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美拉，森林

高小雅

醒著

花草都醒著

煙醒著

玻璃窗醒著

樓梯上的欄桿醒著

你的心

在暮色中醒著

一只貓在瓦片上醒著

路燈照耀著風

樹葉的表情

像春天一樣醒著

迷宮

樹木和云彩

橋梁和房屋

東西南北

冷或暖

開始與結束

都在迷宮里

我看見一個孩子

站在迷宮邊沿

吃著棒棒糖

拿著筆

風吹動迷宮

紙嘩嘩響

一些人和一些事

困在迷宮里

白

把月亮熬白

把天空熬白

把夜熬白

也把我

熬白

把你熬成空氣

把詩歌熬成白紙

把白天

熬成過路的夢

把白，熬成

沒有了白

夜游穆寨

我沒看到羊群

沒看到雞群

沒看到柿子釀的醋

沒看到桑葚、獼猴桃和成熟的葡萄

我只看到鐵絲網

矮磚圍墻的豁口

核桃樹的樹干，枝葉伸進，黑沉沉的原

原下的山谷深不可測

對面的村莊深不可測

草叢掩埋的路深不可測

沒有云朵、星星和月光的天空深不可測

黑夜里的房子深不可測

空氣里沒有聲音

我知道

霧在身后

鐵

你在熟睡中吃下鐵

鐵不消化

天冷，鐵冰

你醒了

帶著鐵上班，吃飯，和人說話

像平常一樣生活

你沒有把鐵吐出去

鐵占領了你

你吃不下飯，不想喝水

醫生說：吃藥

你摸著胸口，找不到鐵

杜美拉，森林

——杜美拉，森林。我的夢

在清晨蘇醒

一個普通的清晨

從我淡綠色的枕巾上，蘇醒

陌生的聲音，躲起來

我的空蕩蕩的天花板上，有回音

——杜美拉，你是誰

為何在我夢里的森林居住

你的房子建在樹頂

我無法看見你的臉

——杜美拉，你的出現是個迷

此刻意外穿透我

我醒來，因你而困惑

——杜美拉，你路過我的夢

我不熟悉你

但記住你的聲音

因你痛苦

我幾乎要陷進你的灰色屏障

把自己變成玻璃

嵌進去

因你痛苦

我也痛苦

因我看到你身處困境不可自拔

我們去阿爾吧

去梵高的麥田

去看那些戳進天空的梧桐樹

到蘭卡散爾，喝兩杯溫暖的咖啡

我們住下來

租一間木地板小屋

讓我陪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