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琴秋

熊坤靜

人物小傳：張琴秋（1904年11月3日—1968年4月22日），學名張悟。1924年11月加入中國共產黨，曾留學莫斯科中山大學。長征期間，曾任紅四方面軍政治部主任、中共中央西北局委員等重要職務，與張國燾的錯誤路線進行針鋒相對的斗爭;新中國成立后，長期擔任紡織工業部黨組副書記、副部長。解放軍出版社出版的《解放軍將領傳》視她為“沒有軍銜的紅軍將領”;《中國軍事大百科全書》認定她為紅軍唯一的女將領。1968年，因在“文革”中遭受迫害，毅然以死抗爭。1979年，她被平反昭雪后，徐向前元帥親自主持了她的追悼會。

1936年10月下旬，為了打通國際路線，爭取國際援助，配合紅一方面軍奪取寧夏，紅四方面軍總指揮部奉中共中央軍委命令，率紅五軍、紅九軍、紅三十軍共約21 800人，沖破國民黨軍的封鎖線，從虎豹口強渡黃河，進入甘肅河西走廊。從此，這支紅軍奉命改稱西路軍。因未能建立新的革命根據地，西路軍一直處于流動作戰狀態。在國民黨馬步芳部優勢兵力的圍追堵截下，西路軍指戰員浴血奮戰，雖然殺傷了大量敵人，但自身也損失慘重。在祁連山分頭突圍時，作為該部總政治部組織部部長、已懷有七個多月身孕的張琴秋（長征期間與陳昌浩結為夫婦），與蔡元貞、蘇貴連、蘇碧珍、龔德義、張水清等西路軍干部不幸被俘，并于1937年4月間被押送到青海西寧。

戰友相救，權充“伙婦”

在押解途中，張琴秋因身體虛弱走得很慢，被敵人視為累贅，曾想把她殺掉，幸得蔡元貞的幫助和保護，才幸免于難。與此同時，由于西路軍已完全失敗，馬步芳也改變了以往抓住紅軍就殺的做法，轉而將一些男俘送往外地修筑公路，從事重體力勞動;女俘留在西寧的工廠、醫院做苦工，其中一些年輕漂亮、原系西路軍政治部前進劇團團員的被俘女兵，則被編入馬步芳的一○○師跳舞團。由于張琴秋在被俘時改用化名“茍秀英”，隱瞞了過去的身份，因而未引起敵人重視，被打發到西寧東關湟水河邊的義源羊毛廠，整日分揀羊毛。

可是過了沒幾天，與張琴秋同在羊毛廠做工的十個被俘女紅軍被帶走，馬步芳將她們“送給”了自己的下屬做老婆，從此下落不明。這讓張琴秋等女俘惶恐不安。為防止厄運降臨，張琴秋刻意把自己弄得比較老態邋遢。

一次，原前進劇團的幾個難友從蔡元貞口中得知張琴秋的處境后，都為她的安全擔憂。以前當過張琴秋警衛員的孫桂芳提議：“要想辦法幫助張部長逃出青海。只要到了蘭州，馬步芳就迫害不了她啦！”于是，大家經過反復討論，制訂一個周密的“救張計劃”。

由于西北地區以面食為主，而原前進劇團的紅軍女俘們多系四川、湖北人，不會做面食，曾多次向一○○師跳舞團負責人、中校參謀主任趙仰天提出改善伙食的強烈要求。趙仰天也曾多次許諾為她們配一個會做面食的炊事兵，卻未能踐諾。現在，女俘們便以此為借口，由趙文秀、黃光秀、趙全貞出面去找趙仰天，建議他把義源羊毛廠那個“特會做飯”的茍秀英調來當伙夫。趙仰天聽罷，隨手就寫了一張調人的便條，讓她們去“取人”。

這天，蔡元貞、王定國、黃光秀等人手持趙仰天的便條，來到義源羊毛廠要人。當她們看見衣衫襤褸、面容憔悴、老氣橫秋的張琴秋時，不由得一陣陣心酸。令她們沒想到的是，張琴秋聽了王定國的“救人計劃”后卻冷冷地說道：“我哪里也不去！”任憑王定國如何解釋，張琴秋仍不為所動。

蔡元貞見狀，悄悄把張琴秋拉到一邊兒，說：“我們把你弄到劇團去，并不是要你和我們一樣拋頭露面，上臺唱歌、跳舞、演戲，而是給我們燒飯，當劇團的伙夫。你可以整天待在伙房里，對外面的事裝作不聞不問。以后有機會，我們再幫你逃出青海……”

張琴秋這才打消顧慮，跟著她們來到跳舞團。

險象環生，戰友掩護

在跳舞團，張琴秋白天專心把飯菜燒好，夜晚則和被俘的戰友們住在一起，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為了使每個人都能經受住考驗，張琴秋對她們進行堅持革命氣節的教育，鼓勵她們無論在多么艱難困苦的條件下，都要有革命必勝的堅定信念。

然而，風云突變。隨著西路軍一個姓馬的師長叛變投敵，使馬步芳得知張琴秋并沒有死，而是被俘了，就在西寧城內。于是，馬步芳下令在西寧全城查找張琴秋，并將懸賞1000元大洋捉拿張琴秋的告示貼遍大街小巷。

屋漏偏逢連陰雨。一次，跳舞團在演出時發生一個意外。這天夜里，馬步芳在西寧川陜會館為南京來的貴賓舉行晚會，讓四名被俘的女紅軍上臺表演海軍舞。演出時，孫桂英右腳上的一只皮靴不慎飛出，正砸在貴賓面前的茶幾上，以致晚會秩序大亂，不歡而散。惱羞成怒的馬步芳立即下令追查此事。

趙仰天先是審訊孫桂英，因為沒逼問出什么，又集合跳舞團全體人員，軟硬兼施地對她們訓話：“聽說你們紅軍里有一位女將軍，叫張琴秋。這是一個很厲害的女人，能文能武，能說會道，騎在馬背上就可以把文章做出來。我們希望她能為我們做事，我們一定給她大官做，決不會虧待她。但是，如果她繼續躲藏，一旦查出來就沒有好處了。我想，你們也都認識這位張琴秋，比我更熟悉她。我希望你們幫我查找這個張琴秋，查出來我一定給你們重賞。如果知情不報，那就不要怪趙某不講情面了……”結果，誰都沒吭聲。

隨著敵人的追查日益深入，張琴秋的處境十分危險。一次，一個途經青海的國民黨要員來跳舞團“參觀”。戰友們聽說這個人是張琴秋在莫斯科中山大學時的同學，情急之下，便以張琴秋病了為借口，沒讓她參加列隊歡迎貴賓的活動。

張琴秋又闖過了一關。

幾經輾轉，逃出虎穴

沒過幾天，馬步芳忽然決定將一○○師跳舞團拆散，留下少數幾個他認為年輕漂亮的女俘，賞賜給他最得意的部下做妾，并把黃光秀強納為妾;其余的則送到甘肅張掖，另組劇團，歸韓起功旅建制。很快，幾個年輕的女俘接二連三地被強行“娶”走，而王定國、孫桂英等幾個和張琴秋最親近的女俘都要被遣送往張掖。

生離死別之際，她們將原先制訂的“救張計劃”補充了新的內容，并加緊實施。

首先，黃光秀利用其特殊的身份，經過一番運作，取得馬步芳的同意，將趙全貞嫁給了原西路軍前進劇團音樂股副股長、被俘后在馬步芳某工兵營做勤務兵的楊萬才。該工兵營駐扎在西寧，楊萬才早已與張琴秋等人取得了聯系。

在為楊萬才、趙全貞籌辦婚禮的過程中，趙仰天認識了機靈的楊萬才，對他很賞識，便把他調來做自己的勤務兵。

接著，趙全貞向趙仰天提出，讓張琴秋來給她做老媽子。趙仰天隨口就答應了。從此，趙全貞的新房就成了西路軍一些被俘人員聊天、做客的場所。這時，張琴秋也從報紙上了解到當時的中國革命形勢，知道共產黨已與國民黨建立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黨中央正設法營救西路軍被俘人員。

隨后，在趙全貞家，張琴秋與西路軍被俘女干部、正在西寧中山醫院做勤雜工的吳仲廉有了聯系，并通過吳仲廉的關系，搬到中山醫院與她結伴而居。同時，張琴秋還通過另一位西路軍被俘女干部楊紹德，結識了她的丈夫、時任國民黨青海省黨部宣傳科科長的盧澄。經過爭取，盧澄表示愿意瞞著馬步芳，通過其上司、國民黨青海省黨部黨務特派員李曉鐘幫助張琴秋逃離青海，條件是她在報上發表一個脫離共產黨的聲明，但被張琴秋拒絕了。

張琴秋、吳仲廉經過分析認為，鑒于目前形勢，一定要設法盡快逃離青海，否則，一旦被馬步芳查出其真實身份，后果不堪設想。她們決定隨機應變，充分利用李曉鐘、盧澄與馬步芳之間的矛盾，實施自救計劃。目標既定，張琴秋、吳仲廉便經常去楊紹德家串門、打麻將，與盧澄一家的關系更加密切。

1937年7月間，國民黨駐青海省黨部人員李曉鐘、盧澄等一干人被調往廬山受訓。當他們離開西寧時，乘機帶走了張琴秋、吳仲廉、陶萬榮。在蘭州短暫停留時，張琴秋巧妙地托人將自己的行程等情況轉告了八路軍駐蘭州辦事處。經蘭州乘車輾轉來到西安后，張琴秋等三名被俘人員迅即被李曉鐘交給國民黨西北行營，并由西北行營派兵押送到南京。八路軍駐西安辦事處接到蘭州辦事處的電報后，曾派人去車站解救張琴秋等同志，卻撲了空。

8月14日，張琴秋等被關入南京市郊的“首都反省院”。通過在南京與國民黨談判的周恩來、葉劍英的大力營救，張琴秋等同志于9月初獲釋，10月回到延安。經過組織審查，確認張琴秋在被俘期間沒有變節行為，黨中央為她重新分配了工作。

（摘自《文史天地》，略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