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鎮之
就此次在美國參加第七屆中美互聯網論壇的討論,我想重點談談社交媒介與網絡侵權(Social media and network infringement)。
社交網絡與社會性媒介的功能區別
在全球當前的語境下,Social Media約定俗成地就是指Online Media,即網絡媒介。而在學界,一般來說,“媒體”指組織機構(institution),“媒介”指技術方式(means),也是通行的方法。
但這些都不是我想說的重點。我想強調的是:就媒介功能而言,狹義的Social Media指單純的(standalone)社交網站,如美國的Facebook、Twitter,中國的人人網、微信圈等;廣義的Social Media又可以指綜合性(integrated)、商業性、社會性的門戶網站,如中國互聯網三巨頭——百度(以搜索起家)、阿里巴巴(從購物發展而來)、騰訊(即時通訊,最接近社交網站),又特指早期以新聞信息起家的社會性門戶網站,如新浪、搜狐和大大小小的新聞網站。它們在中國被叫作“社會性媒介”(或者媒體)。
單純的社交網站與綜合性的尤其是新聞信息性的門戶網站作用是很不一樣的:單純的社交網站,是關系建構的非傳統(網絡)平臺,在英文中也被稱為social networking services,SNS;而綜合性、社會性、信息性的網絡媒體,亦即商業性門戶網站,則是消息溝通的非專業平臺,它們目前在中國尚未獲得新聞采訪報道權,是non- professional news media,因而區別于獲得正式批準的傳統主流媒體。在中國,網絡應用使社會性媒體變得新聞媒介化了。
相比于科技人士的技術樂觀主義,學者更關心社會的利益和公眾的安全,比如網絡侵權與網絡傷害。不過,據我們的觀察,美國的網絡侵權似乎主要發生在社交網站,亦即單純性的SNS上;而中國的網絡侵權則更多發生在綜合性特別是新聞消息性的網絡平臺,亦即社會性媒體(online news media)身上。
中美網絡侵權與傷害的問題側重不同
對網絡侵權,中美各有社交傷害或者新聞傷害的不同側重。
最近,我搜索到兩部電影,一部是2011年的美國電影Cyberbully(《網絡欺凌》),另一部是中國導演陳凱歌的作品《搜索》(Caught in the web),很有代表性。美國中學生Taylor遭受的侵害來自社交網站;而中國白領職員葉藍秋遭受的侵害主要來自新聞網站的曝光及“人肉搜索”(mass web hunting)。這兩個故事非常生動地體現了來源不同但后果相似的社會問題。
如果說虛構作品反映社會問題的真實度、準確度不可盡信的話,也有比較科學的研究。2014年10月22日,美國的皮尤(PEW)調查公司發布了一份報告《網絡騷擾》(Report: Online Harassment):網絡騷擾從一般的詈罵到威脅性行為,已經成為美國人網絡生活的常態。報告列舉了六種騷擾表現:攻擊性的稱呼、故意令人難堪、人身威脅、持續騷擾、性騷擾、糾纏。通過對2849人的網絡調查,皮尤公司發現:73%的成年網民感受到嚴重程度不一的某種方式的騷擾;40%的網民親身體驗過騷擾。在六種騷擾行為中,最常見的是辱罵(60%的被調查網民見證過此類騷擾行為);故意令人難堪(53%);人身威脅(25%);持續騷擾(24%);性騷擾(19%);糾纏(18%)。
與此相似,中國的“人肉搜索”也有很多觀點爭議和法規探討。比如,2013年12月3日晚上,廣東省一位18歲女孩用手機自拍雙腳的照片,上傳網絡,然后跳進腳下冰冷的河水之中。之前一天,這位女孩前往一家服裝店購物。事后,店主將多張監控視頻截圖發布在微博上:“穿花花衣服的是小偷。求人肉,……麻煩幫忙轉發。” 僅一個多小時,人肉搜索就將女孩的個人信息,包括姓名、所在學校、家庭住址和個人照片全部曝光,各種批評辱罵蔓延。
在公開透明的環境中,網絡搜索常常具有揭露腐敗和道德批評的正面功能。但在群體搜索的無影燈下,后續的隱私侵犯和名譽貶損現象還是相當嚴重的,有時甚至發展到網絡私刑。
中國法律對此進行了干預。《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利用信息網絡侵害人身權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定》于2014年10月10日起施行,與人肉搜索等有關的網絡侵權受害人最高可獲賠50萬元。
據《2013年中國網民信息安全狀況研究報告》稱:74.1%的中國網民在接受調查之前半年內遇到過信息安全問題,表現于垃圾信息、欺詐信息、木馬病毒、惡意軟件等。
抵制網絡侵權與傷害的對策思考
面對不安全的網絡,面對社交傷害和新聞傷害,怎么辦?我認為,一個對策是法規治理,另一個是公共教育。
就法律而言:中國關于互聯網的規制有頂層設計。如:《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維護互聯網安全的決定》(2001)、《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子簽名法》(2004)、《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加強網絡信息保護的決定》(2012),力求與全球聯通并接軌,實現共享共治。此外,中國頒布的與互聯網直接相關的法規也有10多部,重要部門規章有20多部。
但是,在網絡法治方面中國也存在不少問題:如立法、司法、執法過程中的程序正義、途徑正確、實施合法等問題。
公共教育則包括公民素養和媒介倫理,涉及全體人民。當今的媒介素養教育主要針對網絡新技術,內容包括勿輕信、多防范等。2014年11月24日中國開啟了首屆國家網絡安全宣傳周,旨在提高網民的安全意識和防范技能。
媒介倫理指勿濫用、多自律的媒體操守。在網絡上,人人都既是受眾,也可能是傳播者,所以,媒介倫理與每個人都有關。在這方面,中國互聯網協會倡導和發布的《中國互聯網行業自律公約》《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自律公約》和《堅決抵制網上有害信息的倡議》等,都是很好的嘗試。
這次會議的討論和交流是直截了當的。
在小組論壇中,美國主持人對我們提出了是否應該通過社會運動來推動政府改革網絡治理的話題。我的回答是,政府和人民看事物各有側重,對網絡的看法,也像對所有問題的看法一樣,不可能完全相同。與此類似,中國和美國對網絡治理的看法也有很大的分歧,這并不奇怪。我們中國人講究“和而不同”,最愿意通過溝通和交流獲得共識,也最希望通過相互理解來推動網絡的發展與進步。激烈的對抗和沖突也許不是國家和人民之福。我們希望上下多溝通,中美多交流,以推動全球和兩國互聯網的健康發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