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樹彬
抗戰爆發后,陳獨秀出獄,并要求重新回到黨內工作
眾所周知,陳獨秀是中國共產黨一至五屆中央委員會的主要領導人。他在新文化運動中積極宣傳馬克思主義,為中國共產黨的籌建和建立做出了巨大貢獻。但是,在第一次大革命后期,陳獨秀犯了右傾機會主義錯誤,放棄了對革命的領導權和對軍隊的領導權,成為大革命失敗的重要原因之一。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失敗的前夕,一九二七年七月初,陳獨秀已經離開中央領導崗位。他先是隱蔽在漢口,不久移居上海黨的秘密機關,深居簡出,不擔任黨的任何工作,拒絕共產國際要他赴莫斯科學習的指示,黨的一切會議包括“八七”會議這樣重要的會議均不參加。他脫離黨的政治生活,脫離黨組織批評監督,在寂寞生活中進行個人反省。
1929年5月,陳獨秀、彭述之等人逐步形成了一個擁護托洛茨基的反黨小集團,同年年9月成立了所謂的“中國共產黨左派反對派”。后來,在托洛茨基的直接干預下,由陳獨秀主持,1931年5月,中國的各個托派組織在上海召開“統一大會”,成立了“統一”的托派組織“中國共產黨—列寧主義左翼反對派”,并選舉陳獨秀為總書記。這樣,陳獨秀就成了“托陳取消派”的頭頭,并參加了這個組織的一些活動。由于陳獨秀堅持錯誤觀點,拒絕黨中央的批評和幫助,因此,1929年11月15日被中共中央開除出黨。然而,此后不久,陳獨秀卻于1932年10月15日被國民黨當局逮捕入獄,其骨干分子也大部分鋃鐺入獄,托派陷入癱瘓。1937年7月7日,全面抗日戰爭爆發,在全國人民強烈要求釋放政治犯的情況下,陳獨秀于1937年8月23日在南京被釋放出獄。
陳獨秀出獄后,曾有人勸陳獨秀回上海重整旗鼓,東山再起,但被其拒絕。之后,陳獨秀回到武漢,蔣介石隨即派其親信朱家驊面見陳獨秀,威逼利誘,企圖拉攏他,為己所用,但陳獨秀“不為所動,堅決表示不干”。此后,陳獨秀多次寫文章,做演講,積極宣傳抗日。同時還委托其秘書羅漢面見中共在南京的代表,表示自己“愿意回到黨的領導下工作”。其后,陳獨秀又與中共代表葉劍英、博古(原名秦邦憲)見面,表示贊成抗日民族統一戰線。9月中旬,又會見了董必武。董必武也督促陳獨秀接受中央提出的的三項條件(見后文),盡快回到黨內來。應該說,此時陳獨秀重新回到黨內工作的時機趨于成熟。
羅漢牽線,中央提出三項條件,陳獨秀“回歸”有望
據張國燾回憶,羅漢1937年10月間曾以陳獨秀代表的身份前往延安,會見了毛澤東、張聞天、張國燾等領導人,介紹了托派內部意見不一,派系復雜等情況,并表示陳獨秀等人主張與中共恢復合作,贊成中共現行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策略,堅持抗戰。但另據《林伯渠傳》介紹,羅漢只到了西安,并未造訪延安。9月9日,林伯渠將羅漢致中共中央的電報轉發至延安。9月10日,毛澤東電告林伯渠,提出對托派分子的幾條原則,并要他轉告羅漢:1. 我們不拒絕與過去犯過錯誤而現在真心悔悟、愿意抗日的人聯合,而且竭誠歡迎他們的轉變。2. 在陳獨秀等托派分子能夠實現下列三條件時,我們亦愿與之聯合抗日。(1)公開放棄并堅決反對托派全部理論與行動,并公開聲明同托派組織脫離關系,承認自己過去加入托派的錯誤。(2)公開表示擁護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3)在實際行動中,表示這種擁護的誠意。至于其他關系,則在上述條件實現之后可以再考慮。張聞天、毛澤東還將這一電報的內容轉告在南京的博古、葉劍英和上海的潘漢年、劉曉,希望他們在與陳獨秀等托派分子的接觸中,掌握上述原則。
無論羅漢是否去過延安,從上述材料不難看出,只要陳獨秀等人能夠滿足上述三個條件,中共中央與毛澤東是愿意與之聯合抗日的。換言之,陳獨秀重回黨內的希望尚存。可以說,這是陳獨秀重新回到黨內工作的一次絕佳的機會。
王明“從天而降”,誣陷陳獨秀是領取日本人津貼的“漢奸”,陳獨秀重回黨內的大門又關閉了
正在陳獨秀與中央緊鑼密鼓地商討重新“回歸”黨內的時候,1937年11月29日,以“欽差大臣”自居的王明乘坐蘇聯軍用飛機降落在延安的簡易機場上。毛澤東、張聞天和朱德等領導人前往機場迎接,毛澤東以《飲水思源》為題致歡迎詞,將王明等人的到來比喻為“喜從天降”。然而,王明的到來對陳獨秀而言卻不是福音。此時的王明已從抗戰前的‘左傾變為右傾,為了貫徹其右傾主張,王明回國后不久即提議召開中央政治局會議。為此,中共中央于1937年12月9日至14日,在延安召開了中央政治局會議。
在這次會議上,王明除了大肆宣揚其右傾主張之外,還極力反對托派,反對中國共產黨聯合陳獨秀等一起抗日的主張。王明、康生等人不但反對與陳獨秀等人聯合抗日,而且污蔑陳獨秀為“漢(轉44頁)(接42頁)奸”,主張加緊反對托派的斗爭。對此,張國燾在其回憶錄中寫道,王明知道了這件事后,不問青紅皂白,便聲色俱厲地表示反對。王明在這次中央政治局會議上的報告中,一再批評中共中央“過去忽視托派危險”,“對托派實質認識不夠”。而且,在此之后的許多演講和文章中,王明一再把陳獨秀等人說成是“漢奸”。
更有甚者,在王明反對與陳獨秀聯合抗日的同時,與王明一道從蘇聯回到延安的康生隨后寫了《鏟除日寇偵探民族公敵的托洛茨基匪徒》一文,公開誣陷陳獨秀等人與上海的日本偵特機關“進行了共同合作的談判”。而日本給陳獨秀的“托匪中央”每月300元的津貼,均由托派中央的組織部長羅漢領取。如此一來,陳獨秀重新回到黨內的大門不僅關閉了,而且還從此成了領取日本津貼的“漢奸”。
對于王明、康生等人的造謠誣陷,陳獨秀非常憤慨。他于1938年3月17日寫給《新華日報》的公開信中辯說“近閱貴報及漢口出版之《群眾周刊》及延安出版之《解放周報》,忽然說我接受日本的津貼,充當間諜的事,我百思不得其解”;“是否漢奸應該以有無證據為斷”,并要求拿出真憑實據來。當時同情陳獨秀的其他一些人,也深為陳獨秀不平。因此,在當時的武漢的報紙上開展了一場公開的辯論。當事人羅漢也在漢口《正報》上發表公開信辯駁:“以這樣嚴重的賣國談判,參加者又有當時政府要人在內,而結果乃以300元代價成交,真可謂廉價之高峰。”他還指出:“康生君說去年六七月間我和獨秀曾與美國偵探接洽……只管造謠的高興,竟連陳、彭那時尚在南京獄中的事實也忘記得干干凈凈了!”(陳獨秀8月23日被釋放出獄)
這樣一來,陳獨秀重新回到黨內工作的愿望終究未能實現。究其原因,當然與陳獨秀等人不肯接受中共中央提出的三項條件有關,但與王明、康生的造謠誣陷和極力反對也有直接關系。因為他們對陳獨秀的造謠誣陷,造成了很壞的影響。當時,全國人民在日軍的瘋狂侵略面前,正強烈要求精誠團結,一致抗日,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深入人心。而此時,由于王明、康生的造謠中傷,硬要把陳獨秀這個剛從國民黨監獄中營救出來、主張抗日的人打成“漢奸”,便使得很多具有正義感的人們極為費解和不滿,并為那些熱心反共的人提供了口實,致使中國共產黨的威信蒙受損失。在此情況下,中共中央和毛澤東等領導人對于陳獨秀重新回到黨內工作的要求,也不得不謹慎對待。最終,陳獨秀重新回到黨內工作的愿望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