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珂珂,王 新
1.中國科協信息中心,北京 100038 2.北京決策咨詢中心,北京 100089
抗戰時期中共領導下的科技社團的特點及貢獻
陳珂珂1,王 新2
1.中國科協信息中心,北京 100038 2.北京決策咨詢中心,北京 100089
本文采用文獻研究和歸納分析的方法,從科學技術史的角度,梳理了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科技社團的發展狀況,分析了其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和管理、組織形式和運行機制凸顯戰時特點及以服務于抗戰生產建設和進行民眾科技啟蒙為目標的三大特點,并總結了其重要的歷史作用和貢獻:集聚和訓練了一批科技管理干部,服務于根據地內經濟建設與推廣自然科學知識。
抗日戰爭時期;陜甘寧邊區;科技社團
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高瞻遠矚,在其領導的抗日根據地內,不僅注重軍隊建設、政治建設和經濟文化建設,還特別注重科學技術事業的開展,這其中就包括組建一批科學技術團體,為根據地內經濟的發展和民眾科學文化素質的提高做出了突出貢獻,直接和間接地支持了抗戰。本文從科學技術史的角度,對這一時期的科技社團的特點及其主要貢獻展開研究。
1938年2月6日,邊區國防科學社在延安成立,成為抗日根據地最早成立的科學技術團體。1940年2月5日,陜甘寧邊區自然科學研究會成立,成為抗日根據地最大的科學技術團體。之后,在黨中央和邊區政府的鼓勵和支持下,一批綜合或單科的科技團體如雨后春筍,紛紛在陜甘寧、晉察冀等根據地先后成立。比如陜甘寧邊區農學家組織的中國農學會、延安自然科學界成立的生物研究會等。據不完全統計,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科技社團達36個,具體詳見表1。
由表1可知,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根據地內涌現出了各種名目的科技社團。從區域上看,陜甘寧邊區有28個,其中延安市21個,其他區縣7個;晉察冀邊區5個;國統區內有3個,均集中在了重慶。從時間上看,1938年開始,陜甘寧邊區陸續成立了幾個科技社團;到了1940年成立數量逐漸增多,科技社團開始興起。1941年達到了一個頂峰。1942年有所回落,但仍有不少。到了1943年,其數量為零。1944年之后只有少數幾個中西醫藥類社團成立,其他社團活動基本停滯。從涉及的學科范圍來看,1940年之前主要是國防、衛生、醫藥等。1940年至1942年3年內,所涉及的學科范圍比較廣泛,包括醫藥、衛生、農學、生物、數理、機電、軍工、冶煉、航空、土木、化學和地質等。1943年后也是以醫藥為主。
可見,抗日戰爭時期科技社團多數集中在中共中央的所在地——延安,少數散落在其他根據地內。并且時間上主要集中在1940-1942年的3年時間里。筆者推測主要是由于戰時根據地內短暫的社會穩定,以及生產建設和經濟發展對科學技術的需求,促使了科技社團的產生和發展。以陜甘寧邊區為例,1937年9月陜甘寧邊區政府得到國民黨政府的默認,中國共產黨獲得了一個相對穩定的環境,可以靜下心來進行一些必需的建設工作,隨之一些科技社團開始相應產生,早期因戰事延續,主要注重防空、防毒和衛生醫護等方面。1940到1942年間,由于國民黨的封鎖和日軍的掃蕩,加重了邊區財政經濟的困難,生產建設和經濟發展對科學技術的強大需求,促使了這一階段科技社團的興盛,學科涉及到了自然科學的各個方面。1943年后,由于“整風運動”以及“審干”波及到了一部分科技工作者,造成了科技社團活動的停頓。這個階段,已有的科技社團基本不再開展活動,新的科技社團也很少成立。
1930年代科技社團在國民政府統治下的其他地區特別是一些大中城市,已走上了體制化發展的階段,開始以科學共同體的方式來進行科學交流活動,以推進科學研究的開展與深入。而在邊區的科技社團卻是名不副實的,二者雖有相似的名義和組織形式,但其組織目標、功能卻截然不同。下面就抗戰時期中共領導下的科技社團的特點作一簡單總結。
2.1 堅持黨對科技社團工作的領導和管理
在國民黨統治區,科技社團似乎一直在努力排斥國民黨的權力介入,尋求自立。而在根據地內,卻絲毫也看不出社團組織有抵抗中共權力介入的跡象。這是由于共產黨和根據地政府一直堅持黨對社團工作的領導和管理,并將其作為根據地內科技社團工作的基本原則。首先,黨和根據地政府通過制定各項社團管理政策,來推動邊區科技社團工作的規范化。1942年4月邊區政府公布實施了《陜甘寧邊區民眾團體組織綱要》和《陜甘寧邊區民眾團體登記辦法》兩項社團管理法規,對邊區社團組建的原則、程序、條件等作了一系列的規定[2]。其次,黨對科技社團的領導和管理還體現在中共領導人擔任科技社團的負責人,比如林伯渠擔任陜甘寧邊區醫藥學會會長、吳玉章擔任陜甘寧邊區自然科學研究會會長等。同時還體現在科技社團的成員多數來自根據地政府相關科技管理部門。比如水利工程師丁仲文任建設廳科長,后任交通運輸局長;趙一峰任建設廳工業局長;屈伯傳任自然科學院教育處長,后任工業局副局長;陳凌風任邊區農業學校農場副主任兼技師,后任農業局長;李世俊任建設廳技術室主任;傅連璋任中央衛生處長等。

表1 抗日戰爭時期中共領導下的科技社團一覽表[1]
2.2 科技社團的組織形式和運行機制凸顯戰時特點
從組織學上來看,抗戰時期科技社團在成立時一般都還具有章程,但都相對較為簡單,在定名、宗旨、任務、會員(包括條件、權利、義務等)、專業組織、辦事機構、會費、經費來源,年會、選舉,章程修改等方面,都不能做到詳盡的規定。宗旨的內容大致相同,多是“為著抗戰建國”、“加強經濟建設”和“普及必須的醫藥衛生基本常識”等內容。會員身份基本上都是指定,非專業性的黨政人員參與過多。沒有自己規律性的活動,并且多數是在黨政機構的領導下進行。除了自然科學研究會具有的科普性質的《科學園地》和自己的《會訊》外,其他科技社團基本上很少具有出版物。抗戰的特殊歷史時期和艱苦的環境條件,不允許根據地內科技社團及其成員做高深的研究工作,主要是運用已有的科技成果從事簡單的生產和技術創新工作,科學普及方面也是比較注重掃盲作用。
2.3 以服務于抗戰的生產建設和民眾的科技啟蒙為社團目標
中國科學社的宗旨是:“聯絡同志,研究學術,以共圖中國科學之發達。”中華自然科學社以“研究及發展自然科學為宗旨”。而根據地內的科技社團的宗旨基本都是“為著抗戰建國”、“加強經濟建設”或“普及必須的醫藥衛生基本常識”等內容。比如國防科學社的宗旨是:一方面要研究和發展國防科學,一方面要增進大眾的科學常識[3]。晉察冀邊區自然科學界協會宗旨是“團結全邊區自然科學家和自然科學工作者,開展自然科學的工作為抗戰建國服務”[4]。《解放日報》社論指出:“一切的科學研究,不論是一般的還是專門的,理論還是技術的,都應該服從于‘發展抗日的政治經濟文化建設,以達堅持長期抗戰增進人民福利’這個總的政治目的。”[5]這是抗戰時期中國共產黨從抗戰建國的實際出發組建科技社團的目的所在。
抗戰時期根據地內科技社團的涌現,是基于當時的社會出現了一個相對穩定的短暫時期,中共開始有意識的進行了一些科學技術的實踐活動。不論出于何種目的,這些科技社團在科學研究、科技教育以及科學普及方面切實做了很多工作,對根據地內經濟的發展、民眾科學文化素質的提高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3.1 集聚和訓練了大批科技干部
抗戰時期組建的科技社團,在很大意義上是為了集聚科技人員。自然科學研究會的成立,其意義就在于“集中適當的人才和設備,賦予一定的任務及使命,不僅是經濟建設、學術發展的依據,也是團結科學和技術人員的最有效的方式。”[6]晉察冀邊區自然科學界協會綱領的第一條即是:“團結邊區一切自然科學家及工作者”[7],晉察冀日報社評論其成立大會是“邊區科學界的空前大團聚”。
當時在邊區工作的具有科技知識背景的人員,真正在科技工作崗位上的并不是多數。“某些專門科學和技術人才被留于非其所長的工作中……本位主義的干部政策未能使其人盡其才,邊區還有30%~40%的科學技術人員未曾參加科學技術工作。”[8]比如,于光遠畢業于北大物理系,到達延安后是在中央青委機關工作。畢業于清華地質系的武衡,到了延安后也是先被安排到了中央青委機關工作。研究會成立以后,對邊區各部門的人員進行了摸底,并動員具有自然科學知識背景的人員歸隊到相關工作崗位。據于光遠回憶:“有一個同志原來是學地質的,這時候在陜北公學當文化教員,我們就動員幫助他歸隊,去做科學技術工作。”[9]
科技社團的成立,不僅在邊區搜羅到了一批科技人員,而在國統區也延攬到了不少科技人才,自然科學研究會成立的原因之一實際上就是為了吸引國統區的科技人才到邊區進行生產建設服務。據統計,至1941年底研究會共有會員330名,涵蓋理、工、農、醫四類學科,形成了邊區的主要科技人才隊伍,為科技事業的開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當時,科技社團除了具有團結和集聚科技人員的作用外,還訓練了一批日后領導科學技術事業的科技干部,使得一大批科技人員得到了鍛煉和提高。于光遠、錢志道、沈鴻等被評上了學部委員,后來成為中國科學技術棟梁之才的惲子強,他不僅被評為學部委員,而且曾任中國科學院黨組書記等職。同樣被評上學部委員的武衡,1949年后長期從事中國科學技術事業的領導、組織與管理,對于中國科學院若干機構之籌創、制度之建立有很大貢獻。其他曾經工作于邊區,后被評為學部委員(院士)的還有沈其震(醫學)、陳風桐(農學)、周澤昭(普通外科)、李強(無線電)、錢保功(化學)、羅沛霖(電子學)等[10]。
3.2 服務根據地經濟建設
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科技社團,是在以革命戰爭為中心的環境中展開的。因此,這就注定了科技社團在宗旨和任務方面較之常規的科技社團又有別的內容,“科技社團除要加強與邊區一切具有專門知識的科技人員聯系和進行科學技術的普及工作外,還需要在建設和壯大革命政權、發展經濟上發揮功能。”[11]
在中共和邊區政府的組織下,各種專門的學會組織和機構不僅對邊區農林、礦產、地質等進行了全面調查,而且結合了邊區實際需要進行了技術創新。比如,陜北地質條件差,絕大部分為黃土,呈弱堿性,加上干燥寒冷氣候及技術落后等原因,長期以來,陜北一直被認為不適宜種植棉花。但邊區軍民的棉花需求量很大,國民黨對邊區的封鎖使邊區的棉花供應陷入困境。科技人員便對棉花種植區域、耕作方法、種植品種、蟲災預防,棉花整枝等技術問題開展了研究,成功地解決了在陜北種植棉花的難題,使邊區的棉花供應有了保障[12]。又如,為了增加農作物的種類和新品種,提高糧食產量,科技人員引進、開發、試驗、推廣新品種,其中如被譽稱為“小米之王”的狼尾谷,被譽稱為“金皇后”的馬齒玉米等。另外,還有南方的絲瓜、苦瓜、西紅柿、甘露西瓜等,甚至還引種了蘋果和葡萄等水果[13]。
工業方面,研究會擁有120名工程技術方面的會員,他們多數分散在邊區的油廠、礦廠、造紙廠、紡織廠等工廠部門。為使從農村進入工廠做工的群眾掌握各門工業生產技術,各個工廠都十分注意技術培訓工作,舉辦技術培訓班,夜校等普及工業技術知識。邊區政府組織科技人員編印了一些工業生產經驗的小冊子,如《怎樣熬硝》、《煉鐵法》、《鑄造法》等。在報紙上也發表過介紹工業生產知識的科普文章。
此外,在傳播方式上根據地內的科技人員還經常利用各邊區開展展覽會時向群眾傳播科學知識,據不完全資料統計,“各個解放區總共舉辦有193個展覽會,其中陜甘寧邊區74個,晉冀魯豫31個,東北29個,山東18個,晉察冀17個,晉綏13個,華中11個。”……“展覽會吸引了眾多的參觀者,觀眾達80萬次,擁有萬人以上觀眾的展覽會達29個。”[14]在這些展覽會中,包括了工農業生產建設、軍事斗爭、文化教育、以及其他專題。比如1941年11月,自然科學研究會同邊區各科學部門舉辦了一個自然科學展覽會,籌辦三天,耗資經費四百余元,包括物理、天文、氣象、化學、地質、礦物、生物、農業、衛生等學科方面,在為期四天的展覽中共計有一千七百余人參觀。
3.3 推廣自然科學知識
面對陜甘寧邊區這個“文化教育、科學技術上的荒原”,科技社團除了具有解決生產實際問題的功能之外,更多的意義是在于對邊區民眾的科技啟蒙。自然科學研究會成立時發表的《宣言》中明確提出首要任務就是“開展自然科學大眾化運動,進行自然科學教育,推廣自然科學知識,使自然科學能廣泛地深入群眾,用一般自然科學知識教育群眾,普及防空、防毒、防災、防疫、醫藥衛生等必須的科學常識。”研究會擁有55名醫學方面的會員,對邊區沒有衛生習慣的群眾想方設法進行衛生常識的普及,比如,提倡多吃營養品,不喝生水;食物防蠅,人畜分居;勤洗澡、洗衣、曬被等;經常組織巡回醫療工作隊下鄉;組織醫務工作者在《解放日報》的“衛生”專欄發表科普文章,出版各種宣傳畫、小冊子,舉辦展覽會、講演等,通俗地講解衛生常識,使群眾初步樹立起衛生習慣。
研究會成立后,曾與延安市青聯、青年俱樂部共同組織了自然科學通俗講座,規定每兩星期在青年俱樂部講授一次[15]。據何純渤回憶并對1941年4月至1942年4月的一年間進行了統計,“比較重要的報告30多次,舉辦各種專業學會100余次”[16]。比如1941年11月21日,陜甘寧邊區可以看到日食現象,研究會就利用這個機會,在邊區文化俱樂部舉辦《關于日食的科學知識》專題講座,并組織干部進行實地觀察工作。主講人于光遠在“日全食在科學上的意義”的講演中,不僅向群眾破解了“天狗吃太陽”、“野太陽吃家太陽”等迷信傳說和愚昧思想,而且還向廣大干部普及了愛因斯坦在1915年發表的《狹義相對論》的知識。1942年在伽利略逝世300周年和牛頓誕生300周年時,研究會先后召開了紀念大會和組織了紀念講座。另外,結合戰時的實際需要,研究會還廣泛進行了防空、防毒、防疫的宣傳普及工作。由此可見,科技社團在對根據地內民眾的科技啟蒙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抗日戰爭時期,在根據地經濟和文化極度落后、科技人員極其匱乏、科研條件極其艱苦的情況下,中國共產黨較好地運用了科技社團這一組織形式,組建了30多個科學技術團體,團結和集訓了一大批知識分子特別是科技工作者,指導和示范了中共領導下科技社團的組織模式,有效地開展了各式各樣的科技活動,充分發揮根據地僅有的幾百名科技人員的知識和才能,創造出一個個不可思議的奇跡,極大地促進了根據地內經濟的發展和民眾科學文化素質的提高,直接和間接地支持了抗日戰爭。
[1]王新,張藜.邊區國防科學社考略[J].中共黨史研究,2012(3):106.
[2]張帆,楊洪,抗戰時期中共社團管理政策初探[J].黨的文獻,2010(4):69.
[3]高士其.“國防科學在陜北”,群眾周刊[N].第一卷第25期,1938.
[4]晉察冀邊區自然科學界協會簡章,載武衡主編《抗日戰爭時期解放區科學技術發展史資料》[C].中國學術出版社,1989,6:209.
[5]提倡自然科學.解放日報[N].1941-6-12.
[6]武衡,我們的要求.解放日報[N].1941-11-10.
[7]晉察冀邊區自然科學界協會綱領.何志平.中國科學技術團體[M].上海科學普及出版社,1990,12(1):419.
[8]屈伯傳.建立科學和技術的統一領導[N].解放日報,1941-11-10.
[9]于光遠.科學的光輝在延安閃耀[C].延安自然科學院史料,496.
[10]楊德才.20世紀中國科學技術史稿·附錄2[M].武漢大學出版社,1998.
[11]楊文志.現代科技社團概論[M].科學普及出版社,2006,10:31.
[12]唐川,奚康敏.陜甘寧邊區的植棉業.[C]//武衡.抗日戰爭時期解放區科學技術發展史資料.中國學術出版社,1983,10:244-251.
[13]奚康敏.回憶延安光華農場.[C]//武衡.抗日戰爭時期解放區科學技術發展史資料第1輯,中國學術出版社,1983,10:150.
[14]中國革命博物館,解放區展覽會資料[C]//文物出版社,1988:2.
[15]聯合啟事.解放日報[N].1941-6-14.
[16]武衡.延安時代科技史[M].中國學術出版社,1988,6:441.
G2
A
1674-6708(2015)142-0086-04
陳珂珂,博士,助理研究員,工作單位:中國科協信息中心,研究方向:科技社團、科技傳播與外宣英譯
王新,碩士,助理研究員,工作單位:北京決策咨詢中心,研究方向:科技政策、科學技術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