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雪
(安徽師范大學歷史與社會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0)
有學者從養老資源供給的角度,認為家庭養老是一種親情養老,它建立在血緣關系之上,子女通過經濟供養、生活照料和精神慰藉等方式為老年人養老提供支持,家庭養老就是由子女、配偶或親屬等群體為老年人提供各種形式的供養,以幫助其安度晚年生活,家庭養老是一種涉及祖孫三代的,家庭內部經濟資源的代際轉移實現。
也有學者認為家庭養老是一種與歷史發展相適應的養老方式或運作形式,它以農業社會的低生產力水平為存在基礎,它的形成決定于中國特殊的經濟、社會和文化特點,并影響養老機制的實際運作形式。
以代際支持為基礎的責任內化論認為,孝文化在幾千年的儒家文化中具有不可磨滅的地位,孝文化要求中華兒女將贍養老人內化為自身不可推卸的責任,對老人的贍養也是對自身自主意識和高尚人格的要求。反饋理論認為,作為整個社會結構中的基本關系,親子關系不僅構成了社會群體的基礎,也是每個人最親密的社會生活的核心,撫育幼兒、贍養老人是一切社會必須解決的問題,社會成員只有實現總體和長遠上的均衡互惠,一個社會經濟共同體才能維持下去。反饋模式的基礎正是“養兒防老”。
社會交換理論認為,子女對老人的照顧,實際上是以經濟、勞務或者精神安慰的形式來回報父母的養育之恩,是基于社會道德和情感支持上的公義資源的重新流動或分配。交換雙方都是一定程度上的給予者或接受者,他們之間在金錢、物質、情感、時間等具有價值的資源方面存在雙向支持和交換的互惠關系,既有經濟上的支持和家務上的幫助,也有情感上的支持和安慰。
全面深化改革的推進帶來的社會轉型,也在一定程度上解構和重塑了家庭的基本結構、贍養功能和人倫關系,給傳統的家庭養老模式帶來諸多問題和挑戰[1]。
大多數子女只有在老人面臨完全喪失勞動能力或者遭遇疾病需要照料時,才提供給老人經濟“反哺”,其他情況下,依靠自己的勞動維持生計依然是大多數老人的主要生存方式。喬海寧認為,農村家庭的養老模式比較單一,存在很多不確定性,子女的經濟收入直接影響到老年人接受的經濟供養,容易受到威脅,具有很多風險性。
空巢家庭是農村頻繁的人口流動形成的產物,很多空巢家庭中的留守老人都是半年以上無法與子女居住在一起,缺乏子女的生活照料和精神慰藉[2]。老年人大多獨居或者與配偶居住,缺少與子女的經常性聯系,無法經常性的得到子女的生活照料和精神護理,影響生活質量。多子女家庭對老年人的贍養義務沒有明確的分配,老年人往往要通過手中的經濟資源才能換取子女對其的生活照料和精神慰藉[3]。很多獨生子女家庭的老年人與子女長期遠距離分居,代際之間缺乏情感支持和精神慰藉。
“崇老文化”是中國傳統家庭綿延數千年的文化模式,而當今社會的變遷卻逐漸削弱這一文化模式的經濟社會基礎,農村家庭的實際養老保障能力也不斷被弱化[4]。家庭結構的變化和老年人與子女贍養觀念的分歧都進一步弱化了家庭的養老功能。董建梅認為,子女對夫妻間感情的重視已經超過了對贍養老人的責任意識,逐漸淡漠的養老意識使得老年人的贍養權利得不到保障。
鐘建華認為,許多農村子女在農村幼兒的撫養及老年人的贍養之間力不從心,養老負擔沉重,養老質量難以保證,嚴重滯后的社會養老體系也無法提供給弱勢群體家庭應有的養老保障。農村社會保障程度較低,缺乏相應的養老保障措施,醫療保障水平低下,家庭養老形式過于簡單等因素無疑都增加了子女的養老負擔[5]。老年人與子女之間缺少足夠的溝通與交流,且老年人不具備較好的生活自理能力,子女既要承擔家庭內外大大小小的事務,又要承受沉重的養老重擔,無疑陷入了兩難的困境。
家庭養老是中國幾千年傳承下來的主要養老方式,其受到多重因素的影響。通過對相關文獻的梳理,筆者把影響農村家庭養老的因素分為老年人的個體特征因素、家庭因素和社會結構因素。
相關研究表明,老年人的年齡、健康、經濟狀況、知識水平和婚姻狀況都會對家庭養老產生重要影響。
認為老年人的身體健康狀況影響其養老的質量,年齡增加、身體機能退化、體弱多病等因素都會給老年人增加養老負擔[4]。老年人的身體健康狀況不佳會直接影響其精神狀態,進而影響養老質量[6]。年齡的增加帶來的生理機能的下降,貧乏的經濟條件和亟待改善的醫療條件都嚴重威脅著老年人的身體狀況。朱冠楠認為,老年人在家庭中經濟地位的下降直接影響到其享受的養老待遇,養老待遇直接關系到養老的質量。老年人文化程度的提高有助于增加對生活的滿意度。配偶間的相互陪伴有助于促進老年人之間的情感交流,增加情感慰藉,有助于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質量[7]。
家庭是老年人養老的首選場所,家庭養老有著很高的財政貢獻度、社會和諧貢獻度和傳統倫理支持度[8]。相關的文獻研究表明,家庭主要通過家庭結構,家庭經濟供養和家庭親情關系三個方面對養老產生影響。
家庭結構。農村地區計劃生育政策消解了傳統大家庭的養老基礎,“四二一”的小型家庭規模加重了養老主體的養老負擔[4]。家庭結構的小型化和核心化的發展,使得傳統的家庭經營的渠道減少。大批農村人口的外流使得農村家庭逐漸喪失了原生性的養老資源,家庭養老的穩定性和持續性也遭到了破壞[9]。家庭結構的小型化和核心化增強了個體家庭成員的獨立性和自主性,同時也淡化了子女自身在家庭養老中的責任意識。
家庭經濟供養。代際之間經濟上的相互支持有利于維系代際情感,是養老的積極因素[10]。指出老年人傾向于從子女與配偶方面獲得經濟供養,老年人的養老選擇更偏向來自于家庭的經濟支持[11]。老年人的生活狀況所需的經濟支持,除了自身的勞動所得外,就是子女對其的轉移支付。
家庭親情關系。家庭親情關系能給老年人提供積極的情感支持和正能量,使老人免受孤獨和抑郁等精神疾病的困擾。“兒女孝順,含怡弄孫”是每一個傳統老人的精神寄托,也是老人的幸福所在[12]。肖倩認為,在農村家庭中,老年人最容易感到精神空虛,老人很希望能夠經常性的與子女進行情感上的交流。子女的情感支持,能夠有效緩解老年人的精神壓力,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質量,促進代際關系的和諧,并且使得子女更有可能持續的為老年人提供經濟支持和生活照料,這對養老來說意義重大[13]。
全面深化改革的推進使得處在轉型期的社會經濟、政策、文化等出現了一系列的變遷,并由此帶來農村勞動力的外流、代際權力關系的變化、傳統孝文化的衰落以及計劃生育政策的實施,而這些因素的變化都會對農村家庭的養老產生一系列的變化。
勞動力外流。長期外出務工從空間和時間距離上都極大地削弱了農民工的養老能力和養老意愿,老人與子女長時間及遠距離的分離使得子女對老人的生活照料無法實現,只能通過自身或者老伴代替[14]。老年人長期缺少與子女的情感交流又常常帶給老人孤寂和失落感。子女獨立自由意識的增強,也有可能改變老年人在家庭中原有的權威地位,加大養老的道德風險。子女長期外出無論是空間上還是時間上都無法與父母實現頻繁性的交流,這不利于代際之間情感的維系[13]。
代際權力關系變化。家庭代際關系主要指父母與子代之間所形成的內在聯系,包括撫育、贍養、繼承、交換和交往關系[15]。農村家庭養老中進行的代際交換是非均衡的,父代農民在老年時從子女那里獲得的回報遠遠達不到他們對子女的付出[16]。在子代家庭的養老行為中,以利益計算為基礎的冰涼的工具理性代替了傳統養育之恩的反哺模式,占據主導地位,它沖淡了子代該有的對父母的贍養責任,侵蝕了家庭養老運行的環境和基礎,使家庭養老面臨危機[17]。冰涼的工具理性侵蝕了家庭養老的內涵,子代的贍養行為不再是傳統形式的反饋,而是理性地參考父代的付出,這種贍養原則的變遷弱化了家庭的養老功能。
孝文化缺失。傳統的孝文化將尊老、愛老、養老規定為一項基本的道德行為規范,并外化為一種社會行為,對孝文化的推崇也是促進家庭和睦社會和諧的強有力因素,同時也使農村家庭養老這一歷史難題迎刃而解。從文化層面來說,養老不該僅僅停留在“贍養層面”,而應該實現到“孝養”的變革[18]。作為家庭養老的倫理基礎,孝文化的衰落會影響子女的贍養行為,有必要采取措施改善孝文化衰落的局面,促進孝文化的再生和創新。
計劃生育政策。鄧高權等學者認為,計劃生育的政策導向對農村的變化是深遠的,它對生育數量的限制降低了農民的生育意愿,削弱了農民的生育職能,由此帶來的直接后果就是農村家庭子女數量的減少,多子女家庭結構也逐漸向小型化和核心化發展。這直接減少了農村原生性的養老資源,加重了小型化家庭子女身上的養老負擔,也加大了農村養老的風險。
農村家庭目前的養老現狀,問題與困境并存,農村家庭養老的影響因素也是多方面的。由于經濟社會的發展水平和農村的特殊狀況,家庭養老在很長時期內仍將作為農村養老的主要方式。為了更好的解決農村家庭的養老問題,以下研究還有待深入:一、如何妥善解決目前農村家庭的養老困境,實現家庭養老的轉型升級;二、如何開發出社會化的養老方式,對家庭養老進行必要的補充;三、如何明確子女、老人自身、政府、社會各界在養老中的責任,并通過道德約束和法律規范盡快完善家庭養老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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