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蓓蓓
版本之學小議
王蓓蓓
[摘 要]“版”與“本”的發展源遠流長,版本學也不是一門新興的學科,而是一門十分古老的、實踐性很強的學科。它是一門研究書籍不同版本的年代、特征、差異以及鑒別不同版本的真偽、優劣的學問,按照研究的時間順序,可以分為古籍版本學與現代版本學。古籍版本學或許帶有目錄學、校勘學的影子,但是現代版本學已經發展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版本學可以幫助讀者優化選擇,發現優質書籍,形成善本觀;保障作者合法權益,反映其思想層次的變化;揭示時代發展的縮影,是社會進步文明的體現。
[關鍵詞]“版”;“本”;版本學;版本學功用
[作 者]王蓓蓓,河北大學。
(一)何謂“版”?
“版”或“板”,古人又稱為“方”,原意是指木片,“百名以上書于冊,不及百名以下書于方”(《禮記·聘禮》)。自宋代雕版印刷術盛行以后,“版”的含義演變為經雕刻后供印書用的版片。有文獻可考,如唐馮宿《禁版印時憲書奏》:“劍南兩川及淮南道,皆以版印歷日鬻于市。”宋《國史藝文志》中也指出:“唐末益州始有墨板,多術數、字學小書。”總的來說,版是指簡牘時代以木制作的書籍的一種形制。
(二)何謂“本”?
《說文解字》中對于“本”的解釋是:“木下曰本,從木,一在其下。”縱觀人們對其研究,關于“本”的說法可以分為以下三種:
一是書本同源說,研究古籍版本的專家毛春翔先生認為本即書本,沒有特殊含義。
二是校勘說,即本指校勘的最終成果或書籍在校勘中基本依據的作用。這種說法主要來源于劉向《別錄》:“校讎,一人讀書,校其上下,得謬誤為校;一人持木,一人讀書,若怨家相對,故曰讎。”余嘉錫認同這種觀點,他解釋道:“一人持本者,持竹簡,所書改易刊定之本;一人讀書者,讀傳寫上素之書也。以油素之帛寫自竹簡,則竹簡為書之原本,故呼之曰本。”
三是書籍形制說,即本指折本或卷軸。葉德輝在《書林清話》中說:“今人稱書之下邊曰書根,乃知本者因根而計數之詞……吾謂書本由卷子折迭而成,卷不如折本翻閱之便……劉向……不曰持卷,而曰持本,則為折本,可知。”《書林清話》是我國版本學史上第一部系統、集中探討版本學問題的專著。張舜徽先生贊同葉德輝先生的意見并發揮說:“‘本者,因根而計數之詞’,這話是對的。因根計數起于卷軸。就卷子中的本軸而言,可以稱根,也可以稱本,那末,‘版’的名稱,原于簡犢,‘本’的名稱,原于縑帛……后世因合二者而連稱‘版本’,用為書冊的通名。”
(三)何為版本?
所謂版本,是指一本書經過多次傳寫與印刷而形成的不同的本子。“自雕版盛行,于是版本二字合為一名。”由此可見,“版本”一詞連用是宋朝雕版印刷之后開始的,當時的“版本”(又作“板本”)是指雕刻之本,隨著時間的推移,版本的內涵與外延不斷擴大,如今的“版本”不僅僅用于書籍,也開始應用于影視、軟件等事物上,指形容對象相同但介紹方法等不同的兩個事物。
(四)何謂版本學?
“私家之藏,自宋尤袤遂初唐,明毛晉汲古閣,及康、雍、乾、嘉以來各藏書家,龂龂于宋元舊鈔,是為板本之學。”所謂版本學,就是研究書籍不同版本的年代、特征、差異以及鑒別不同版本的真偽、優劣的學問。由以上人們對于“版”“本”的研究可以發現,這并不是一門新興的學科,而是一門十分古老的、實踐性很強的學科。版本學就是產生于文獻典籍整理工作的文獻考鑒之學,它是在文獻典籍整理工作中形成的文獻學的一個分支領域,是文獻整理工作的一種手段,它與校勘、目錄、輯佚、辨偽、文獻編纂和注釋等學科一起組成文獻學的科學體系,版本學的研究對象是一切需要整理和利用的文獻資料。
版本學又分為古籍版本學和現代版本學,兩者以辛亥革命為界。
(一)古籍版本學
古籍版本學是研究我國辛亥革命前的書籍版本學,
它包括寫本和印本。“狹義的古籍版本專指雕版印本,廣義的古籍版本泛指包括寫本、印本在內的,用各種方法制作而成的古代圖書的各種本子。”清初錢曾據其藏書所寫成的《讀書敏求記》四卷,書中多記古籍的舊刻、舊鈔各本,論述其繕寫、刊刻的異同優劣,被后世稱為版本學的奠基之作。葉德輝的《書林清話》征引廣博,鑒別史料,注重對于明清版本的探討,是研究版本學的第一部系統理論的著作。在此之前,人們對于版本學的研究并沒有上升到理論的層面,直到《書林清話》的出現才填充了這一領域的空白,因此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對后世也具有極大的參考借鑒價值,繆荃孫稱其“所以紹往哲之書,開后學之派別”。誠如屈萬里、昌彼得所言,“此書乃統論吾國圖書版本之作”,“讀此一編,于版本學方面之常識,可知大要矣”。
(二)現代版本學
現代版本學主要是指辛亥革命之后的版本學。唐弢先生的《晦庵書話》開現代版本學的風氣之先。葉圣陶先生曾對唐弢先生說:“古書講究板本,你現在談新書的版本,開拓了版本學的天地……”此后出現的研究版本學著作無不深受其影響,比如姜德明的《余時書話》、梁永的《雍廬書話》等,這些也都成為現代版本學的奠基之作。如果說古籍版本學的研究還帶有目錄學、校勘學的影子,那么現代版本學的研究基本已經由其的組成部分發展成為一個獨立的學科,更加科學化、系統化,理論研究也不斷加強。
(三)版本學的功用
無論是古籍版本學還是現代版本學,歸納起來,其功用大致可以分為以下三點:
1.幫助讀者優化選擇,發現優質書籍,形成善本觀。我國古代的圖書,主要是以寫本和印本這兩種形式流傳于后世的。由于寫刻的時代不一,地區有異,寫刻者不同,以及抄寫方式和刻寫方式的差別等原因,古代圖書也就有了各種各樣的版本。如《詩經》一書,雖經孔子編定為305篇,但對這305篇作品的闡釋,在不同學者口中傳出的卻是不同的家數,至漢,于是有毛、魯、齊、韓等版本。手抄雖然產生歧義的可能性減少,但由于先秦時代文字還不很統一,地域之間、書人之間的差異,也明顯影響到所抄之書。司馬遷編《史記》之時,就發出了“稽其歷譜牒終始五德之傳,古文咸不同,乖異”之感嘆。這些版本的不同可能是雕版印刷產生以前因傳抄而失真,也可能是雕版印刷之后雕版出錯,抑或是為了一己私利而有意篡改文本,又大抵是書商肆意篡改為之。不論是什么原因,偽本、偽裝本、刪減本、修改本都會貽誤讀者的閱讀,由此也凸顯出善本的可貴與難得。所謂善本,原指校勘嚴密、刻印精美的古籍,后來含義逐漸擴展為包括刻印較早、流傳較少的各類古籍。其實,現代版本學的研究也應具有善本觀,黃裳曾在抗戰初的上海的舊書攤上淘得冰心的譯作——1931年新月書店初版的《先知》一書,這是譯者自己的手校本,扉頁上還有冰心用鋼筆寫的一段題記,十分珍貴,可以說是“善本中的善本”。書籍是文化的載體,是可以世代流傳的永恒的精神產品,它同樣滿足“優勝劣汰”的法則,經過時代的洗禮,必將是差中選優、優中擇精的過程,版本學的研究可以幫助讀者優化選擇,找尋真正優質的書籍版本。
2.保障作者合法權益,反映其思想層次的變化。盜版、盜印并不是現代人的發明,古已有之。南宋禮部尚書王應麟說:“又經書未有版者,悉令刊刻。”可見古代人也注重對于版權的維護,對于盜版翻刻者,古人也對之鄙夷不屑。清嘉慶刻本《更豈有此理》中附有《陰間秀才詩稿》,其凡例對翻刻盜版者表達了及其惡毒的咒罵。現代的一些出版商為了謀求非法利益,更是變本加厲。版本學的研究恰恰可以保障作者的權利。另外,版本學還可以反映作者思想層次的變化。比如曹禺的《日出》初版本反映了他對于舊社會舊制度的失望,主觀上企圖改變社會,因為當時他還是一個民主主義者,沒有社會主義的思想意識;新中國成立后,這本書進行再版時,曹禺將其由原來的四幕劇改成三幕劇,男主人公方達也變成了一個地下工作者。但是經過一段時間之后,曹禺覺得作品應該是帶有特定的時代色彩,第三幕是寫妓院生活的,它可以深刻地揭露出舊社會下層人民的悲慘生活現狀,所以又恢復了其初版的原貌。如果通過其中的一個版本來評價曹禺的思想,那么都是片面的、不完整的,所以應通過這三個版本來體會其思想層次的變化。
3.揭示時代發展的縮影,是社會進步文明的體現。中華文明五千余年,經過歷史長河的篩選,我國流傳下來的書籍可以說“汗牛充棟”“浩如煙海”,這種縱向的源遠流長的書籍流傳史也正是時代發展的寫照以及社會進步的體現。
從書籍版本的載體來說,最初的書籍版本用的是甲骨、青銅器、玉器、石碑,到后來的竹簡、木板、縑帛,再到后來的紙張,最后到現在的縮微膠卷和電腦磁盤,書籍版本的變化是伴隨著書籍載體的演變的,這也正是人類文明進步的縮影。人類對于理想書籍載體探索的腳步從未停止,換句話說,人類對于版本學的研究一直在發展,從未停滯。從書籍文字的演變來說,漢字從最初的甲骨文、金文到大篆、小篆,再到隸書、楷書、草書、行書再到現在的印刷字體,漢字一直在自覺或不自覺地完善和簡化自己的構型體系,書籍版本也就隨之進行演變與發展。版本學的發展與研究在某種程度上揭示了時代發展的縮影,體現了社會文明的進步。
版本學“雖不就是‘學問’的本身,卻是弄‘學問’的門徑。未有升堂入室而不由門循徑者,也未有研究某種學問而不明了關于某種學問的書
籍之‘目錄’、‘版本’的”。版本學有其自身的核心,那便是內容的確定,萬變不離其宗,無論是古籍版本學,還是現代版本學,都應遵循這一主旨。我們應略知版本之學,尋求優質書籍版本,以利治學求真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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