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理
十幾年求學生涯一路走來,教過我的老師可謂不少。但不知怎的,每當回憶起我的老師,總是第一個想起一位“大腳”女教師——朱玉愛。
朱老師不教我已整整30年了。印象里朱老師是一位教學有方、愛護學生的好老師,她不僅是我小學四五年級時的班主任,也是校長。她講起課來頭頭是道,讓人聽得明明白白,讓本來對數(shù)學這門課“不感冒”的我也感到了數(shù)學的有趣、有用。朱老師使我們這個往年數(shù)學平均分不足50分的班級一度提升到70、80分,把我們這些少不更事的懵懂少年引進了數(shù)學的課堂。在我們小學畢業(yè)那年,全班51名同學一舉考入縣一中12人,考入縣城關(guān)中學18人,震驚全縣,創(chuàng)造了我們村小“小升初”的歷史。
“愛自己的孩子是人,愛別人的孩子是高尚的人”,朱老師對待每一個學生都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她的小兒子和我一個班級,還曾和我是同桌,但我從未見過朱老師偏袒她的兒子,倒是見她多次責罰因貪玩未完成作業(yè)的兒子,要他獨立地把作業(yè)補上,否則將和其他同學一樣罰站挨批評。
我小時候家里極窮,三間草屋之外,連個院墻也沒有。遠在淄博的大姑疼愛她的大侄子,就從郵局給我寄來棉鞋和衣服。那些衣服過于肥大,也怪我瘦弱,穿在身上很不相稱——但我只管保暖,不太在意別人的眼光。有一天,朱老師來問我了:你這衣服是買的還是做的?她早就看出了這不是我家的衣服,明顯是城市里孩子穿的衣服。我直言相告。于是她拍拍我的衣服,笑著走開了。她是擔心我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偷拿了別人家的東西。第二年麥收時節(jié),她便安排我和幾個班干部一起為生產(chǎn)隊站崗值勤——防止有人來偷隊里的夏糧。于是麥收過后,我便領(lǐng)到了5元錢,這對我家來說,不啻是一筆意外的大額收入。
但我的厄運還是不可避免地來到了。由于生活困難,溫飽問題尚不能很好地解決,豬肉是很少吃的,我常記得母親在冬天把一種爬墻的“豬耳朵”米豆煮熟了曬干了然后炒菜吃,還把蘿卜、生菜、花生米等制作成咸菜,就是蘿卜皮、生菜皮也不舍得扔掉,腌成咸菜吃。那年我11歲那年,冬天特別冷,由于衣著單薄,吃的又不好,不爭氣的身體,因受了風寒患起肺病來。當時我只覺得身體不爽,卻說不出所以然來,父母也沒有發(fā)現(xiàn)我哪個地方不對勁。一天上午,朱老師照例到教室查點人數(shù),查到我時,盯住我看了半霎,又把我叫了出去。問道:“你的眼睛怎么這么紅?是否身體感覺不舒服?”還讓我去辦公室自己照照鏡子看。我這才發(fā)現(xiàn)眼角紅通通的,難怪近幾天老覺得眼睛有點不大對勁。朱老師叮囑我一定讓父母帶我去縣醫(yī)院看看。中午放學回家,我告訴了父母,父母以為是紅眼病,去村衛(wèi)生所拿了紅霉素眼藥膏,不管用。第二天,我發(fā)起高燒來,父母慌了,這才想起朱老師的話,于是帶我去了縣醫(yī)院檢查。一拍片,是肺結(jié)核,住院治療近一周才好。那個年代,有不少因為肺結(jié)核病故的人。而我因治療及時,幸得無礙,一周后就治愈出院了。幸虧朱老師及時提醒,不然后果還真難以預(yù)料。
朱老師不僅對我關(guān)愛有加,對其他同學也是如此。同學張云軍的二哥是村里為數(shù)不多的拖拉機手之一,工作十分勤勞。有一次因鄉(xiāng)路崎嶇難走,不小心拖拉機側(cè)翻,折了肋骨,入院手術(shù)。朱老師聽說后便親自去看望。她把全村子的人都看做是親人,難怪村里的人一提起她,沒有一個不豎起大拇指稱贊的。許多和我母親一樣年齡的農(nóng)村婦女,在路上如果碰見了朱老師,總要親熱地啦呱啦呱半天,說些家長里短,談?wù)労⒆拥慕逃龁栴},臨別時又感激地往朱老師手里塞一把韭菜或者幾棵蔥花,而朱老師常常拒絕,說:“我和孩子他爸都有工資,老鄉(xiāng),咱不需要這個?!比缓篁T上大金鹿自行車徑直離去。
我不知道朱老師為何被稱為“大腳”老師,只聽說她小時候被她的奶奶逼著纏過腳,但她的腳并沒有“三寸金蓮”那樣小,比我們村那些“小腳”奶奶的“小腳”確乎大了些——這并不妨礙她成為一位好老師,好校長。朱老師教我們這群學生的時候已是中年,正是年富力強的年齡。但她的背略微有點駝,眼角布滿皺紋,那是歲月的結(jié)晶。她的眼睛充滿慈祥,那是一個母親的眼睛。她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朱玉愛,寄托著父母對她玉石般的鐘愛,而朱老師又把玉石般寶貴的愛無私地給予了我們——讓她操心受累的學生們。(作者單位:山東省蒙陰縣蒙陰街道(東關(guān))實驗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