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南迪

吳佰如游藝于中國和歐美各國,既受中國傳統文化的熏陶,又受西洋現代藝術的啟迪;既得益于嶺南畫派的傳承,又受益于浙派名家的指導;既有游歷畫家的激情,又有傳統文人的風骨。他走的是一條西法中用、古今相通的繪畫道路。吳佰如早年在廣州做美術設計工作,因勤奮好學、穎悟過人而被雕塑家、畫家潘鶴看重,收為弟子,使其打下了扎實的素描功底。神韻、虛實是吳佰如素描的意境追求,節奏、動感是他素描線條的形式個性,以線為主、點線結合是他素描的主要造型手段。正因為最初打下的扎實的素描基礎,吳佰如才在后來的國畫創作上擁有了高超的造型能力,山水、人物、花鳥都非常出色。當然,在由扎實的素描功底向出色的國畫創作能力轉變的過程中,陸儼少、吳山明、李曲齋等人也給吳佰如以精心指點,于是他練就了扎實的傳統中國畫的筆墨功夫。他的國畫,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人物畫,畫中人物都是形神兼備、有筋有骨、有血有肉,造型手法既有別于傳統的白描勾勒,又有別于學院派的素描加水墨,其以線為主、線面結合的造型功力使他的創作收放自如、虛實互現。而在創作手法上,我們應該肯定他在西法中用上所做的眾多的嘗試。定居美國三藩市以后,他廣泛地接觸到西方藝術的各種現代流派,特別是印象派的色彩運用、凡·高的激情和畢加索的創意,對他的藝術思維都產生了極大的沖擊,使他主動地在自己所熟悉的中國傳統藝術中加入了許多新鮮的元素。他在國畫構圖上增加了現代構成形式,在線面結合上更多地加入了黑白灰色調,在水墨基礎上又有濃色艷彩的融化,使濃墨的張力和朦朧的意境結合在一起。
吳佰如是一位畫壇奇才。他幼時得遇名師,學畫天分又高,但成長道路卻十分艱辛。他出身于一個華僑家庭,1959年離開家鄉水藤到廣州念書。初中才讀了兩年,“文化大革命”就“史無前例”地開始了。一個華僑家庭的子女,在那個特定的歷史時代,必定被編入另冊,根本不可能繼續留在省城。停課輟學,遣散回鄉,這是必然的結果。
吳佰如的父親雅好收藏名人字畫,兄長九如(靜山)、尹如(千山)又都是畫壇高手,因此家里常有書畫界朋友聚會。受家庭藝術氛圍的熏陶,吳佰如自小就對美術很感興趣。在廣州讀書時,考入了文化公園少年宮美術班。從此,他對美術的孜孜追求一發而不可收。在廣州,經朋友介紹,他有幸認識了著名古文字學家容庚先生、雕塑家潘鶴先生和書法家李曲齋先生。他們對吳佰如以后的藝術成長影響很大。被遣散回鄉后,吳佰如經常往返于水藤、廣州兩地,去尋找他的藝術夢想。那是一個扼殺知識更扼殺美的時代,授受雙方都要拿出很大的勇氣。潘鶴先生當時正被困“牛欄”,教畫素描用的都是晚上時間。對吳佰如和另一個學生劉仁毅,潘鶴先生十分嘉許,認為他倆是這些自學者中最有天賦和前途的。李曲齋先生是清末探花李文田之孫,也是順德人,教書法就在其祖上故居“西關泰華樓”。容庚先生則拿出收藏的古畫真跡、畫冊等供吳佰如臨摹,并準許他借回水藤。每兩周或一周見他一次,對他的臨摹習作加以評點。在這些大師的悉心教導下,吳佰如夜以繼日,不玩不茍,打下了扎實的基礎。歷史車輪的錯軌運行,使吳佰如無緣進入美術院校接受專門的訓練,但上天也待他不薄,讓他有緣跟隨幾位大師學藝。吳佰如的父母也十分支持他學美術,既使省吃儉用也買來紙筆,供他畫畫。那時生活并不寬裕,吳佰如每每在煤油燈下,揮汗研磨,勤學苦練,直到深夜。說起這些不堪回首的歲月,吳佰如禁不住感慨萬分。他說,沒有容庚、潘鶴、李曲齋等大師在身處逆境時的傾力指導,沒有父母親在生活艱苦時的積極支持,也就不會有自己今天的成績。
在吳佰看來,學畫如讀書,首先要做一個雜家。各種風格、各種流派都要盡可能接觸,擴大自己的視野,這樣才能眼高,鑒別力高,判斷力強。繪畫也不能只懂一門,要善于從不同的藝術大師中吸取精華,不斷探索、濃縮,要不怕跌跤。只學一人,沒有資格成為一個真正的藝術家。吳佰如畫畫,正是以能者為師,古今中外的養分,他都去吸取。早期,他臨摹了大量的古人名跡,手摹心讀,體會和掌握古人的繪畫技法。從董源、范寬到石谿、石濤、傅抱石;從林良到吳昌碩、潘天壽;從吳道子、任伯年到程十發、黃胄。無論是山水、花鳥還是人物,無一不以大家為師。師法古人,師法名家,長期浸淫于國畫大家的藝術意境和氛圍中,使吳佰如的畫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形成了高古典雅的藝術格調。讀萬卷書,還需行萬里路。要成為一個出色的畫家,不僅要師法古人,繼承傳統,還要師法自然,得大自然造化之功。正如北宋山水畫家郭熙所說,對于自然造化、名山大川,要“飽游飫看,歷歷羅列于胸中”。吳佰如正是這樣,積極深入生活,歷游名山大川,師法自然,讓生活引發激情與靈感,創造出真正的藝術品。
吳佰如畫山水,氣勢雄奇,云霞滿紙;畫花鳥,和諧清逸,意趣盎然。他最擅長的則是畫人物。吳佰如的人物畫,形神兼備,尤其著意于刻畫人物的眼睛與神態?;蜃蛩?,或醒或醉,一喜一怒,一顰一笑,顯得性格鮮明。人物的頭部,往往刻畫得很細致,而衣服則用灑脫簡練的線條勾勒出來,甚至是用大寫意的筆法涂抹而成。而在這勾勒涂抹之中,又造型準確,生動傳神。衣紋肌理,與人物的性格特征相配合,絕非栩栩如生一詞所能涵括。吳佰如對中國傳統文化浸淫日久,故其筆下所畫多古代人物。畫古人并不容易,如果不了解所畫人物的歷史背景,不清楚歷史事件的來龍去脈,不準確把握特定環境的人物心理,就不能準確傳神地刻畫出“這一個”古代人物的精神面貌?!鞍丫茊柷嗵臁钡奶K軾,有別于“舉杯邀明月”的李白,“米顛拜石”,更迥異于“達摩面壁”。沒有深厚的中國文化根基,沒有對古代人物性格特征的深刻理解,沒有純熟的筆墨功夫,就不能使古代人物在宣紙上立體地突現出來,也就不能使觀賞者產生共鳴,與畫中人物同憂共樂。而吳佰如的人物畫,無論是“醉里挑燈看劍”的辛棄疾,還是“怒來無發亦沖冠”的鐘馗;無論是賞菊的陶潛、出關的老子,還是牧羊的蘇武、戲蟀的濟公;還有那尋梅韻客、釣魚老翁,高臥隱士、舞劍俠客,都能把握住人物的內心世界,將人物的精神面貌刻畫得活靈活現,韻味無窮。他繪有一幅長卷,上面畫了100個人物,鐘馗、濟公等等,每個人物的動態都各不相同,性格鮮明,顯示出畫家深厚的藝術功力。吳佰如曾先后在世界各地舉辦過18次個人畫展,并出版了多本畫集。1999年,其作品《羲之愛鵝》參加國際金鵝大獎比賽,在一萬三千余張中國畫競逐中脫穎而出,獲得了這次大賽的金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