一頭扎進暴風雨中。不久,父親被查出胃癌晚期,他卻說,不礙事,又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春節后,父親參加漳州市委常務會議,暈倒在會場,他這才住進醫院。父親的病情逐漸惡化,癌細胞擴散到全身,已經到了吞咽困難的境地,每次化療,父親大汗淋漓,全身虛脫。醫生建議給他注射人血白蛋白,父親聽見了,知道人血白蛋白注射液價格不菲,吃力地說:我都到這種地步了,不能再浪費國家的錢了!
在谷文昌生命的最后日子里,他緊緊握住妻子史英萍的手說:“對不起!”
史英萍年輕時有文化,有能力,組織上幾次決定提拔一個副縣長,只有史英萍符合條件,時任縣委書記的谷文昌卻說:老史不太熟悉本地生活,還是選拔熟悉情況的本地干部吧!每次機關干部漲工資,谷文昌總是說:我倆工資加起來夠用了,還是給那些工資低的同志漲吧。史英萍一直到參加工作三十年后退休,她的工資才依照規定由18級長到17級,即便這樣,史鳳萍后來省吃儉用十幾年,默默資助一些貧困大學生。此刻,史英萍緊緊握住丈夫的手說:“老谷,你做得對!”
東山的老部下和鄉親們來看望老書記,他握著朱子周的手,斷斷續續地說:“對不起!”
每次分發福利,谷文昌總是說:咱不搶,不沾國家的光。他寧愿把自己的衣服、財物讓出去,也不讓部下搞特權。每次提干,他要求部下不但不搞特殊化,還要將機會讓給別人。這中間有一個例外,谷文昌的老朋友蔡海福風里來雨里去,守護著上萬畝山林。蔡海福一生生活拮據,直到去世,家里人竟然買不起棺材,谷文昌破例給這位造林護林功臣特批用木板做了一口棺材。
那些老部下、老同事說:跟著谷書記,我們得不到特權,得不到提拔。但他能保證我們一生清白做事,不犯錯誤。
1981年1月29日,病床上的谷文昌對看望他的東山縣的鄉親斷斷續續地說:去年的農業收成怎么樣?群眾的糧食夠不夠吃?要做好木麻黃的更新換代工作。
在場的人無不熱淚滾滾。窗外一聲炸雷,大雨瓢潑。
谷文昌吃力地對周圍親人說:我死后,請把我的骨灰埋在東山,我要和東山的百姓在一起,和東山的樹在一起……
1月30日凌晨,一顆平凡而偉大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時任福建省委書記的項南同志聞訊趕到漳州,面對骨瘦如柴的谷文昌,他的眼睛濕潤了,他破天荒地要求新聞部門加以報道,并飽含深情地擬定新聞標題——《為東山人民造福的谷文昌同志逝世》。
谷文昌去世一周后,史英萍便拆除了家中的電話,連同谷文昌的自行車,一并上交,說:這是老谷交代的,活著因公使用,死后還給國家。
谷文昌火化后,根據組織決定,按照他的遺囑,把他的骨灰埋到東山。那天,幾個人悄悄地在山口村北的赤山林場挖墓穴,幾位老人走過來說:不許挖,這是谷書記領著我們建的林場!老人們態度堅決。
工作人員不得不悲痛地說:我們要在這里安葬谷書記的骨灰。
傳說成了真的,簡直晴天霹靂,幾位老人頓時悲淚滾滾,二話不說,奪過工作人員手中的鐵锨,一下又一下挖起來。
下葬那天,谷文昌的家人沒有驚動其他人,但山口村的村民還是知道了,昔日乞丐村的鄉親們幾乎全部出動,男女老幼,哭聲震天:“谷書記啊,回家吧!”
1990年,東山縣各界機關干部、群眾集資,為谷文昌打造了一尊漢白玉雕像。
是年12月10日,晨曦初露,載著谷文昌同志雕像的大卡車緩緩駛進東山島,八尺門海堤大橋上,有人看見了,大喊:“谷書記回家了。”
沿途各村的群眾不約而同地跟在卡車后面。西埔村、銅鑼村、白埕村、山口村,許許多多的鄉親默默地跟著卡車走,一遍遍呼喊:“谷書記,回家了!”
沒有誰下通知,沒有誰提前約定,當時還是電視臺記者的黃石麟眼含熱淚,用攝像機記下這一動人的場面。黑壓壓的人群越聚越多,一萬人,兩萬人,三萬人,人們滿懷無比敬仰的心情,眼含淚水,以最簡單最樸實的方式,哀悼他們的谷書記。
山口村第一任黨支部書記陳加福淚流滿面:“谷書記,您回來了,您辛苦了一輩子,就在這里好好歇息吧?!贝撕?,幾乎每天,陳加福都來谷文昌陵園打掃,陪老書記說話。
從此,一個風俗從山口村向周圍村蔓延:重大節日,特別是清明節,幾乎家家戶戶,置辦香燭,水果,到谷文昌墓前焚香祭拜,“先拜谷公,再拜祖宗”的風俗開始流傳。
青少年在這里高舉拳頭大聲宣誓;島外甚至海外的許多人也來這里祭拜。
從福建到浙江再到中南海,習近平總書記多次提到谷文昌,他在一篇題為《“潛績”與“顯績”》的文章中,盛贊谷文昌:“在老百姓心中樹起了一座不朽的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