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的環球之旅

孫浩

清代人像幣章非常少，所見多為在國外制作的，蓋因西方重大慶典或事件經常發行幣章以資紀念，歷史悠久，司空見慣。1896年（光緒二十二年），晚清名臣李鴻章應邀參加俄皇加冕典禮，順道訪問歐美。對西方國家來說，這是首位有影響力的中國人來訪，是件大事。為此，德國漢堡市即雕刻制作了多種紀念章，其中以李鴻章與俾斯麥雙頭像章最罕見。

一息尚存 萬程當赴

1896年春，俄皇尼古拉二世定于5月舉行加冕典禮。俄國人在邀請清政府派員出席時，特別提出代表的層級問題。清政府只得請出先前一年因簽訂一紙割地賠款《馬關條約》而受全國強烈批判，被摘去三眼花翎、解除了擔任25年之久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職務的李鴻章。因為對洋人來說，19世紀的中國，他們只知有李鴻章而不知有朝廷。李鴻章本以老病推辭，但在朝廷的堅持下，李鴻章便表示自己“非敢愛身，惟虞辱命”、只要“一息尚存，萬程當赴”。于是，73歲高齡的李鴻章以“大清欽差頭等出使大臣”的名義前往，除赴莫斯科出席典禮外，順勢訪問歐美。

李鴻章此次出訪，從3月28日上海啟程到10月3日返抵天津，歷時190天。其間經過四大洲，穿渡三大洋，水陸行程9萬多里，遍訪歐美8個國家，是清代大臣中第一個進行環球訪問的人。

李鴻章生于道光三年（1823年），卒于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是洋務運動的倡導者之一，是清末朝廷大臣中最重要的人物。有關其生平事跡，坊間已有專著甚多，毋庸贅述，此處談談李鴻章在出國游歷期間德國發行的一枚非常特別的紀念章。

拜會鐵血宰相

訪問德意志帝國商談軍火采購事宜期間，李鴻章希望拜會俾斯麥。俾斯麥在1871年促成德國統一，造就了德意志帝國，有“鐵血宰相”之稱，備受德國人民尊崇。后因和1888年新登基的德皇威廉二世在許多問題的處理上意見相左，乃于1890年遞出辭呈。據德國方面的資料，當時是漢堡商會主動邀請李鴻章到該地訪問的，目的是爭取更多的生意。然而，李鴻章意外地要求與俾斯麥見面，傳聞德皇對此頗為不快，但又無可奈何，而俾斯麥則非常高興。

1896年6月25日（清光緒二十二年五月十五日），李鴻章和隨從在下午抵達，俾斯麥穿著威廉一世皇帝贈送給他的軍禮服，佩掛著黑鷹星章和鐵十字勛章，在私邸大門口迎接。李鴻章在貴賓簽名簿上留言：“仰慕畢王聲名三十余年，今游歐洲，竭晤于非得里路府第，慰幸莫名。”并寫下日期“光緒廿二年五月昭日李鴻章題名”，然后再簽上自己的名字。“畢王”即俾斯麥，“非得里路”是俾斯麥位于漢堡附近約20多公里的莊園Friedrichsruh的音譯。德國政府特別為這位立國功臣鋪設了一條專用鐵道，方便他出入，李鴻章就是乘坐火車來拜會俾斯麥的。俾斯麥在1898年過世，現此地已改為俾斯麥紀念館開放供民眾參觀。

鐫刻那一瞬

為紀念李鴻章到訪，漢堡造幣廠特別制作了紀念章多種，其中最珍稀的是一枚同時雕刻李鴻章與俾斯麥倆人肖像、紀念兩位赫赫有名人物歷史性晤面的雙頭像紀念章。這枚章上的俾斯麥像，采用的是1891年漢堡市在他退休后慶賀他76歲大壽紀念章的模子。一般而言，周年慶都是逢五逢十，漢堡市在俾斯麥76歲時為他慶壽非比尋常，可能是在他下臺后送個溫暖吧。李像頂戴花翎暖帽，是以倆人在陽臺上合影的照片為藍本進行雕刻的，上緣鏤李鴻章的官銜“Vicekοnigs”，乃“總督”之意。

此章由德國雕刻師伯格曼（Oskar Bergmann，1837年—1901年）操刀，由漢堡造幣廠制作，有銀、銅及合金三種材質。伯格曼在漢堡、柏林等地從事人像及重大事件紀念章牌的雕刻，其作品約有350件，通常以手工直接在鋼模上鏤刻。這枚章上的李鴻章肖像較為粗略，刀痕明顯，應是在趕工情況下制成的。

此章罕見，國內目前僅知已故錢幣大師馬定祥藏有一枚銅質章。馬老身前非常珍愛此章，據悉，李家后人在得知后曾出重金價購，但馬老沒有割愛。或許這也是幸運，因“文革”中古董被視為“破四舊”的目標，住在北京的李家在抄家之風刮起時，為求平安而將許多祖傳寶物扔到什剎海里去了。

而在為李鴻章此行制作的紀念章中，較為人熟知的是“中堂駕游漢伯刻鐫刻敬獻”，李鴻章肖像為戴斗笠狀涼帽正面，背面有兩種，一種是漢堡城徽，以銅鍍鎳多見；另一種全部為文字，大都為黃銅質。兩版中以前者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