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妍
摘 要 共情是準確理解他人情緒與行為的情感傾向,它是人與人之間的聯結紐帶。共情作為人際互動過程中一種重要的心理現象已經受到研究者們的廣泛關注。文章從共情的概念、成分、情緒共情與認知共情的畢生發展與性別差異、共情的研究方法等多個方面對共情進行了綜合論述,以期讀者能夠對共情有全面了解。
關鍵詞 共情;認知共情;情緒共情;神經機制
分類號 B842.6
1 共情的概念解讀
1.1 共情的起源
共情(empathy)這個概念的出現已有百年之久,它有著哲學和美學的淵源。德國哲學家Robert 建議用 “Einfühlung”這個德文單詞來表達人們把自己真實的心靈感受主動地投射到自己所看到的事物上的一種現象(鄭日昌,李占宏,2006)。這一概念后經德國美學家、心理學家Lipps的發展,有了心理學意義,并解釋了人們是如何了解他人并作出相應反應的。他認為,共情是共情者被動地對共情對象進行模仿而獲得的感受。1909年,Titchener在“關于思維過程的實驗心理學講稿”中使用英文單詞“empathy”對之前的詞進行了替換(Wispé,1987),他認為,共情是個體主動地經由內在模擬而形成心理意向的過程,也就是一個把客體人性化的過程。可見,共情這個概念的界定自早期就存在著較大的分歧,但這并不影響來自發展、社會、認知神經科學等多個領域的心理學家們對它的關注,心理治療師們更是一度將共情當作開啟咨訪關系大門的鑰匙。
1.2 共情的定義
簡單地講,共情是個體理解他人的情緒狀態并產生相似的社會性情緒反應(陳武英,盧家楣,劉連啟,林文毅,2014)。那么具體來講,共情到底是什么?它是一種能力,一種狀態,還是一種過程?對于這個問題,研究者們提出了不同的觀點。
共情是一種人格特質或一般能力。Davis(1983)指出共情是個體設身處地地對他人感同身受的人格傾向。共情作為一種人格特質就意味著它在不同個體的身上存在差異,并且這種特質受到遺傳和個體經驗的影響。而Ickes(1993)則將共情定義為準確推斷他人特定想法和感受的一種能力。共情作為一種一般能力,涉及認知與情感兩個方面的能力。
共情是特定情況下認知和情感的狀態。Hogan(1969)認為共情是個體在智力上理解他人的一種情感狀態。Hoffman(2002)指出,個體產生共情意味著個體覺知當事人的情感狀態,甚至比當事人自己還清晰。
共情是一種體驗過程。在心理治療領域,共情被看作理解與接納來訪者的前提,因此研究者們較為關注的是共情狀態的產生與傳達過程。
2 共情的成分理論
2.1 兩成分理論
隨著研究方法的不斷發展,研究者對共情的研究也更加深入,繼而轉向從共情的成分來進一步討論共情的本質。與主張共情是認知的或情感的研究者不同,Gladstein(1983)認為共情既包括認知成分也包括情感成分。因此他建議用認知共情去表達從認知上采納了另一個人的觀點,進入了另一個人的角色;而用情感共情來表示以同一種情感對另一個人做出反應。兩成分理論得到了大多數研究者的認可,研究者們紛紛對認知共情與情感共情進行了研究。Singer(2006)進一步界定了情感共情的四個標準:(1)個體處于一種情感狀態之中;(2)個體的這種狀態與其他個體的情感狀態相同;(3)這種狀態是由觀察或想象他人的情感狀態所引起的;(4)個體知道其情感狀態來源于其他個體。可見兩成分理論為共情的研究提供了一個可行的框架。
2.2 多成分理論
Davis(1996)認為共情包括個人和情境的因素、發生在共情者身上的過程和共情的情感性結果及非情感性結果三種必要成分。他以上述觀點為基礎,對共情進行了更為細致的成分劃分,分別是觀點采擇、共情關注、想象和個體悲傷四個維度,并編制了后來被廣泛使用的共情量表。Jackson,Brunet,Meltzoff和Decety(2006)在對共情的神經機制進行研究的基礎上提出共情包括了情緒共享、觀點采擇和情緒調節三種成分。
3 共情的畢生發展
共情產生是從情緒感染到對他人的準確理解,從以自我為中心的反應到指向他人的行為(de Waal,2008)。可見,它是一種異常復雜的心理結構,甚至具有不同的層次。許多研究表明,共情的情緒與認知這兩種加工過程有著不同的發展軌跡。
3.1 情緒共情的發展軌跡
被他人情緒所誘發的情緒喚醒即情緒共情(Decety,2006),這個過程是一個不受個體控制的自動化過程。情緒共情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黃翯青,蘇彥捷,2012)。對新生兒的研究表明,嬰兒會受到他人情緒的感染,甚至可以模仿成人的驚訝、悲傷和恐懼等表情(陳武英,盧家楣,劉連啟,林文毅,2014),而這些模仿行為是自動化的。嬰兒期過后,這種模仿行為會逐漸下降。Hoffman(1977)認為這種模仿他人情緒的行為在孩子三歲之后會逐漸消失。研究表明,對他人面部表情的無意識模仿在兒童、青少年甚至老年人身上都會發生(Hurley & Chater,2005)。研究者采用面部肌電的方法發現,個體在十歲到十二歲之間情緒共情顯著下降。而青年人、中年人和老年人的自我報告和生理指標都揭示了情緒共情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提高(陳武英,盧家楣,劉連啟,林文毅,2014)。由嬰兒期到老年期,情緒共情呈現著由高到低,保持穩定,后逐步上升的U型曲線軌跡。
3.2 認知共情的發展軌跡
認知共情是一種在歸因狀態中理解和推測他人行為的能力,它的發展是晚于情緒共情的。較早的研究結果表明,嬰兒在一歲之內幾乎完全處于情緒感染中,一歲到兩歲之間嬰兒的認知共情實現了質的飛躍,他們開始能夠考慮他人的感受和需要(Hoffman,1977),他們甚至會安慰傷心的同伴和表現出助人行為(Warneken &Tomasello,2009)。Wellman,Fang,Lin D,Zhu和Lin G(2006)發現,三歲兒童具備根據以往經驗推測他人心理狀態的能力。不管是使用自我報告和行為范式進行考察還是相關的fMRI研究都發現,從成年階段到老年階段,認知共情出現下降的趨勢。這樣看來,認知共情的發展呈現著由低到高,保持穩定,后逐步下降的倒U型曲線軌跡。
4 共情的性別差異
關于共情的性別差異,國內外的研究大多表明女性的共情水平高于男性(陳武英,盧家楣,劉連啟,林文毅,2014),但也有少數的研究沒有發現共情的性別差異。從情緒與認知兩方面的共情來看,大多數學者都認可男性的情緒共情能力顯著低于女性,這一差異在進入學齡階段后才開始表現出來,而在學齡階段之前則不存在共情的性別差異(李丹,李燕,宗愛東,丁月增,2005)。進入青少年期后,情緒共情的性別差異進一步擴大,這意味著相對于男性的情緒共情,女性的情緒共情發展速度更快(Mestre,Samper,Frias,& Fur,2009)。采用問卷法研究共情的學者發現,女性的情緒共情顯著高于男性,這一結果在德國、英國和中國等國家都相似。即便是到了成年階段,女性在情緒共情上依然占優勢(王金霞,2006)。來自認知神經科學領域的研究支持了這一結果,研究表明,在對他人進行感知的時候,女性比男性更多地利用了鏡像神經系統,所以更容易產生
共情。
認知共情的性別差異至今為止仍存在諸多爭議。采用心理測量方法研究認知共情的研究者們,如Lam,Solmeyer和McHale(2012),他們用縱向追蹤研究的方法得出女性的認知共情高于男性的結論,一些橫斷研究也支持這一結論。而采用客觀指標測量認知共情的結果則不大一致。Thomas和Fletcher(2003)用共情準確性作為客觀指標進行研究,結果發現女性的共情準確性高于男性。Hancock和Ickes(1996)的研究結果則表明男性的共情準確性不低于女性。
5 共情的研究方法
5.1 測量法
共情量表是當前測量共情水平的主要工具,在眾多量表中使用最為廣泛的是Davis編制的多維共情量表,又叫人際反應指數(Interpersonal Reactivity Index,IRI)。IRI由28個題項組成,包含了4個分量表,每個分量表有7個題項,其計分方法為5點李克特式。4個分量表分別是觀點采擇(PT)、想象(FS)、共情關注(EC)與個體悲傷(PD)。其中觀點采擇與想象是測查認知共情的分量表。這4個分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71~0.77,重測信度為0.62~0.71。
5.2 實驗室法
實驗室對共情進行實證研究,其主要范式是給被試呈現可以誘發共情的圖片、文字材料或者視頻,讓被試對他人的情緒進行識別,或者要求被試想象自己或他人處在相同情境中可能出現的情緒體驗。這一方法被證實能夠有效地誘發被試的共情。
5.3 腦科學技術
隨著認知神經科學技術逐步走向成熟,越來越多的研究者開始使用fMRI技術對共情進行研究,在核磁掃描中誘發被試的共情狀態從而觀察被試被激活的腦區。
6 總結與展望
6.1 研究領域的拓展
共情的結構非常復雜,它涉及社會、發展等方方面面,目前對于共情的研究尚不夠成熟,需要進一步深入。我國對共情的研究大部分都集中在發展心理學與教育心理學領域,其實對于共情在社會心理學領域特別是共情對沖突的影響等方面的研究是非常有價值的,另外,共情在心理治療中的積極作用也應當得到研究者的關注。
6.2 研究方法的創新
目前對于共情的測量很大程度上還是依賴自我報告等方法,這些方法本身就存在著不夠客觀的缺陷,測量的有效性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因此需要開發更多更為客觀的方法。實證研究方面,也需要更多的有效范式。
6.3 腦神經機制的深入研究
在共情的腦神經機制方面,研究雖然取得了一定的進展,但是依然有待深入。例如在共情的性別差異方面,兩性的腦區到底存在著怎樣的差異?共情在社會沖突中有著怎樣的神經機制?總之,共情是一個復雜的研究課題,其認知神經方面的研究僅僅處于初級階段,尚需要研究者們的進一步研究。
參考文獻
陳武英,盧家楣,劉連啟,林文毅.(2014). 共情的性別差異. 心理科學進展,22(9),1423-1434.
黃翯青,蘇彥捷.(2012).共情的畢生發展:一個雙過程的視角. 心理發展與教育,4(4),434-441.
劉聰慧,王永梅,俞國良,王擁軍.(2009).共情的相關理論評述及動態模型探新. 心理科學進展,17(5),964-972.
李丹,李燕,宗愛東,丁月增.(2005). 2 歲幼兒移情反應的特點:與自發幫助、氣質、親子互動的關系. 心理科學,28(4),961-964.
王金霞.(2006). 大學生寬恕心理及其影響因素的實證研究. 碩士學位論文,西北師范大學.
鄭日昌,李占宏.(2006).共情研究的歷史與現狀. 中國心理衛生雜志,20(4),277-279.
Davis,M. H.(1983). Measuring individual differences in empathy:Evidence for a multidimensional approach. Journal of Personality &Social Psychology,44,113-126.
Davis,M. L.(1996). Empathy:a social psychological approach. Boulder:Westview Press.
Decety,J.,Philip,L.,& Jackson,P. L.(2006)A social-neuroscience perspective on empathy. Current Directions in Psychological Science,15(2),54-58.
de Waal,F. B.(2008).Putting the altruism back into altruism:The evolution of empathy. 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59,41-422.
de Vignemont,F.,& Singer,T.(2006). The empathic brain:how,when and why? Trends in Cognitive Sciences,10(4),435-441.
Gladstein,G.A.(1983). Understanding empathy: Integrating counseling, developmental, and social psychology perspective. Journal Counseling Psychology,30,467-482.
Hancock, M.,& Ickes, W.(1996). Empathic accuracy: When does the perceiver-target relationship make a difference? Journal of Socid and Personal Relationships, 13(2),179-199.
Hogan,D.(1969). Development of an empathy scale. Consulting and Clinical Psychology,33,307-316.
Hoffman,M. L.(1977).Empathy,its development and prosocial implications. Nebraska Symposium on Motivation,25(3),169-217.
Hoffman,M. L.(2002).Empathy and moral development. 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Hurley,S.,& Chater,N.(2005). Perspectives on imitation:from neuroscience to social science-Volume 2:imitation,human development,and culture. Cambridge,MA:MIT Press,55 -77.
Ickes,W.(1993).Empathy accuracy . Journal of Personality,61,587-610.
Jackson,P. L.,Brunet,E.,Meltzoff,A. N.,& Decety,J.(2006).Empathy examined through the neural mechanisms involved in imagining how I feel versus how you feel pain.Neuropsychologia,44,752-761.
Lam,C. B.,Solmeyer,A. R.,& McHale,S. M.(2012).Sibling relationships and empathy across the transition to adolescence. Journal of Youth and Adolescence,41(12),1657-1670.
Mestre,M. V.,Samper,P.,Frias,M. D.,& Tur,A. M.(2009). Are women more empathetic than men? A longitudinal study in adolescence. The Spanish Journal of Psychology,12(1),76-83.
Singer,T.(2006). The neuronal basis and ontogeny of empathy and mind reading:review of literature and implications forfuture research. Neuroscience and Biobehavioral Reviews,30,855-863.
Thomas,G.,& Fletcher,G.J.(2003). Mind-reading accuracy in intimate relationships: Assessing the roles of the relationship,the target,and the judge.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85(6),1079-1094.
Warneken,F.,& Tomasello,M.(2009). The roots of human altruism. British Journal of Psychology,100(3),455-471.
Wellman,H. M.,Fang,F.,Liu,D.,Zhu,L.,& Liu,G.(2006). Scaling of theory-of-mind understandings in Chinese children. Psychological Science,17(2),1075-1081.
Wispé,L.(1987). History of the concept of empathy. In Eisenberg,N.,& Strayer,J.(Eds.). Empathy and its development(pp.17-37).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