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照復仇

江意

“我不僅要她在柳州混不下去，還要她在全國都混不下去”，“除非她來求我，除非她一心一意地跟我”。說話人是一名中國的室內設計師，在其女朋友跟他分手后不久他將他們在一起的138張裸照和12段性愛視頻發布到了網絡，結果導致前女友辭職離家，并患中度抑郁。

近年來，在全球范圍內，像這種未經當事人同意即在網絡上刊登高清照片的行為，作為一種對分手戀人的報復方式，越來越普遍和高發，這不僅因為拍攝手段隨處可見，而且低成本的數據傳輸的發展也為其提供了很大便利。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這種報復手段殺傷力巨大，而追究和懲罰措施卻艱難而且輕微。

“他毀了我”

瑪麗·基亞里尼是馬里蘭的一位大學講師，她稱：“他毀了我的一生。”2011年，她的前男友渡過了痛苦的失戀期后將她的數十張裸照上傳到色情網站上，同時還公布了她的聯系方式和工作地點，基亞里尼女士被這一系列的事情搞的幾乎精神崩潰。

類似的事件給那些無辜受害者均帶來了嚴重的后果：破壞了她們未來的人際關系和事業發展。一些受害者曾遭受許多陌生人到門前辱罵的經歷。在過去的幾年中，有多名受害者因此自殺。

人們發現大部分“艷照復仇”的受害者是女性，社會道德在這里仍然存在雙重標準。男性的裸照照片可能被看作傻瓜或者甚至愛吹牛的愣小伙，而女性做這種事情，無論她們出于什么原因，都被指責為蕩婦，她們往往要承受更嚴苛的道德審判。

當然也有例外，比如男性當事人是明星或政客時，發布裸照也會造成非常惡劣的影響。2010年，17歲少女金達西向媒體公布五張她親手拍下的澳大利亞橄欖球聯盟（AFL）球員的祼照，金達西稱她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報復圣科達隊球員及AFL，因為她曾經因與圣科達隊球員發生性關系之后懷孕，但沒有受到合理的對待。

2011年包括民主黨安東尼·維納等多名美國議員因卷入“艷照門”事件被迫辭職，結束了他們風頭正勁的政治生涯。

這種毀滅性的打擊讓那些滿懷仇恨的“復仇者們”趨之若鶩，他們利用便捷的科技設備和技術條件讓隱私無處遁形，愛人間的親密行為比以往更頻繁公布于眾。

來自密歇根州“捍衛法律”律師事務所的律師約翰·迪·吉亞科莫表示：“世界上至少3000個色情網站以這種復仇艷照為主，而且這個數量仍在上升。”美國和英國的婦女慈善機構也表示，越來越多的受害者聯系他們并尋求幫助（其中男性總是被指控的對象）。日本警方在2008至2012年間受理該類案件的數量翻了3倍，達27334例。

被忽略的法律空區

但是受害人發現她們沒有有效的法律追償途徑。幾乎所有的國家的法律都沒有明確界定發布艷照屬于什么犯罪。許多國家有針對“騷擾”、“惡意傳播”而設立的法律，但一般僅限于多次騷擾、有直接聯系且有言語或身體威脅的情況。一般接受委托的律師會酌情套用原有的法律罪名，這給法官判定帶來很多不確定性。

中國廣西的一名律師認為散播艷照的行為，無疑侵犯了受害人的隱私權名譽權，名譽侵權情節嚴重的，如導致受害人精神失常或自殺等，則涉嫌構成侮辱罪，可追究刑事責任。

如果受害者的照片是被竊取或被人設詭計獲得，那么受害人在美國德克薩斯可以得到一些賠償。在今年二月份該州的一起案件中，被害女士獲得50萬美元的賠款，因其前男友記錄并公布了他們在網絡電話中的色情影像。但提起訴訟的受害者寥寥無幾。訴訟程序的花費將近10萬美元，而且還要接受他人對照片的關注。而如果圖片發布人即拍照人，版權法也同樣無能為力。

目前大部分國家的法律都認為用戶上傳的材料由用戶個人承擔法律責任，受害者對網頁所有者的訴訟一般毫無效果（未成年人的艷照除外）。佛羅里達的一個學生貝嘉·威爾斯在苦苦哀求網站移除她的照片后發現，她的書面請求書和照片特寫被放在了該網站的首頁。

2005年，美國波特蘭市的女子塞西莉亞·巴尼絲將雅虎告上法庭。據稱，她的前男友在未經許可的條件下將其裸照上傳到雅虎上，另外還創建了虛假的個人頁面，資料中將巴尼絲描述成為一個放蕩女子。巴尼絲提交訴狀，要求雅虎刪除了照片和文字。

法庭判決稱雅虎獲得美國1996年通過的一部聯邦法律的保護，即為了鼓勵網民利用網絡溝通信息，網絡服務商無需為這些溝通內容負責。

但如果網站運營者存在敲詐行為的除外，今年3月份一個名為“改變我的名聲”的色情網站以刊登受害者的艷照為威脅，恐嚇受害者，聲稱受害者若支付最低 300美元的贖金將刪除其艷照，并以此成功敲詐數十萬美金，其所有人凱文·博拉爾受到公訴，有可能面臨數年的監禁。德克薩斯州的克萊因調查咨詢公司表示，在2013年年初就發現有七個美國網站提供了移除艷照的價目表，后來皆因受到起訴而關閉，但這也給國際刑警提供了證據從而一舉查獲了其他地方8個類似的組織。

但是網頁業主只要足夠小心仍然可以獲利，他們可以通過向“仲裁”組織或“信譽管理”公司支付廣告費，由這些機構作為代表與受害人進行協商。敲詐這個指控就站不住腳了。

立法努力

種種的艱難之處，讓“艷照復仇者”們滋生出一個共性：“我承認這種行為很卑劣”但“我也毫無悔意”，他們似乎認為這是對人權肆意侮辱的能力證明，這種卑劣性讓政客和立法者警惕，越來越多的人試著通過立法來遏制這個事件的發生。在這一點上，以色列做的最好：今年1月以色列國會通過了一條法律，法律規定未經當事人同意而刊登艷照的行為均被視為性騷擾，最高判處5年以內有期徒刑。在以前，這種行為僅被視為侵犯個人隱私，警察不會因此而立案調查，受害者只能尋求訴訟的途徑獲得補償。

英國也在計劃設立反復仇艷照法。司法部秘書長克里斯·格雷林于7月1日告知議會：司法部將于今年秋天將反復仇艷照法歸入刑法。國會自由民主黨的議員朱利安·于佩爾負責該事，他認為即使是訴訟也作用有限，該法案僅能起到一個震懾作用而已。他還指出，許多復仇性艷照的刊登者對此法案的態度非常直白：他們認為這很搞笑。

德國也頒布了類似的新法律。今年5月，科布倫茨的一家法院命令一名男士按照其前女友的要求刪除他所擁有的女方的大部分艷照和視頻。盡管他發布照片時既沒有逼女方做出一定承諾也沒有脅迫女方，但法官認為，他擁有照片對女方權益的潛在威脅已經遠遠超過了他作為照片和版權擁有者的權益。

但是就像有些律師所言，目前的這些努力還遠遠不夠，僅能作為“法律雞湯——除了能讓人們感覺稍微好一點外不能發揮任何作用”，但即使是捍衛公民道德的底線，未來的法律也必須要延伸到更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