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希
(饒平縣教育局 督導室,廣東 饒平 515700)
李白詩歌的音樂美研究
黃希
(饒平縣教育局 督導室,廣東 饒平 515700)
李白是盛唐時期博學善思、才藝精湛的浪漫主義詩人,所作詩歌構思奇特、豪邁瀟灑,歷來深受好評。由于豐富的人生經歷、當朝政治文化氛圍等因素,李白的詩歌中呈現了濃厚的音樂美,主要表現在描寫音樂吟詠的詩歌、以樂器為主題的詩歌及余韻深遠的上乘樂府歌行等方面。這些詩歌展現了清新、形象的自然美及回環往復、跳躍動人的節奏韻律美。
李白 詩歌 音樂美
上古時期,中西方文藝界有一個共同特征:詩歌與音樂同源。到了盛唐時期,中國古典音樂的發展達到封建社會音樂的高峰,詩歌與音樂的結合得到進一步發展。“詩與音樂具有某些共同的藝術屬性,從內容上看,詩與音樂一般都被認為是純粹的抒情藝術;從形式上看,二者都有時間性、節奏感、聲調和韻律等等。這使得詩以自身的形式表現音樂,就具有了得天獨厚的先決條件”[1]。
在詩歌與音樂結合方面,李白可以說是里程碑式的人物。他的詩歌“集古典詩樂之大成,開新興詞樂之先河”[2]P106,節奏與旋律巧妙結合,音樂和舞蹈在他的詩歌中顯得激烈而狂放,達到唐代詩歌創作的高峰。李白能取得如此成就,主要得益于以下幾個因素:
(一)生活環境與人生經歷
人是環境的產物,詩歌亦然。年少時,李白生活在少數民族聚居、沃野千里的四川省。蜀地人民擅長歌舞活動,受環境影響,他自幼喜歡古琴演奏,養成了豁達而豪放的性格。成年后的李白云游四方,一路的經歷讓他接觸了不同地方的民歌,既熟悉蜀中的歌曲,更熟悉長江上游流行的西曲。他從民歌中汲取豐富的營養,用詩歌表達對民歌藝術的喜愛之情。從詩篇中不難發現,李白對音樂藝術有深刻體會,其詩歌展現出深厚的音樂文化基礎。
(二)當朝的政治文化因素
盛唐時期我國政治、經濟、文化等多方面蓬勃發展,此時的長安作為一個繁華的國際大都市,吸引著各個國家、地區的音樂藝術人才到此地學習、交流。如此豐富的音樂氛圍,給李白詩歌的音樂性發展提供了健康而肥沃的土地,從而對其詩歌創作產生了重要影響。
(三)統治者的支持
開元盛世時期的統治者對音樂重視程度非常高,不僅自身喜歡吟誦詩文,而且把音樂應用到朝廷內外的大小事務中。宮廷擁有大量歌妓和樂工,在不同的場合與事務中演奏不同音樂。許多文人都通過進獻詩文的方式向皇帝提出治國方略,得到重用。此時的李白,在朝中擔任“供奉翰林”,得到唐玄宗的賞識。
(四)詩歌的傳播與大范圍普及
自漢末建安以來,一些詩人在創作實踐中都或多或少地寫一些“樂府詩”,即民歌體的詩。到了盛唐,詩歌與音樂更密切聯系,歌行繼續推廣并成為與古詩、律詩、絕句等并駕齊驅的形式。唐詩在當時曾被配樂演唱,詩人在詩歌寫成后常通過吟唱來修改、敲定。吟誦詩歌逐漸成為宮廷、官府及達官貴人頗為高雅的一種音樂娛樂方式,在文化的傳播中,也漸漸進入平民百姓的生活。
李白博學善思,多才多藝,對音樂有很強的欣賞能力。他把對音樂的理解與欣賞用詩歌表達出來,抑揚頓挫、風格多樣,巧妙地將不同的情景融為一體,突出體現了古典詩歌的藝術美感。這些詩作中,有描繪音樂吟詠的,有涉及多種古典樂器的,也有描寫伴奏伴舞的,還有以樂府歌行形式創作的。
(一)描寫音樂吟詠的詩歌分析
李白詩歌中,有很多關于音樂吟詠的描寫。“被郭茂倩收入《樂府詩集》的詩歌163首,‘漢郊歌辭、鼓吹曲辭、橫吹曲辭、相和歌辭、清商曲辭、舞曲歌辭、琴曲歌辭、雜曲歌辭、近代曲辭、雜歌謠辭、新樂府辭’曲牌,每種曲牌都有自己的表演風格和表演地點”[2]P106,如《登高丘而望遠海》、《北上行》、《湖邊采蓮婦》、《鳳皇曲》、《君道曲》、《少年行三首》等。
《獨漉篇》也是其中之一,該篇原來是樂府古題“拂舞歌”五曲之一,屬于四言體,分為六節。作者從“我欲彎弓向天射”為國效力的滿腔熱情,寫到“客無所托,悲與此同”對動亂時局中報國無門的悲憤,最后感嘆“為君一擊,鵬摶九天”,心潮澎湃,化成鷹擊長空的奇妙景象。全詩表達了面對安史之亂,無法出力的憤恨之感及強烈期盼殲滅叛軍、報效國家的豪壯情懷。
此外,還有大量詩歌涉及“歌”、“舞”、“吟”、“樂器”等題,如《子夜吳歌》、《秋浦歌》、《峨眉山月歌》、《江上吟》、《清平調詞》等。
(二)涉及樂器的詩歌分析
李白所創作的詩詞中不少與琵琶、箏、箜篌、笛、琴等古典樂器有關,如《夜別張五》、《春日行》、《公無渡河》、《鳳吹笙曲》等。
其中,描寫吹笛的詩有《春夜洛城聞笛》。這首詩是735年李白游洛陽時所作的七言絕句,前兩句描寫笛聲隨春風傳播整個洛陽城,后兩句寫夜深人靜之時由于聽到笛聲而思念家鄉。春風徐徐的夜里,動人的笛聲彌漫在寧靜的空中綿綿不絕,思鄉之情在游子心頭久久纏繞。“玉笛”是指一種精美的笛子。“折柳”即《折楊柳》,是漢代有名的橫吹曲名,哀怨幽咽,也是樂府調名的一種,多敘說哀怨難熬的離愁別緒。《憶崔郎中宗之游南陽遺吾孔子琴撫之潸然感舊》則是描寫彈琴的詩。李白擅長彈奏古琴,他的好友崔宗之曾經送給他一把古琴。兩人常常在月夜泛舟江上,邊喝酒邊吟詩作對,暢談人生。后來,在崔宗之逝世的時候,李白特地作了這首五言長律。全曲貫注一種憤慨不屈的浩然之氣,李白通過這首琴詩,表達了對朋友的深深悼念。
(三)涉及伴奏、伴舞的詩歌分析
李白還創作了大量涉及樂隊伴奏、舞者伴舞的詩歌。“在其精神上,洋溢著盛唐時代的音樂和舞蹈的雄肆狂放的藝術精神和激烈跳蕩的節奏旋律”[3]。
《月下獨酌》便是其中一首。李白寫“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描繪了他在月夜下喝酒吟詩起舞的場面,酒興與詩興齊發。月色朦朧,人的意識亦朦朧。在揮袖舞蹈間,月光照映下的影子似乎也在飄動、舞蹈。《春日行》也是一首描寫歌舞的詩。該詩展現了宮中美女齊齊歌頌的景象,敲鐘擊鼓之聲繞梁三尺,強烈得幾乎震翻屋頂,百姓相聚到一起,在歡歌笑語中互相祝福,歌舞升平。
(四)李白的樂府歌行詩作分析
杜甫曾在《寄李十二白二十韻》中高度贊揚李白的詩作“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李白以古代民歌及當時的社會民歌為基礎,兼采百家,又有個人的寫作特點。其中最值得稱道的并非吟詠音樂、描繪樂器方面的詩,而是大量“聲依永,律和聲”[4]P101的上乘樂府歌辭之作。據統計,《李太白全集》共有1010首詩歌,其中沿用“樂府”古題的詩即占一百五十首。
都說“詩如音樂”,李白的樂府歌行具有音樂的旋律和歌詞的特征。他筆下的人物形象突出,言簡意豐,雖然通俗明白卻不單薄乏味。他善用一些重復的字句,一唱三嘆,非常適合歌詠。其樂府詩句式長短不一,以多變的用韻、巧妙的虛字和高低起伏的轉折滿足情感表達的需要。樂府詩前后文在節奏、聲韻甚至修辭方法上都有明顯不同,全詩有變化,不顯呆板,有特殊的藝術效果。因而,李白的樂府詩和絕句廣為傳唱,經久不衰。
李白的詩歌在結構布局、節奏韻律等方面呈現了突出的音樂性。其詩句剛柔并兼、意象多變,極具詩歌音樂般生機勃勃、激動人心的美感。有時像恢宏大氣的交響曲,激烈高亢,有時如同精致的小夜曲,輕柔優美,體現了詩歌音樂般的自然美與節奏韻律美。
(一)自然美
李白的詩歌善于營造自然與人物整體形成的美感。無論是古風還是樂府,他都不受嚴格的格律限制,顯得格外清新、活潑、自然、流暢。由于情感所動,發而作為歌吟,清新自由,形象清新,音節自然,真實感人,呈現出既自然又動人的音樂美。他的詩筆揮灑自如,文風豪放,氣量甚至可以包容祖國河山,想象力自由馳騁。李白對花草樹木、飛鳥魚蟲等描繪對象注入了熱烈的感情,使詩中事物帶有獨特而豐富的真情感,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正如杜逸泊所說:“那落自九天的瀑布,那奔騰咆哮的黃河,那崎嶇險阻的蜀道,在他的筆下簡直是大有吞天之勢;詩人熱愛自由積極向上的精神給大自然賦予了無窮的生命力;另一方面,那明媚的月光,那幽靜的山水,在他的筆下又是那么安謐而富有哲理的情思。”[5]
《峨眉山月歌》一詩中便飽含自然的音樂美,讀起來情思濃郁、氣勢一貫。全詩意境清新,格調俊逸,音韻鏗鏘,自然流暢。李白靈活地運用了“山月”這一藝術形象,融合了廣闊的空間和時間二維因素,從而使整首詩的意境渾然一體,空靈入妙。“江月的溶溶光明、輕舟的一日千里,象征了青年李白懷抱理想、進取理想的開朗、輕快的心情。象外之意,天然湊泊”[6]。
李白擅長用白描的手法刻畫詩中的人與物,用簡練、樸素的線條一一勾畫各種形象,不重辭藻修飾與渲染烘托,并用干凈、自然而又清雅的詞語表達感情;在語言上,他常常直截了當,卻又帶有深遠的意蘊,天然而美妙。在《聽蜀僧濬彈琴》一詩中,李白描繪了一位入神彈琴者與聽眾之間感情的交流。全詩一氣呵成,勢如行云流水,清新、明快、暢達,充滿起承轉合的節奏感。“不覺碧山暮,秋云暗幾重”,李白聽得入神,在不知不覺中已到黃昏時分,青山籠罩上一層暮色,層層疊疊的秋云讓天空顯得灰暗十分。作者不著痕跡地描寫了自然之色、表達真實之情,比華麗浮夸的辭藻更能打動人心。
(二)節奏韻律美
南北朝文學理論家劉勰在 《文心雕龍·聲律第三十三》中說:“異音相從謂之和,同聲相應謂之韻”[4]P553,通過字、音、聲、韻、調等的回旋變化,同聲相應、心聲共鳴,從而使詩歌達到美妙的特殊音樂效果。唐詩在繼承北朝文學重氣骨特點的同時,吸取了南朝文學中追求詩歌形式美的長處。歌行在音韻變化的基礎上,改變了唐朝之前簡短單薄的寫法,顯得豐富多彩,洋洋盈耳。
李白的詩歌正是如此,淋漓盡致地體現了詩句本身的聲調之美與韻律之美。他的詩歌自由而不散漫,參差而又和諧。其音樂美不單單體現在它可以和樂配唱,以歌詞的形式為樂曲服務,更重要的是它本身所蘊含的音樂元素,有著回環往復的旋律和跳躍動人的節奏。
李白的《蜀道難》便是其中一首。這首詩是樂府舊題,屬于《相和歌辭·瑟調曲》。清代詩人、詩評家沈德潛曾稱李白所作《蜀道難》“筆勢縱橫,如虬飛蠖動,起雷霆于指顧之間”[7]。感情強烈,氣勢磅礴,奔放恣肆。該詩是七言歌行,其句式自由、靈活,變化豐富多彩。結構上以七言為主,又摻以四言(“朝避猛虎”)、五言(“青泥何盤盤”)、八言(“黃鶴之飛尚不得過”)、九言(“然后天梯石棧相勾連”)、十一字句(“嗟爾遠道之人胡為乎來哉”)等,長短隨意,參差錯落,語言風格有力而奔放。節奏急促與平緩舒徐的句式相結合,舒卷自如。七言、九言被作者巧妙地運用在描寫山川風景的句子里;在抒情的句子中,使用錯落多變的長短句表達感情;在批判地方割據軍閥時,該詩用四字句式,短促而又有力。諧韻富于變化,鏗鏘高亢,寬松自如。在詩的開頭、中間及結尾處,李白還突出地三呼“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一唱三嘆,回環往復,如同一首交響曲激蕩著人們的心弦,給人以回腸蕩氣之感。在節奏和韻律方面,這首詩改變了前人一韻到底的舊程式。殷璠編著的 《河岳英靈集》也稱贊這首詩“奇之又奇,自騷人以還,鮮有此體調也”[8]。
李白是當之無愧的“詩仙”。他在學習前人的基礎上創作出驚天地、泣鬼神的詩篇,形成獨有的神奇、橫逸詩風,充分體現了韻律節奏的優越和美感。除了《蜀道難》外,李白還有《夢游天姥吟留別》、《戰城南》等詞類詩篇體現了音樂般流轉變化的節奏韻律美。
[1]王娜.論李白的音樂詩[J].黔東南民族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2,13(02):18.
[2]侯延爽.李白詩歌的音樂[J].音樂創作,2009,04:106.
[3]葛景春.李白詩歌與盛唐音樂[J].文學遺產,1995,03:50.
[4]劉勰.文心雕龍[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
[5]杜逸泊.李太白詩歌欣賞[M].吉林:吉林師范學院出版社,1980,8.
[6]鄧小軍.李白《峨眉山月歌》釋證[J].北京大學學報,2006,43(05):84.
[7]沈德潛.唐詩別裁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5,184.
[8]殷璠.河岳英靈集[M].北京:中華書局,1958,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