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晨
人的本質是古今中外的思想家一直探索的問題。從最初把火、氣、水等歸結為人的本質,到康德提出的“人為自然立法”,黑格爾的“絕對精神”,再到后來費爾巴哈提出人的“類”本質是所謂的理性、愛、意志。這些思想家的觀點有一個共同點,他們沒有從社會關系的角度把握人的本質。馬克思正是在吸收批判前人思想的基礎上,立足于實踐,創造性地提出了人的本質“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至此,實踐唯物主義在人的本質問題上徹底同舊哲學劃清了界限。
費爾巴哈對于人的本質理論的探索是馬克思走向歷史唯物主義的真實中介。在19 世紀40 年代以前,西方哲學界的主流思想是黑格爾的唯心主義哲學。在黑格爾的理論體系中他“唯一承認的勞動是抽象的精神的勞動”。[1]“在黑格爾看來……人的本質的一切異化都不過是自我意識的異化”。[2]1839 年和1841 年費爾巴哈先后發表了其代表作 《黑格爾哲學批判》和《基督教的本質》,徹底改變了當時的哲學狀況。他在對黑格爾的唯心主義和宗教神學批判的基礎上,構建了唯物主義(舊唯物主義)思想體系,最終唯物主義(舊唯物主義)戰勝了唯心主義。
費爾巴哈通過對宗教的批判進一步揭示人的本質,他指出宗教的異化就是“從世界被二重化為宗教的、想象的世界和現實的世界這一事實出發的”(《提綱》第四條)。在費爾巴哈的理論視域中,宗教有其產生的社會基礎,正是由于其與世俗世界緊密相連,所以人在現實世界遇到自身無法解決的問題時,就會轉而向宗教求助。現實的人被異化成上帝,這比以往對宗教的理解有很大進步。由此費爾巴哈得出結論“不是上帝創造了人,而是人創造了上帝”。他致力于把宗教的本質歸結為人的本質,從而提出了“人是人的本質”的命題。在費爾巴哈看來,人是“一種抽象的——孤立的——人的個體”(《提綱》第六條)。正是人的孤獨化造成了人對上帝的熱愛。所以費爾巴哈得出結論,人的本質是理性、愛,只有構建一個相互關愛的共同體,人才能擺脫對上帝的依賴。正是基于這樣的理解,造成費爾巴哈在談歷史發展問題時陷入了唯心主義。
費爾巴哈用自然科學的、生物學的觀點看待人的本質。受到自然科學的影響,生物學中的“類”成為費爾巴哈理解人的本質的方法。他把人的本質和人的存在混為一談,把肉體存在當作人的本質,這勢必把人的理解重新拉回到了生物學的理解,忽視了人與其他生物的本質區別。這樣就脫離生產關系和階級關系,對人的感性理解只會看到人的自然屬性,而忽略人的社會屬性,看到的人是生物學上的人而不是社會學上的人。對此,馬克思批評道,“費爾巴哈沒有看到,‘宗教感情’本身是社會的產物,而他所分析的抽象個人,實際上是屬于一定的社會形式的”(《提綱》第七條)。在對費爾巴哈人的本質理論批判的基礎上,馬克思開始從實踐和社會關系的角度解讀人的本質內涵。
正是實踐概念的引入使得馬克思對于人本質的理解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提綱》以鮮明的實踐唯物主義實現了對以往舊唯物主義的超越,被恩格斯稱為“包含著新世界觀的天才萌芽第一個文件”。“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凡是把理論導致神秘主義的神秘東西,都能在人的實踐中以及對這個實踐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決”(《提綱》第八條)。也就是說只有從實踐出發才能避免理論的抽象性和虛幻性。 早在《1844 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就多次強調實踐的重要作用。
馬克思認為,只有向具體的、現實的人靠攏才能擺脫人的抽象性、虛幻性,進而揭示人的本質理論。在批判費爾巴哈關于人的本質的抽象理解的基礎上,馬克思指出在實踐活動中,人絕不是單個地、毫無關系地行動,而是處在一定的社會關系中進行活動。社會屬性是人與動物之間的區別,而經濟、政治、階級等方面的差異是人與他人之間的區別。人在活動中所形成的社會關系,其中主要是生產關系創造了人,決定了人的本質。所以馬克思說“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提綱》第六條)。至此,人不僅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欲望,更重要的是他們有著不同的社會實踐地位、不同的階級屬性,人的本質得到了科學的闡述。
理解馬克思關于人的本質理論要把握以下兩個問題。
第一,“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并不是所有關系的簡單堆積。 “一切”包括政治、經濟和文化等各個方面的社會關系,但是這些社會關系的地位并不是等同的。生產關系決定著其他社會關系,也就從根本上決定著人的本質。正是基于生產關系地位的認知,馬克思才進一步考察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作用,從而逐步創立了唯物主義歷史觀。
第二,用動態發展的眼光理解人的本質。馬克思指出,人的本質是具體的、現實的,他反對脫離具體的歷史條件去談論人的本質。考察人的本質必須從當時的歷史和社會條件出發,同時,社會關系具有歷史傳承性和發展性。每一個具體的歷史時期“都遇到前一代傳給后一代的大量生產力、資金和環境……也預先規定新的一代本身的生活條件……”[3]這意味著,隨著生產力的發展,由其決定的生產關系以及在此基礎上形成的各種社會關系也會發生變化,人的本質內涵也相應地發生改變。
馬克思指出實踐過程中人與環境之間是相互作用的關系。環境狹義上指自然環境,廣義上也包括社會文化環境。人可以通過實踐活動有意識地改造環境,相應的環境也會影響著人的生活,環境的改變應與人的自我改變相一致。“環境是由人來改變的,而教育者本人一定是受教育的”(《提綱》第三條)。在《提綱》中側重于論述社會文化環境與人的相互影響,同時強調這種改變可以理解為“革命的實踐”。
生態危機出現的根源就是因為人類肆無忌憚地開發、破壞自然造成的。人類通過一次次征服自然彰顯自身的主體地位,高高在上以統治者自居,認為萬物皆為人所設計,人可以隨心所欲地對待自然,導致了環境問題的產生。現代生態危機的出現,促使人們開始反思實踐的作用,重新認識人與自然的關系。恩格斯早在《自然辯證法》中就指出:“我們不要過分陶醉于我們人類對自然界的勝利。對于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對我們進行報復。”[4]人與自然的關系不能簡化為是自然決定人還是人決定自然。在實踐過程中,不僅自然環境改變著人,影響著人的生活質量,人也能動地按自身的需要改造著自然環境。自然環境的改變和人的自我改變應該是一致的。
“生態危機作為人的實踐活動的產物,是人的本質力量異態化的結果,是人的本質力量的不完善性和局限性的現實確認”。[5]人與自然和諧相處是人類走出生態困境的必然選擇。生態文明超越了農業文明和工業文明,是人類自發地提出并力圖建構的一種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文明形態,它既強調人類利益的整體性和長遠性,重視滿足人的根本需求,但又主張不破壞環境,不超出環境的承載能力,重視自然對于人的價值和意義。生態文明建設是人與自然良性互動的實踐過程。“馬克思主義理論中包含的唯物主義自然觀和歷史觀,自然的人化和人的自然化等觀點,是我們深刻理解生態危機,建設生態文明的一把鑰匙”。[6]
[1]-[4]馬克思恩格斯文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張學書.馬克思主義人學視閾下的生態文明[J].重慶工商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12).
[6]李龍強,李桂麗.馬克思主義實踐觀與生態文明建設——《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人與自然關系的當代解讀[J].甘肅理論學刊,20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