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于咨詢的開場,透過理解當事人主觀知覺及來談目的之同時,也立即展現資源與目標導向的色彩。本文將簡介SFBT開場時的一般原則。
關鍵詞 焦點解決短期治療;正向開場
分類號 B84
于晤談一開始的開場,如同一般的咨詢歷程,焦點解決短期治療(Solution focused brief therapy,SFBT)的咨詢師會傾聽與接納當事人自發表述對他個人有意義的、重要的、深入的背景故事訴說,也會協助當事人厘清個人與問題互動的脈絡(包括發生的過程、頻率)、對問題的主觀詮釋(對事件的感受想法、何以發生、有何影響、何以有困難),以促使當事人更為確認與接納困境的所在及影響。不過,與此同時,咨詢師亦會初步聚焦與確認當事人所欲的改變或在意之處,并使當事人開始接受現實而更能為改變作預備。雖然,當事人在此時,常會有不同程度的負向情緒之表露宣泄,但是,透過這些有方向性的引導,當事人的情緒也常會有初步的轉化,開始對困境或產生新觀點,甚至會開始肯定自己自發因應困境的能力與方式。是以,SFBT的開場包含了一般咨詢談話歷程及其獨特的側重點,在不預設、全然理解與接納的持續傾聽態度下,與當事人建構共同理解基礎與合作咨詢關系,并催化晤談開始朝向形塑咨詢目標的方向邁進(許維素,2009,2013,&2014)。
1 以“我可以幫什么忙?”作為起點
常見一開場SFBT咨詢師便會試著開啟“解決導向”的談話,時常以成果問句來提問:
“你希望我可以幫什么忙?”
“你對諮商的最大期待(best hope)是什么?”
“你認為晤談可以帶來什么不同?”
“當你覺得不需要再來諮商時,你希望那時你的生活是有何不同?”
對于非自愿前來且處于危機中的當事人,則可詢問:
“你的好友(家人)會認為,現在什么人事物會是對你最有幫助?”
“你被送來這里是因為(某人)希望你有什么不同?他對你的安慰與關心,對你重要嗎?如何使他安心?”
“你要如何可以離開這里、不用再來?如果你至少有什么改變時,送你來的人就會同意你不用再來?”
這類的問句會把咨詢師放在一個“未知姿態”(not knowing)、開放不預設的位置,使咨詢師可以開放尊重地專心傾聽出當事人于現今困境的遭遇與痛苦下,希望透過咨詢獲得的協助為何,而非預設處于困境中的當事人一定得有什么樣的改變才適合之。同時,這樣的問句也傳達一個訊息:當事人需要為自己的生命負責,也是他個人生命的專家,他對自己的未來是可以有一些掌握的,即使這掌握感目前看起來很微小(De Jong & Berg,2007)。
對于當事人任何的回答,SFBT咨詢師的工作重點,仍然是特別注意當事人的知覺及其所使用描述問題的方式與字句,并嘗試詢問與了解:什么事物或什么人對當事人來說是重要的?當事人會想看到的改變為何?會看到第一個改變的征兆可能是什么?
亦即,SFBT會在當事人的思考邏輯運作的參照架構內工作,盡可能理解與尊重當事人所使用的語言,并采取好奇、未知的姿態,來尋問、傾聽以及確認當事人的觀點;SFBT咨詢師需傾聽當事人這個“專家”的觀點,不預設自己已然了解當事人的目標與資源,或不自陷危險地假設自己已經知道當事人的特定觀點或某經驗對當事人的意義。在這個晤談初期的問題描述階段,在支持同理當事人狀態的同時,嘗試了解當事人的在意與期待,會是建立合作關系最快的方法(De Jong & Berg,2007;Fiske,2008)。
2 以“問題如何影響你?”了解當事人如何與問題互動
有些當事人前來尋求解決問題時,會主動訴說或滔滔不絕地抱怨他們的問題或所處的困境。由于當事人的思維是流動的,SFBT咨詢師會先使用開放式的問句或沒有預設立場的回應來相互澄清、確認對當事人訴說的理解;在此訴說的過程中,當事人也會有機會反思自身的觀點與情況,并會回應、探索、再思考,以及努力地將他們的想法置入文字中,而使咨詢師及自己都更能了解目前問題對當事人的影響與意義,以及自己與問題的關系及其互動。甚至,有時就會在咨詢師與當事人開始互動與理解問題的過程中,便會出現一些扭轉當事人想法的因子了(De Jong & Berg,2007)。亦即,在問題描述階段,除了了解事情發生多久、頻率次數、程度、人事時地物的細節等背景資料外,為了了解當事人的內心參照架構與主觀看法,咨詢師還會開始初步了解當事人想改變之處并引發對資源的覺知,于是咨詢師會多問當事人(De Jong & Berg,2007;Hansen,2005):
“你怎么得知(或判斷)這是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如何影響你?(或如何改變了你?)”
“看到孩子割腕的行為,你的感覺是什么?”
“對你來說,控制自己的情緒何以會是個困難?”
“歷經地震如何改變你的人際關系(或生活的環境、你對未來的選擇)?”
“你沒有因為此危機事件而改變的是什么(或仍然保有堅持的是什么) ?”
有時,當事人會詢問咨詢師要如何說明自己的狀況,咨詢師可以回應:“你覺得如何說你的故事,更有助于我來幫助你?”咨詢師可以引導當事人思考:在晤談的有限的時間內,如何表述自己的故事才對自己最有幫助,而使訴說問題亦為一個“自助”與“自我決定”的歷程。此外,咨詢師在晤談中間欲暫停之前,可詢問當事人:“在結束晤談前,還有什么要讓我知道的?有什么你認為讓我知道是很重要的?”如此給予當事人一個補充的機會,以使咨詢師知道當事人認為對其重要的信息,此時當事人的問題描述內容,也往往會更扼要些(Korman,2011)。
3 欣賞信任地詢問:“你試了什么方法?”
一旦當事人能完整表達自己,或咨詢師有機會展現理解與關心時,咨詢師就可以開始詢問當事人曾經使用過什么方法來處理這個情境。通常,當事人來晤談前已經嘗試了一些方法,當中或多或少有一些成功經驗,即使不太持續。因此,詢問當事人到目前為止對其問題已做的嘗試,將可讓當事人體會到他不是只處于“挨打”的狀態,而是有主動出擊的時候,甚至會聯想到一些有效的資源。咨詢師常會以下列問句來探討“晤談前的改變”:
“你曾經做了哪些努力,讓你可以有些不同?”
“你做了哪些事來因應目前這個情況?或使它沒有更糟的?”
“你曾經跟誰討論過這個問題?”
“我們都知道結束生命會是你不得已的最后選擇;之前你還試過哪些其他方法,是曾經稍微解開問題的?”
接著,則可以再追問:
“在這么多方法中,那個方法何以能夠產生那一點點的效果呢?”
“還需要發生什么,這效果就可以再增加一些?”
雖然有些當事人能說出自己嘗試處理的方式,但通常當事人會覺得這個方法并沒有把問題或危機立即全面解決掉。但是,詢問“對此問題你試了什么方法”的問句,乃傳遞了當事人有能力勝任處理問題、有能力促使好事發生,或者擁有一些資源的來源。透過咨詢師訝異地表現出佩服當事人已經為自己、為環境所做的嘗試與努力時,即使沒有立即成功的經驗,亦能在開場的問題描述階段中,制造有關當事人力量與優勢的話題,進而增加了開啟解決式談話的可能性(De Jong & Berg,2007),例如:
“你怎么能夠想到要用這樣的方法去嘗試呢?有沒有為自己所做的感到驚訝?”
“從你的這些嘗試中,其實看到你對你家人有很多的了解。你是怎么能對他們這么了解呢?”
“是什么讓你愿意為家人去做這些嘗試的?”
除了贊美當事人的這些優勢之外,更重要的是,咨詢師可以與當事人善用這些優勢,并將執行行動的結果作為重要參考,而再修正設計未來可能有效的方法;于合適的時機時,咨詢師可問:
“之前你覺得你直接用罵他們的方式的效果不好,根據你對家人的這些了解,你覺得他們可能比較會接受的方式是什么?”
“從你嘗試的方法中,看到你先生會罵孩子背后的關心,這份關心,你覺得可能具有什么樣的重要性?”
如果當事人一直訴苦所努力的一切都沒有作用時,咨詢師則可詢問以下問句,而讓當事人意識到自己所做努力的貢獻之處:
“如果你沒有去嘗試這些方法,現在的你又會有什么不同?”
“誰最能欣賞與感謝你曾試著在處理這個難題?他會欣賞些什么?”
亦即,當咨詢師采取“未知”的姿態時,將可從當事人的表述中窺知其小小的、成功的經驗,以及以往促使他們產生成功的力量與方法,而可運用于接續的談話中。但是,須特別注意的是,這里所謂的成功或資源,并非成功把所有問題全部解決的方法,而是指當事人小小的“努力、嘗試、意圖與用心”,這些成功或資源是已經存在的,值得當事人覺知并持續保有的,而這些成功或資源則即是咨詢師可以進一步深究與擴大來協助當事人建構解決之道,而成為開始達成目標的起點。
4 以“你希望有些什么改變?”來開啟目標形塑的對話
在晤談過程剛開始的目標形成階段,咨詢師在心中必須秉持著一個思維:“當事人會來到這里與咨詢師晤談,他心中認為自己的生活應該需要有什么改變?”因此,“你希望有些什么改變?”這個問句,將能開啟目標形成的對話。這類“希望自己的生命中能有什么不同”的問句或重新建構的使用,將會大大的幫助當事人“開始去想”渴望的目標及達成的方法,如:
“你很生氣失望他們這樣對待你,所以你希望他們不要再這樣下去,那么你希望他們可以變成什么樣的態度對你呢?”
“你說你什么都不在乎了,這讓你覺得無意義……所以你希望自己可以有在乎的人事物,是嗎?”(De Jong & Berg,2007):
常見當事人的問題描述通常混雜了問題緣由何在以及問題與當事人如何相互影響的論點,咨詢師會認可接納當事人多樣問題的復雜度與難度,但是SFBT咨詢師仍會同時直接地詢問:
“這些事件中,你認為最重要且最需要先發生改變的是哪一樣?”
“對你來說,孩子的功課和先生的憤怒,先處理哪一個比較重要?”
如果當事人回答:“幾乎都是”,咨詢師則會接著問:
“哪一個問題先改變,會有助于其他問題的解決?”
“哪一個環節先解決了,其他的部分會比較容易接著處理?”
這樣的問題反應著各系統相互影響的系統觀,并且仍秉持著以“當事人的觀點”及“尊重當事人的自我決定”,逐步引導當事人厘清可以開始著手處理之處,甚至會厘清值得優先改變的目標,特別是能帶來后續正向連鎖效應者。
Berg(1989)曾強調,若要幫助一個人改變,需要先獲得他的注意力;而要獲得當事人的注意力,則需要能捕捉到對當事人而言相當重要的、在意的、有意義的、真實存在的人事物,并善加運用推動之,特別對于處于危機中想自殺的當事人更是如此。對于處于危機中或想自殺的當事人所欲的目標一定要建立在“目前既有的”資源上,可以立即成為忍受負向情緒張力及挑戰負向認知的資源與力量,而不是緩不濟急地、錯失時間性地現在才開始尋找資源(Fiske,2008)。
若當事人可以回應他想要的目標是什么時,咨詢師便可使用假設問句繼續追問;倘若當事人能夠回答這些假設問句時,晤談便開始朝解決式的談話邁進;此時,也會與當事人形成本次晤談的共同大方向(common project)(Korman,2011):
“如果你的問題解決了,那將會是怎樣的情況?你會與現在有何不同?”
“那時你會做些什么不同的事情?這樣做又會帶來什么不同?”
“別人如何能得知情況已經好轉?誰會先察覺你的改變?接下來又是誰?”
“還有呢?”
明顯可知,SFBT堅持的一個信念是:當事人所遭遇困境或危機的嚴重性,并“無法”成為預測當事人能否開始建構目標的指標;即使當事人的情況甚為嚴重,但并不表示他們失去了建立目標的意愿與能力,因而SFBT的咨詢師“不會”以來談事件的嚴重性及當事人出現的癥狀,來形成對當事人的診斷與假設。不過,當事人回答目標的過程中,若當事人處于危機中,咨詢師則會同時需要了解與“評估”(assessment)當事人的安全性,并了解與決定在“此時此刻”,當事人是否有能力去執行目標形成的運作,還是先與當事人討論如何先增加目前已經或能夠執行的應對策略,會更為合適(De Jong & Berg,2007)。
5 以“一定有重要的理由”探知“錯誤”背后的在乎
當來談的當事人說出他們想要的目標似乎為不健康或有危險時,SFBT咨詢師仍會認真地看待,并尊重并詢問:“你一定有一個好理由,才會覺得一定要做這個舉動……可以告訴我嗎?”這樣的問句會讓當事人產生奇妙的回旋空間,因為這向當事人表明了:你是一個理性的人,之所以會做出所謂令人不解的行為(像割腕),其實背后一定有一個很好的重要理由。往往,當事人便會就自己的意圖與行為,提出非常合于其主觀世界或推論架構的解釋;如此一來,咨詢師不僅能以這樣的方式開啟對話、展現尊重,也能真正進入當事人的主觀知覺,并真正與當事人開始建立正面合作的關系。其他變化的句型(Berg & Dolan,2001;De Jong & Berg,2007)如:
“關于此,聰明的你,請告訴我,割腕的行為對你會有什么幫助?”
“讓我了解,你在這樣的情況下是怎么熬過來的?是什么讓你在這樣的情況下,仍堅持選擇你說的這個‘玉石俱焚的目標,這對你有什么意義?”
由于SFBT咨詢師采取未知的立足點,并認為:當事人雖然選擇了別人眼中認為不適當的選擇,但它在當事人的主觀參照架構中一定是有其價值,而且,信任當事人有能力準確察覺自己世界的各項脈絡,并能對自己的觀點作有意義的陳述。當然,在當事人做任何決策前,咨詢師會先與當事人一同探索當事人的不一致反應以及愿意進入咨詢的承諾度,并且“溫和地挑戰”(gentle challenge)當事人的某些觀點,與當事人進行目標協調。例如:
“當你割腕時,與你分手的男友會過來關心你,但之后仍會離開,所以我不太了解,你認為割腕的方式,如何可以幫助你挽回男友的心?”
往往,問題對當事人的重要性在于:當事人如何看待該問題、如何看待自己、如何決定參與解決問題。若當事人被賦予選擇的機會時,他們將能作出較好的選擇。尤其,若當事人注意到自己的行為并不能達到他真正要的目標時,則有機會開啟新的思考與改變的空間(De Jong & Berg,2007)。可貴的是,當咨詢師能尊重與相信當事人的觀點是有意義時,也將使當事人更能為其觀點負責。咨詢師如此尊重而好奇的態度,將會協助當事人深入而明確地探討與了解什么是他真正想要的,而能進一步選擇合于心理健康、法律及倫理的行動策略。
6 晤談開場即輕敲解決式談話的大門
詢問一位處于困境或危機的當事人“今日來想要有何不同”“最想先改變什么”的問題,即是SFBT與其他派別不同之處。SFBT不會沉溺于問題導向的談話,尤其對處于危機或高度困擾的當事人來說,問題導向的談話不見得會帶來情緒抒發的效果,有時反而會更讓當事人覺得自己整個陷入憂慮的思維中或整個被事件淹沒了。實際上,詢問當事人“在目前如此痛苦的情況下,希望此刻能有的一點小改變為何(即使是很小很小的改變)”的目標形塑問句,一如詢問當事人“你希望我如何可以對你有所幫助?”的問句一樣,乃同時傳遞著當事人對自己的未來仍可擁有一些掌控力的重要訊息;這對一個處于困境或危機中的當事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也往往是他們立即需要獲得的穩定力量。亦即,于晤談開場時,在理解、共情、支持當事人各種主觀知覺與反應的同時,咨詢師大量使用的目標形塑問句甚至還能協助當事人開始知覺與形成生命的各種可能性,提高當事人的自信、改善他的心情,而愿意開始采取行動改善問題。
這樣的開場反應著SFBT信任當事人,即使處于困境或危機中仍然擁有想要什么的能力與動力,也具有一定程度的韌性、優勢力量而能一路應對,因而咨詢師于傾聽時并不會自動跳躍到理論上認為應該如何推進當事人改變之處,也不會一味引導當事人建構咨詢師自行設定的目標。反而會很“同步”地跟隨當事人目前的狀態,探問當事人“此刻”心中的愿望而尊重之;期待透過盼望及行動的元素,以及逐步建構解決之道的歷程,讓當事人逐漸重拾對生命合理的掌控感與希望感(許維素,2014)!
參考文獻
許維素.(2009).焦點解決短期心理治療的應用. 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
許維素.(2013).建構解決之道:焦點解決短期治療. 寧波:寧波出版社.
許維素.(2014).焦點解決短期治療理論與實務.臺北:心理出版社.
Berg,I. K.,& Dolan,Y.(2001). Tales of solution:A Collection of hope-inspiring stories. N Y:W.W. Norton & Company.
De Jong,P. D.,& Berg,I. K.(2007). Interview for solutions (3rd ed.). Pacific Grove:Brooks/Cole.
De Jong,P. D.,& Berg,I. K.(2012). Interview for solutions (4th ed.). Pacific Grove:Brooks/Cole.
Fiske,H.(2003). Considering reasons for living:Solution-focused conversations with suicidal people. SFBT A Conference.
Fiske,H.(2008). Hope in action:Solution-focused conversations about suicide. NY:Routledge.
Hansen,C. K.(2005). The Workshop of using Solution Focused Brief Therapy in crisis intervention. The Training of Teacher Chang,in Taipei,Taiwan.
Korman,H.(2011). The Workshop of Solution Focused Brief Therapy. Beijing,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