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唐小林
化蛹成蝶的“打工文學”
●文 唐小林
在當代文壇,“打工文學”曾經就像是一只被人瞧不起的丑小鴨,常常遭到文壇某些專業人士的冷眼和奚落。在他們看來,“打工文學”僅僅是一種苦難的宣泄,根本就登不了大雅之堂。他們蠻橫地將打工作家的寫作看成是缺乏藝術性的照相式的描寫。在這種淺薄的認識和世俗偏見的圍剿中,打工作家作品的文學性,長期以來一直受到許多人的懷疑和詬病。這種戴著有色眼鏡看待“打工文學”的觀點,一度很有市場,乃至甚囂塵上。有些所謂的著名文學批評家趾高氣揚地指責說:“打工文學不該做白日夢。”這種無中生有,是非顛倒的偽評論,典型地暴露出某些文壇貴族和對“打工文學”滿腔的戾氣。他們以偏概全地說:“打工文學是反映打工族這一社會群體的生活和感情,追求和奮斗的文學。它的成員大都具有鄉村或鄉鎮背景,他們在卷入城市化的進程以后,經歷了種種遭遇,觸發了強烈的錯位感,失重感,在精神結構和文化心理的深處發生了前所未有的矛盾沖突,于是產生了書寫的沖動。”說“打工文學”的寫作者是在產生了強烈的“錯位感”和“失重感”之后產生的書寫沖動,這就如同斷定他們確乎都患有“紅眼病”,因為對城市里的富人們強烈不滿,在極度的心理變態中,才開始了感情沖動、怒火中燒的仇富寫作。試問這些文壇“高人”,“打工文學”不該做白日夢,那么究竟什么樣的文學才該做白日夢呢?如此往打工作家身上大潑臟水,妖化“打工文學”的言論,使步履蹣跚的“打工文學”長時間以來總是蒙上了一層難以洗去的污垢。所謂的“白日夢”,完全就是某些捕風捉影的文學批評家們強加在打工作家頭上的緊箍咒。正因如此,我們痛心地看到,在當代文壇上,誰都可以站出來公開對“打工文學”指手畫腳,對打工作家說三道四。他們就像是救世主和神仙皇帝一樣,不是要打工作家對社會感恩,就是對文學感恩。這種不把打工作家當作家,不把“打工文學”當文學的老爺似的文學批評家,在談論“打工文學”時,往往就像那些偽善的慈善家做“慈善”一樣,最多只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表演和對打工作家可憐的施舍。這種居高臨下,指點文壇江山式的矯情指責,凸顯出的恰恰是某些專家學者對“打工文學”骨子里的鄙視和天生的隔膜。他們在并未認真讀過幾部打工作家創作的作品的情況下,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信口雌黃,首先質疑寫作者的打工身份,然后就像文壇的大法官一樣,對“打工文學”的文學品質進行不容辯駁的終審裁定。
在這種可怕的身份歧視之下,一些打工作家在寫作上稍微取得一點成績之后,便急于割斷自己與“打工文學”血脈相連的“臍帶”,擺脫自己灰頭土臉的“打工者”身份。有的甚至公開拒絕承認自己是打工作家,斷絕與自己曾經朝夕相處的那些打工作家的聯系。如果有誰稱其為打工作家,他們就會怒不可遏,毫不客氣地跟誰當面翻臉。仿佛打工是一件非常丟臉的事,“打工文學”是一個非常恥辱的詞。難道一旦被稱為“打工作家”,作者真的就會顏面喪盡,八輩子都抬不起頭,其作品的藝術性就會瞬間消失殆盡,毫無價值可言嗎?在我看來,這些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急于擺脫自己“打工”身份的作家,其內心根深蒂固的自卑和脆弱,就像是活脫脫的一只只烏雞,從骨子到皮膚里的黑,反而是誰都一眼就可以看穿的,他們缺乏的,是一種對于自己文學才華的自信。誠如文學評論家李敬澤所說:“有些人聽到‘打工文學’這個詞馬上覺得不高級,這是受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來文學思維的控制,覺得這種單一身份不夠復雜,但是,我們還要看到,有的身份確實具有本質性,你抓不住它你就抓不住要害,這個要害抓起來,作家才有可能打開這個時代的經驗中某些深邃的、極為復雜的層面。所以,既要見樹木,也要見森林,西瓜和芝麻是不等量的,打工者這個身份就是西瓜,你抓住這個不一定寫好,但丟了這個一定寫不好。”“所謂文學性,根本的前提是眾生平等,忠直地容納盡可能廣博的人類經驗。我們不要變成公共汽車上的‘上等人’,農民工讓個座他還要擦一擦才能放下屁股。‘打工文學’這個概念我也不認為有多好,但是它是十幾年里無數打工者一點一點寫起來的,它不是書齋里推敲出來的,也不是文壇上立起的旗,它就是民間草根長出來的,我們不要葉公好龍,平日里言必稱民間,真碰到民間又看不見了。所以,‘打工文學’,已經這么叫起來了,不準確,不高明也沒什么要緊,傷痕文學、尋根文學、知青文學,有多準確多高明?這種叫法起碼是有鮮明的身份關切,一開始就在問我是誰。”
但是,我們不無遺憾地看到,對于“打工文學”,就連許多打工作家和熱情扶持他們的某些熱心人都曾把握不定,一度缺乏自信。為了提高“打工文學”的“檔次”,有些機構采取了拔苗助長的可笑方式。為了引起文壇對“打工文學”的關注,某有關部門曾率領一批嶄露頭角的打工作家移師北京,在現代文學館與眾多專家和媒體記者們進行親密接觸,熱忱邀請專家學者為“打工文學”把脈問診。但其結果,就像是請來產科醫生為骨科病人看病一樣,這些專家學者的“醫術”,根本就派不上用場。談論“打工文學”,并非像產科醫生關在病房里為產婦接生那樣簡單。根據筆者從網上看到的有關此次論壇的記錄來看,這幾乎與論壇舉辦者們想要得到的結果背道而馳。眾多專家學者在論壇上云里來霧里去,談了半天,就像孔乙己談論茴香豆的“茴”字究竟有多少種寫法一樣,連什么是“打工文學”都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看似非常的“學術”,卻連雞毛和蒜皮這樣的事都老是扯不清。更讓人吃驚的是,發布在網上的此次“打工文學論壇記錄”,就像是一場對打工作家的“惡搞”,看后不禁讓人在內心里隱隱作痛,感嘆噓唏。筆者怎么也想不到,作為文壇專業網站,居然是如此的戲弄打工作家。在這篇名家云集,看似非常“高大上”的論壇發言中,只要談到打工作家的作品和他們的名字,幾乎就是在隔靴搔癢,甚至南轅北撤。文中涉及到的打工作家們的名字幾乎沒有一個是正確的。如將林堅寫成“林澗”;將張偉明寫成“張偉林”;將男詩人謝湘南寫成“謝香蘭”;將鄭小瓊分別寫成“鄭小求”和“鄭小雄”,并誤認為是一個男詩人;將王十月寫成“王石月”;將戴斌寫成“戴兵”;將曾楚橋寫成“甄楚喬”;將柳冬嫵寫成“柳冬物”;將葉耳寫成“葉兒”;將徐東寫成“許東”,并將其廣為文壇稱贊的代表作《歐珠的遠方》寫成《歐洲的遠方》。穿鑿附會,不把豆包當干糧,如此慘不忍睹的任意篡改,難道僅僅只是意外的文字事故?我敢說,那些對“打工文學”坐而論道的專家學者們,在談論打工文學時,幾乎連“打工文學”的皮毛都沒有沾到。我更愿意將其看作是打工作家在當代文壇上遭受到的一次不幸遭遇。他們的名字和作品在一些人的眼里,居然就是這樣的無足輕重,可有可無。在眾多著名學者的高談闊論中,連打工作家的名字都沒有得到起碼尊重,我們還能指望這樣的論壇有何實際意義,能深入到哪里去?
這里我們不妨來看一看這些專家學者的種種高論吧:“我說打工文學必須要有限制,是中國社會現代轉型中的一個特定的現象,它是應運而生,也會要應運而亡的,我覺得這個并不可怕。我認為打工文學是打工者寫的文學,同時也是寫打工者生活的文學。”“我把打工文學看作是一種農村題材創作的延續,我也把它們看成是一種過渡性的。”在筆者看來,只要人類社會存在一天,打工這種社會現象就不會消亡,就必定會存在打工者所寫的“打工文學”。那些所謂的專家學者有什么理由來框范 “打工文學”,只能寫打工者的生活,甚至將其認定為只能是農村題材創作的延續?誰能說賣醬油的就不能賣醋?打工作家難道就不能與時俱進,跨界而行,嘗試多種題材的寫作?又如:“如果說強大的國家承認弱小國家的話,強大國家給弱小國家無數的貸款,無數的技術支持,那么弱小國家才能成長起來。打工文學現在已經被體制承認了,他得到體制的扶持,體制的關心,但是他們同時也必須接受體制的規約,服從體制的意識形態。如果說這些承認的話那么打工文學就從現在文學館開始消失了。”杞人才喜歡憂天。如此不靠譜的胡言亂語,簡直就是對打工作家和“打工文學”公開的歧視!在這些專家學者的心目中,打工作家簡直就是一些在文學圈里靠政府補助,專門“吃低保”的窮光蛋和可憐蟲。他們要么就繼續可憐下去,斷然拒絕接受任何來自體制內的扶持和關心;要么就接受體制的規約,服從體制的意識形態,像一條恭順的寵物搖尾巴,而與文學完全絕緣。試問這種站著說話不腰痛的專家,自己本身就游走在體制之內,享受著體制各種好處的人,卻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義正詞嚴地質疑和譴責打工作家對體制意識形態的服從。這種鼻孔里插大蔥——冒充大象的做派,無異于是在將打工作家們往絕路上趕,讓他們故作清高,拒絕政府的幫助,心甘情愿地去過那種與貧困為伴,吃了上頓愁下頓的窮苦日子。
歷經滄桑,正是因為有了一代又一代打工作家們的辛勤努力,“打工文學”在經過無數的風風雨雨之后,已經日益走向成熟,并且開始化蛹成蝶。許多打工作家經過對文學創作多年的藝術探索,走向了真正意義上的“高端化、精細化、經典化”的發展之路。他們在文學各個領域,馳騁疆場,一展風采。尤其是在深圳寶安這片文學的熱土,已經涌現出了一批令人銘記的優秀的打工作家。他們為我們這個時代的文學,留下了最有力的見證和鮮活的記憶。他們貼近時代,關注打工者命運的歷史書寫,鑄就了“打工文學”一個又一個文學地標,并且已經成為了我們這個時代千千萬萬打工者心中永遠飄揚的旗幟。正是這些打工作家富有感染力和震撼力的閃光的文字,使“打工文學”在文學的品質上發生了根本性的突變和提升,受到了文學界有識之士的交口稱贊。這些令人難以忘懷的優秀作品是:林堅的中篇小說《別人的城市》;張偉明的短篇小說《下一站》;戴斌的中篇小說《深南大道》;郭建勛的長篇小說《天堂凹》;唐成茂的詩集《肩膀上的春天》;蕭相風的非虛構作品《詞典:南方工業生活》;曾楚橋的短篇小說《幸福咒》;徐東的短篇小說《歐珠的遠方》;陳再見的短篇小說《張小年的江湖》。如今,打工作家的寫作,早已從早期的僅僅是在小說和詩歌中進行粗糲的描寫和痛苦的吶喊,轉變成為了對于人類生存本質的追問和藝術的書寫,他們的寫作并非只是某些專家捕風捉影,憑空想象的,僅僅停留在苦難的敘述和對打工者不幸遭遇皮相的描述上,而是更多地深入到了打工者這個特殊群體的內心世界,傳遞出人與人之間的真摯之情和感人的溫暖。他們寫作的邊界,也在與時俱進,迅速拓寬。在深圳寶安,不但崛起了一批卓有才華的“打工文學”批評家——他們的文學評論已經引起了當代文壇的廣泛關注,而且還涌現出了像陳詩哥這樣才華橫溢的童話作家。陳詩哥的童話《風居住的街道》,在高手如林的童話作品中,一路過關斬將,一舉奪得了國內著名的多個童話大獎,為打工作家的寫作開辟出了新的疆域。作為打工作家的陳詩哥,以其雄厚的創作實績向世人宣告:童話是最高級的“打工文學”。他對那些專家學者們始終糾纏不清的“打工文學”發出了撼人心魄的思考和追問:“究竟什么是打工文學作家?像我這樣的童話作家,能不能算打工文學作家?這里涉及身份問題。我想起自己的一些情況:我工作在福田區,平時在南山區寫作,愛人和孩子在寶安區,每天回寶安區吃飯、睡覺,我戶口在龍崗區,經常去羅湖區探親戚,請問我是哪里的作家?人終生受到三個詞制約:身、身份、身份證。這有些可笑,卻異常真實。即使如此,我們還是要超越身份的制約。打工文學的特點是在‘打工’二字,瓶頸也在這兩個字。如果我們的打工文學作家能超越‘打工’兩個字,就能在文學上產生奇跡。”事實上,深圳寶安的打工作家們,確確實實正是在以自己的創作超越“打工”二字。他們所取得的實績,贏得了眾多專家學者的高度贊譽。任芙康在全國第十屆打工文學論壇上稱贊說:“因打工歷史之早,打工人數之多,深圳寶安是最能認同打工文學的一方熱土。打工文學的星星之火,終成華夏燎原之勢,寶安功不可沒。對打工文學的繁榮而言,寶安就是寶地,擁有最肥沃的土壤,最適合的氣候,最勤勉的農夫,最優秀的園丁。打工文學這面獵獵飄揚的大旗,推寶安為旗手,當之無愧。”針對某些人擔心“打工文學”土得掉渣的顧慮,任芙康表示:“有評論家試圖對打工文學重新命名,理由是打工文學直白、凡俗,缺乏主體意識。不叫打工文學,是否該叫派工文學、監工文學呢?一個單位,一個部門,二哥、三哥、四哥,實際上都是為一哥打工。派工的只有一個人,監工的只有一小撮。絕大多數,皆為勞碌命。評論界一些人熱衷命名,全然不顧及打工文學實際,無非表明他們淺薄而裝大的可笑。”
以身份和職業來判斷作家寫作水平的高低,可說是一種典型的中國式的評判標準。打開世界文學史,青年時代的莎士比亞曾為出入劇場的富人牽過馬,在劇團里當過跑龍套的演員。為中國眾多著名作家頂禮膜拜的卡夫卡,也僅僅只是在布拉格一家半官方的工人工傷保險公司打工的小職員。安徒生的父親是一名鞋匠,而且體弱多病,母親是一名靠洗衣為生的家庭婦女。安徒生的父親在臨終時,留給他的,只是所有的制鞋工具。安徒生不僅在裁縫店里當過學徒,而且還在香煙廠里打過工。俄國作家高爾基,年輕時曾做過多種苦力,可說是一個在社會這所“大學”里摸爬滾打出來的,地地道道的“打工作家”。但在世界文學史上,有哪一位專家學者會對他們的身份和作品橫加指責,吹毛求疵,不是說他們的作品文學性不夠,就是人為地框囿住他們,只能寫自己的打工生活?如果照今天中國文壇上某些專家學者為打工作家們胡亂開出的藥方,莎士比亞和安徒生都乖乖地埋頭去寫自己的打工生活的話,整個世界文學史,將會留下多少遺憾,失去多少難忘的經典之作!吊詭的是,在當今的中國文壇,誰都可以像教訓自己的孫子一樣,對打工作家和“打工文學”說三道四,對打工作家的作品橫挑鼻子豎挑眼,想踹上幾腳,就踹上幾腳。這深刻地說明,許多專家學者對于“打工文學”的判定標準,首先就是對打工作家身份的判定,而絕非是對文學品質真正的判定。在他們看來,打工作家無異于是一群闖進文壇,沒有戶口的盲流。
以短篇小說享譽世界文壇的美國作家卡佛,從來就不諱言自己的“打工”身份。卡佛的家庭,完全就是一個典型的“打工之家”。他的父親和母親,都是身處社會最底層的打工者。父親在一個鋸木廠工作,母親做過售貨員和女招待。成名之后的卡佛,坦率地告訴記者說,我在圖書館工作,每小時掙一兩塊錢,我妻子在餐館做女招待。卡佛甚至在一家醫院找了一個夜間打掃廁所的工作。這個工作一干就是三年。縱觀世界文壇,有誰會在意,乃至專門去追究莎士比亞,以及安徒生和卡佛們的打工者身份,進而懷疑他們作品的文學性呢?就像那些專門以貌取人的勢利眼一樣,當今的一些文學批評家,儼然就像是文學的大救星,他們動不動就以身份來評判一個作家的作品和藝術成就。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打工作家的作品,早已從初期的痛苦吶喊,發生了根本的改變,其作品的文學品質,在一代又一代打工作家的不懈努力下,早已經化蛹成蝶。此前從未被國內文壇關注過的打工詩人郭金牛,以其卓越的寫作,展示了“打工文學”迷人的風采和卓越的藝術高度。其詩歌先后被翻譯成德語、英語、荷蘭語、捷克語等多種語言,參加了世界上最大的詩歌節——第44屆鹿特丹國際詩歌節,并且獲得了大獎。打工文學再也不僅僅是灰頭土臉的苦難敘述,而更多的是致力于傳送溫暖,關注打工者真實豐富的內心世界和精神層面的需求。如徐東的短篇小說集《藏·世界》,在這本書中,讀者根本就看不到有關打工者苦難生活的任何字眼,就像作者所說:“以我在西藏生活過的,看過藍天白云與雄偉的褐色群山的眼光,和相對純凈簡單的心去看,去感受一些人和事時,我感受到自己的不合群與不合時宜。因為孤獨,因為渴望愛著一切,我想借助于小說來虛構另一個世界。我希望有一天,讀者能通過小說,來認識和理解我,來重新認識和理解自己以及所有人和我們的現實世界。我相信,除了現實世界之外,每個人都有一個精神世界。我相信,每個人都可以從遠方開始,換一種眼光,換一種心境去看待和理解一切。”徐東對于小說創作的不懈追求,可說正是當今無數個打工作家的一個縮影。反映出打工者的精神需求,而又并非僅僅只是拘泥于對打工生活的書寫,這是當今打工作家在寫作上可貴的探索和可喜的突破。那種“打工者寫,寫打工生活”,將“打工文學”定義為農村題材的延續書寫的所謂專家教誨和僵死的規定,簡直就像是在干幫人生孩子的事,不但絲毫解決不了“產婦”們面臨的困難和實際的疼痛,反而會把簡單的問題搞復雜。最終,極有可能使打工作家們的寫作產生大量內容上的重復和題材上的撞車,不約而同地大家都吊死在同一棵樹上。
這是當代中國文學史無論如何都繞不開的一個龐大的寫作群體和文學現象。在深圳寶安,“打工文學”,已經成為文學方陣中一道迷人的風景。多年來,各級組織在扶持和關心打工作家方面所做的種種努力,尤其令打工作家們感動。正是因為有了“打工文學”,許多打工者精神上有了依托。打工作家阿北深有感觸地說:“文學是生活的饋贈。我最為尊崇的作家魯迅先生說:‘文學應該成為引導民眾前行的燈火。’我知道自己還年輕,還沒有能力寫出這種‘引導民眾前行’的作品,但我清楚的是,文學的功能是向上的,必須有益于人類,有益于社會進步。這是寫作的基本要求,也是文學的最高境界。”打工作家們對于文學清醒的認識,正是他們披荊斬棘,不斷前行的巨大動力。不卑不亢的打工作家們不需要那種慈善家們施舍式的廉價的同情,更不需要那種指手畫腳,故作高明的傲慢調教。在社會這所大學里百折不撓地學會思索和寫作,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走向成熟和成功,這正是無數打工作家相似的經歷和美麗蝶變的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