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靖源
(南昌大學 歷史學系,江西 南昌 330031)
試論中央蘇區的查田運動
韋靖源
(南昌大學 歷史學系,江西 南昌 330031)
大革命失敗后,中國共產黨將觸角伸到湘贛邊區,以井岡山為中心開展了根據地的建設,在根據地范圍內開展了土地革命。查田運動的過程中暴露了諸多問題,這些問題的解決為共產黨人總結經驗、吸取教訓、領導敵后根據地建設并為最終取得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奠定了基礎。
土地革命 中央蘇區 查田運動
大革命失敗后,中國共產黨只得根據自己自身的條件,在以湘贛邊區為主體,周邊各根據地為依托開展土地革命。土地革命進行得如火如荼之時,中國共產黨開展了查田運動。然而,查田運動卻導致了諸多不利。對于這些錯綜復雜的問題,我們可試圖從歷史的角度尋求答案。
查田運動始于1933年6月,它是由“一蘇”大會后,為了貫徹王明“左傾”的土地政策而開展的。
1.查田運動的形成
在查田運動開展之前,根據地分三個階段進行土地革命斗爭,“就是:(一)沒收分配土地的階段;(二)檢查土地的階段;(三)土地建設階段。”[1]紅軍在“反圍剿”斗爭的勝利下,順利完成了中央蘇區的土地沒收與分配。之后才召開了“一蘇”大會。正當土地斗爭即將過渡到土地檢查階段的時候,以王明為首的“左傾”錯誤打亂了這個正常有序的計劃。王明的“左傾”錯誤在于“把反資產階級和反封建并列,否認中間營壘和第三派的存在,尤其強調反對富農”,其結果是“混淆民主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的界限”。在土地問題上,毛澤東同志的“必須正確對待中農和富農(抽多補少、抽肥補瘦),同時堅決地團結中農,保護富裕中農,給富農以經濟出路,也給一般地主以生活出路”的正確主張遭到無理指責。他們把毛澤東的這個正確主張說成是“‘右傾機會主義’‘實際工作中的機會主義’和‘富農路線’”。他們教條主義地照搬蘇聯消滅富農經濟的做法,提出“地主不分田,富農分壞田”的左的土地政策。六屆四中全會產生了《土地法草案》,此法案旨在貫徹這個土地政策,規定地主“無權取得任何份地”,富農“可以分得較壞的‘勞動份地’”,同時否定以毛澤東為代表的正確的土地革命路線和政策。11月1日在瑞金召開了蘇區黨第一次代表大會,把中央革命根據地的土地分配看做是“向地主豪紳富農讓步的右傾機會主義錯誤”。11月7日,召開的“一蘇”大會通過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土地法》,以法律的形式規定:“被沒收的舊土地所有者不得有任何分配土地的權限”,還有“富農在沒收土地后,可以分得壞的勞動份地……”。11月10日,《中央為土地問題致中共蘇區中央局信》中又強制立即改正“抽多補少”、“抽肥補瘦”的所謂“錯誤的觀點和辦法”,“使目前蘇大會通過的土地法能毫無修改和曲解的在群眾中徹底執行”。與此同時,規定對“已經分配過的土地,適合本法令原則的,不要再分,如不合本法令原則者,則須重新分配”。土地檢查在各級蘇維埃政府中進行。這樣,轟轟烈烈的查田斗爭在中央革命根據地范圍內開始了。
2.毛澤東的態度
期間,毛澤東曾多次糾正查田運動的錯誤。他強調:(一)黨員干部們要懂得實際去區分階段成分,“富農與地主有分別”,“要著重說明富農與中農交界的地方,使富裕中農穩定起來。”(二)“查階級是查地主富農階級,查剝削者,查隱藏在農民中間而實在不是農民的人。”(三)要十分慎重地通過階級成分。“對的通過,不對的改正,懷疑的再調查”。(四)對過去錯劃的成份,“應該推翻原案”,“不肯改正,那是完全不對的”。
但正當毛澤東同志主持制定的文件得到中央蘇區政府認真貫徹的時候,正當大量糾正查田運動錯誤的時候,有“左傾”錯誤的領導王明卻以反右傾為名對這正確活動進行非難攻擊和否定。黨的六屆五中全會于1934年1月中旬在瑞金大樹下村原中央黨校俱樂部召開。五中全會大肆攻擊——黨內“主要危險的右傾機會主義”。毛澤東的正確主張被迫中斷。
1931年“一蘇”大會以來的查田斗爭在中央蘇區全面開展之后,查田運動又接踵而至。這導致了打擊面的持續擴大,不僅是原有的地主富農的勞動份地被剝奪,而且由于錯劃階級打擊對象擴至部分中農,甚至貧農、雇農身上。危害或弊端主要表現在以下方面。
1.斷絕地主的生活出路
在閩西,接二連三地沒收三畝五畝小地主的土地財產及自己的勞動生產的牲畜(如豬牛羊)。地主出身的上杭縣政府秘書長溫晴波被罵為階級異己分子且家里也三四次被查。寧都縣有百姓沿門乞討只因為地主未分田地、土地。興國、贛縣等地甚至采取極端手段把地主富農和家屬趕出蘇區。
2.在經濟上消滅了富農
在查田運動中,許多地方把富農劃入了地主的范圍,認為富農的勞動就是“附帶勞動”。地主富農的成分被簡單地以剝削的種數為標準劃分。盲目地規定地主有三種剝削:請長工、收租、放債。三種剝削中有兩種的叫富農,完全不管程度的高低。甚至出現多次沒收經過富農施肥、耕種改造好的壞田,富農在分壞田時分到的秧田也被重新沒收。有的地方規定富農無勞動力者不得分田,無勞動力的老人孩子不分田。有的地區富農與地主分不清,原本是沒收富農多余的工具,后執行成沒收富農的全部財產。
3.嚴重侵犯中農的利益
在查田斗爭和查田運動中,不同地區對中農利益的侵犯程度不同。有以下幾種情況:(1)中農分中田、分壞田或下田;(2)沒收中農的墳堂、房屋;(3)罰中農的款;(4)沒收中農的好田等。許多地方普遍把中農當做富農打擊。查田運動中有這樣的情況——把一部分中農劃為富農。由于階級分析出了問題——導致了這部分中農因恐慌而逃遁山林。
4.貧雇農的利益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害
在查田斗爭與查田運動中,以勞動力為唯一標準劃分土地。其結果,失去分配土地權力的對象有貧雇農、無勞動力的中農、老年人、小孩、殘廢的人。對于有勞動力的貧雇農也一樣造成損害,由于土地一分再分,使他們的生產活動與土地規劃受到影響,無形中打擊了他們的積極性。于是就有了農民不滿:“分來分去,到底分到哪年哪月止?我不要了!”
5.流氓無產者、工人、工商業者等受到打擊
有許多屬于社會下層的人士財產受到剝奪。例如:請了四、五個工人的、靠燒瓦缽為生的小手工業主被打成地主并且財產“充公”;流氓無產者靠賭博為生,由于放債五百毛,被打成流氓兼地主;有工人在茶館工作二十多年,因家有現金千多毛并放了點債就被劃為高利貸主;幫人作紙十八年的工人被當做地主,只因他收到八擔租谷;工人雇農作了二三十年長工或手工藝由于放了幾百毫子債并收幾擔租谷,被看做是高利貸或地主。
6.不利于中共在蘇區的政權鞏固
地主不能從事耕種也不能分到田地,只得流離失所,或者到山上當土匪,不利于社會的穩定。不少富農與地主在查田運動中反水逃跑,投奔“大刀會”,或者秘密破壞革命,替白軍帶路,充當了政治土匪。正如毛澤東寫道:“白色恐怖下中間階級的反水:中間階級在革命高漲時受到打擊,白色恐怖一來,馬上反水。引導反動軍隊大燒永新、寧岡革命農民的房子的,就是兩縣的小地主和富農。他們依照反動派的指示,燒屋、捉人,十分勇敢。紅軍再度到寧岡新城、古城、礱市一帶時,有數千農民聽信反動派的共產黨將要殺死他們的宣傳,跟了反動派跑到永新。經過我們‘不殺反水農民’、‘歡迎反水農民回來割禾’的宣傳之后,才有一些農民慢慢地跑回來。 ”[2]69-70
由以上的六點原因,可以看出查田斗爭與查田運動對農民的危害。1934年6月以后,由于國民黨的圍剿,在蘇區內憂外患的形勢下,前線紅軍失利,根據地日漸縮小,查田運動再也維持不下去了,由此可以看出根據地形勢的嚴峻。在當時的形勢下,雖然具有某些合理性,其出發點也是為了消滅剝削,但是它產生的危害遠遠超過了其有利的方面。
查田運動,沒有按照嚴格的標準劃定地主、富農、中農、貧雇農、高利貸者。這就使得各個地方在實施時有了人為因素的干擾。劃分這些階層多憑主觀臆斷,不利于蘇區的社會穩定,已有的社會矛盾會激化,原本沒有的社會矛盾會暴露無遺,無形中破壞了農業生產,不利于蘇區生產力的發展,使許多人投向白區,或入山林當土匪。隨著國民黨反動派的一次次圍剿,蘇區的革命斗爭由于“內憂外患”而失敗了。然而,這次失敗卻給了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一批領導人以啟示,正如毛澤東說的:“尤其是土地革命后期,由于不認識中國革命是半殖民地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和革命的長期性這兩個基本特點而產生的許多過左的政策,例如以為第五次‘圍剿’和反對第五次‘圍剿’的斗爭是所謂革命和反革命兩條道路的決戰,在經濟上消滅資產階級(過左的勞動政策和稅收政策)和富農(分壞田),在肉體上消滅地主(不分田),打擊知識分子,肅反中的‘左’傾,在政權工作中共產黨員的完全獨占,共產主義的國民教育宗旨,過左的軍事政策(進攻大城市和否認游擊戰爭),白區工作中的盲動政策,以及黨內組織上的打擊政策等等,不但在今天的抗日時期,一概不能采用,就是在過去也是錯誤的。這種過左政策,適和第一次大革命后期陳獨秀領導的右傾機會主義相反,而表現其為‘左’傾機會主義的錯誤。在第一次大革命后期,是一切聯合,否認斗爭,而在土地革命后期,則是一切斗爭,否認聯合(除基本農民以外),實為代表兩個極端政策的極明顯的例證。而這兩個極端的政策,都使黨和革命遭受了極大的損失。”[3]762-763但我們可以從中看出早期的中共建黨建立政權時的艱辛探索。這次失敗使共產黨人總結經驗,吸取教訓,從而領導敵后根據地建設并為最終取得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奠定了基礎。
[1]毛澤東.查田運動是廣大區域內的中心重大任務[N].紅色中華(第86期),1933.06.17.
[2]毛澤東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69-70.
[3]毛澤東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762-7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