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飛,王幼君
(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檢察院上海,201199;上海市人民檢察院第三分院,上海201100)
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對檢察工作的影響
高 飛,王幼君
(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檢察院上海,201199;上海市人民檢察院第三分院,上海201100)
我國傳統的訴訟制度以偵查為中心,它體現了效率、治罪、經濟等訴訟價值。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表明刑事司法正向以審判為中心、以庭審為中心轉變。這需要配套的證據規則體系和司法運行體制的支撐,絕非易事。對于在刑事訴訟中“承上啟下”的檢察機關而言,不僅需要客觀評價以偵查為中心訴訟制度的利弊,正確解讀以審判為中心,而且要找準改革的進路,做好自身定位。
偵查;審判;訴訟制度改革
以審判為中心是現代法治國家公認的一項刑事司法原則,我國訴訟法理論通說也基本承認這一原則,但是在司法實踐中,受司法體制、法制傳統、社會條件等因素的影響,審判遠未成為刑事訴訟的中心。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決定》在“推進嚴格司法”部分明確提出,要“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表明黨中央將以堅強的決心和強有力的措施推動這項改革,逐步實現刑事訴訟以偵查為中心向以審判為中心的轉變,真正發揮刑事司法作為公正、徹底解決公權力與個人利益沖突的制度功能。
對于偵查程序,我國立法、司法和執法機關都相當重視。《刑事訴訟法》中對于“偵查”的法律規定有54個條文,“提起公訴”有11條,“審判”有70條,偵查占了從立案到執行的辦案程序規定的40%。有學者認為,就司法實踐而言,我國起訴和審判很大程度上依賴偵查的結果,99%以上的有罪判決率,事實上是靠強有力的偵查來維系的,如果單從國家追究犯罪的效果這個角度來考察我國的刑事程序,偵查毫無疑問是整個程序的中心,在一定意義上也可以說,真正決定犯罪嫌疑人和被告人命運的程序不是審判,而是偵查[1]。傳統的以偵查為中心的訴訟制度,必然導致以案卷為中心的審理模式,形成以審判人員辦公室閱卷為主的審判傳統,而非以審判為中心、以庭審為中心。
(一)以偵查為中心訴訟制度的利益
以偵查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是有利益的,它的主要價值是治罪效率和低成本。首先,它是有效率的。因為它直接和充分地利用了偵查的成果,避免了審判階段進行實質性證據調查的復雜甚至缺乏效率的活動[2]。不得不承認,在當前經濟社會快速發展,犯罪率居高不下,輕罪案件多,司法機關人案矛盾突出,刑事程序繁簡分流的背景之下,以偵查為中心的訴訟制度的效率價值仍然有廣泛存在的基礎。其次,它是經濟的。流水線作業的偵、控、審模式降低了偵查成本和偵查經費投入,以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被害人、證人等各種筆錄為基礎的證據形式與DNA鑒定、審計報告、偵查實驗等證據相比較無疑是成本更低和更容易獲得的,并且此類言詞證據能夠輕而易舉地得到控訴和審判機關的認可和采納,誰還會費時費力的收集其他成本更高的證據呢?
(二)以偵查為中心訴訟制度的弊端
以偵查為中心的訴訟制度的弊端也顯而易見。第一,以偵查為中心的訴訟制度建立在對偵查和控訴的高度信任之上。認為偵查機關和檢察機關都是秉持客觀中立義務,全面收集證據,證據材料全部符合證據標準。因此,只要進行形式審查就可以認定和采納。第二,以偵查為中心的訴訟制度建立在對辯護功能的削弱上。認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是不老實的,辯護人是以利益為中心的,他們所追求的是幫助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脫罪或獲取較輕的刑罰,而不是案件得到公正的處理。因此,以偵查為中心只承認在必要時聽取辯方意見而不承認訴訟的平等對抗性質。第三,以偵查為中心的訴訟制度建立在對事實誤判的容忍之上。投入的司法成本低,效率高,必然要承受一定的代價,這個代價就是出錯。以偵查為中心的控制犯罪型程序模式中,直接、言詞、親歷、兼聽、辯論等刑事訴訟的基本原則不再堅持,其后果是較大地增加了事實誤判的可能性。
十八屆四中全會《決定》提出“推動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決定》發表后,理論界及司法實務界眾說紛紜。其實,以審判為中心并不新鮮,也不是現在才提出來的,而是我國訴訟法學界長期以來普遍認同并積極倡導的一項刑事司法原則。只要我們承認刑事司法應當尊重和保障人權,確認維權與治罪并重的價值理念,就必須承認刑事司法應當以審判為中心而不是以偵查為中心。這是因為,一方面,庭審是查明事實的最佳環節和地點。經歷了前面幾道程序的證據收集和過濾,庭審是控辯雙方所有證據、觀點的全面呈現,有利于兼聽則明,發現客觀真實。另一方面,以審判為中心也不否定偵查的重要作用和意義,它只是更強調法官在運用證據裁判規則,發現事實真相方面的經驗和優勢。那么,在司法實踐中,應當如何正確解讀“以審判為中心”呢?
(一)以審判為中心的最終目的是提高審判質量,防范冤錯案件
近年來,各種冤錯案件不斷被媒體曝光,影響了人民群眾對司法公正的信任。黨中央在這一背景之下提出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它的根本目的還是提高審判質量,防范冤錯案件。因此,以審判為中心就是對證據標準、證據規則的嚴格要求,不涉及部門之間的利益、作用和地位。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的那樣:“充分發揮審判特別是庭審的作用,是確保案件處理質量和司法公正的重要環節。我國刑事訴訟法規定公、檢、法三機關在刑事訴訟活動中各司其職、互相配合、互相制約,這是符合中國國情、具有中國特色的訴訟制度,必須堅持……這項改革有利于促使辦案人員增強責任意識,通過法庭審判的程序公正實現案件裁判的實體公正,有效防范冤假錯案產生。”
(二)以審判為中心的要求
證據在刑事訴訟中的地位舉足輕重,我國刑事訴訟堅持“客觀真實”的證明標準,然而已經發生的犯罪事實不可能重現,司法人員只能依據現有證據盡可能的還原犯罪事實,做出公正的裁判。如果證據出現了偏差,必然影響司法人員的判斷,做出有失公正的裁決。因此,以審判為中心的要求最終還是體現在證據上,就是通過設置嚴格的證據規則,確認審判的核心地位,保證司法公正。以審判為中心對證據制度的要求,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第一,明確收集、固定、保存、審查、運用證據的目的是審判,偵查、批捕和起訴都要以審判的證據要求為標準。第二,建立嚴格的證據裁判規則,發揮庭審在審查判斷證據中的決定性作用。對非法獲取的言詞證據,堅決予以排除;對有程序瑕疵的實物證據,必須予以補正,不能補正或者做出合理解釋的,予以排除。在庭審中貫徹直接、言詞原則,確立“證人、鑒定人、偵查人員當庭提供的證言的證明力大于不出庭的書面證言;與之前做出的書面證言有矛盾的,以當庭提供的為準”的證據采信規則。如果沒有嚴格的證據規則,出庭與不出庭的證據效力都一樣,證人自然不愿出庭作證,庭審還是虛化的形式,法官仍然是以案卷為裁判中心、以庭下閱卷為工作重心。
(三)以審判為中心的進路
要真正實現以審判為中心,必須有配套的證據規則體系和符合司法規律的司法運行機制的支撐,絕非易事,需要找準改革的進路。
1.明確法官獨立審判地位。以審判為中心的關鍵是庭審的實質化,而庭審實質化的前提是法官獨立審判,即坐在庭上的法官(包括合議庭和獨任法官)依據自己的理性、良心、經驗和專業知識,對控辯雙方提出的證據、事實做出判斷。法官必須擁有裁決的權力,庭審的實質化才有意義,如果親自坐堂問案的法官根本不能決定案件的結果,必須庭前或庭后向庭長、院長、審委會請示匯報才能定案,那再完美的庭審都是虛化的,白白耗費司法資源而已。然而,我國法律規定的是法院依法獨立行使審判權而非法官個體獨立的原則,同時,作為制度跟進,設立了具有行政屬性、上命下從的院長、庭長把關審核、審判委員會討論決定重大疑難復雜案件等制度。這些制度,在相當程度上限制了法官對案件事實的獨立判斷,削弱了庭審的功能。去年以來,黨中央和“兩高”大力推動司法體制改革,就是要對以行政化方式辦理司法案件的機制進行革新,還權于法官,凸顯法官的獨立性和主體地位。
2.嚴格執行非法證據排除規則。新《刑事訴訟法》完善了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其目的不僅是為了排除個案中的非法證據,更是為了遏制和懲罰非法證據背后的非法取證行為。就現行《刑事訴訟法》規定的排除非法證據的規則而言,筆者認為還是比較完備和合理的。首先,非法收集的言詞證據絕對排除,非法收集的實物證據有條件地排除;其次,規定了偵查、起訴和審判機關都有排除非法證據的義務,任何階段發現非法證據,都應當依法排除;再次,設立了庭審過程中證據收集合法性的調查程序;最后,規定了采信規則。確認或者不能排除以非法方法收集證據的,對有關證據應當予以排除。因此,只要公安和司法機關在辦案過程中能夠嚴格執行上述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絕大多數的非法證據是能夠得以排除的,并且只要庭審堅持了排除非法證據的價值取向,刑訊逼供以及其他獲取非法證據的方式也就沒有存在空間了。
3.庭審貫穿直接審理和言詞原則。庭審的直接審理和言詞原則非常重要,它包括兩層含義:一是對案件做出裁判的法官應當親自參加庭審,直接對證據進行審查,不親自參加庭審的法官不能對案件事實作出裁判;二是庭審中的舉證和質證應該以言詞(即口頭陳述)的方式進行,以書面形式出現的言詞證據一般不可采納[3]。以審判為中心要求庭審必須堅持直接、言詞原則,即所有的證人都應出庭作證,未經法庭質證的證言不得采信。反觀我國的司法現實,雖然《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八十七條、第一百八十八條規定了證人、鑒定人應當出庭,對不出庭的法律后果也予以明確,但仍難以扭轉司法實踐中證人、偵查人員、鑒定人出庭率極低的局面。鑒于裁判依賴書面證言的司法現實,立法也不敢貿然做出嚴格排除“傳聞證據”的規則。因此,在現階段比較合理的規則是:對于控辯雙方在事實認定上有爭議的案件,或者證人證言對定罪量刑有重大影響的,應當要求證人、鑒定人和偵查人員出庭作證,否則該證言不予采納;并建立對證人、鑒定人和偵查人員出庭作證的保障機制。
4.重視辯護律師的作用。在我國的刑事訴訟中,辯護權一直被弱化。一方面,在以偵查為中心的訴訟制度下,辯護律師發揮作用的空間很小,有沒有律師,結果都是一樣的;另一方面,刑事辯護律師在調查取證權方面限制較多,存在較大的執業風險,律師也不愿意主動收集證據,律師辯護的基礎是偵控機關收集的證據。這種狀況導致了刑辯律師領域的人才凋零,表現在以下方面:第一,刑事辯護沒有回頭客,從事這一領域難以積累穩定的客戶群體,客觀上導致了一些優秀的律師從事民商事領域的訴訟或者非訴業務,不愿意專業從事刑事辯護;第二,刑事辯護的門檻低,只要有執業證都能干,而刑事辯護本身對專業技能的要求很高,導致刑事辯護的無序競爭和大部分刑辯律師熱衷于司法勾兌而不是提供有效辯護;第三,即便是目前比較有名的刑辯律師,專業出身的很少,有的僅是因為代理了幾個比較有影響的刑事案件而一舉成名。這些成功的個案對推動刑事法治有著積極的意義,但對提高整個刑辯律師行業的素質、水平作用不大。辯護律師對于推動庭審實質化的意義不言而喻,辯護律師是刑事訴訟中最熟悉案件的事實和證據,最關心定罪量刑結果的人,并且不同于當事人,他們是專業的、理性的法律人。重視并發揮好辯護律師的作用,有利于制衡偵控權力,保護被告人的合法權益,促進判決的公正性。
5.建立多元化的刑事司法體系。公正和效率在現代司法活動中被視為并駕齊驅的兩大價值目標,為了達到公正與效率的平衡,針對不同特點的刑事案件,《刑事訴訟法》設置了兩種訴訟程序:普通程序和簡易程度。對于案件事實清楚、證據充分,被告人認罪的案件,適用簡易程序審理;對于事實、證據有爭議、有重大社會影響、被告人不認罪或者被告人的人權需要特殊保護的案件,則適用普通程序審理。刑事訴訟呈現出“簡者更簡、繁者更繁”的發展趨勢,一方面沿著權利保障的路徑不斷完善普通程序,確保程序公正;另一方面,在確保公正底線的前提下,簡化訴訟程序,提高訴訟效率。在建立審判中心的問題上,注意案件的不同樣態,采取不同方式對待,十分必要[2]。即,一方面,對于在案件總量中占大多數的事實清楚、證據充分、被告人認罪的案件,仍然采用以偵查為中心的訴訟制度,以信任偵查取證和控訴意見為基礎,適用簡易程序解決,其中部分具備條件的案件還可以進行刑事和解,節約司法資源,提高訴訟效率,同時使被告人能夠比較快速地從刑事訴訟的漩渦中解脫出來;另一方面,則只對較為嚴重的、有重大社會影響的,而且是有爭議的案件按照程序正當化要求,采用以庭審為中心的比較徹底的實質化審理。
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對于有著大陸法系傳統的我國檢察制度來說,無疑是一項重大改革,對檢察機關是一次考驗。尤其是檢察機關的公訴環節作為整個刑事訴訟的中間環節,上承偵查,下啟審判,是重要的“以審判為中心”的實施主體。這項制度變革將給檢察機關帶來以下幾個方面的深遠影響:
(一)檢察官起訴裁量權的擴大
如前文所述,鑒于公正與效率訴訟價值目標的平衡,以及我國現階段大量的刑事案件系事實清楚、證據充分,被告人認罪的輕罪案件的司法現狀,應當建立多元化的刑事司法體系,不是所有的案件都有必要進入審判程序。因此檢察機關承擔著重要的審前程序的篩選和分流功能,這要求檢察機關擴大起訴裁量權,強化其審前調節職能[4]。檢察官的起訴裁量權主要體現在酌定不起訴案件上,實踐中檢察官往往不敢運用也不擅長運用法律賦予的酌定不起訴權力,唯恐把握不好適用標準承擔辦案責任,寧愿把案件推向審判程序。在以審判為中心的背景下,檢察官的起訴裁量權勢必得到加強,檢察官應當運用好這項權力,將一部分案件分流,減輕法院審判的負擔;同時將更多的司法資源配置在需要進入審判的案件上面。這將引起檢察機關相關工作理念、方式和司法能力等方面的深刻變化。
(二)檢察引導偵查的強化
根據法律規定,檢察機關和公安機關是“分工負責,互相配合,互相制約”的關系,檢察機關對偵查活動進行法律監督。然而由于刑事案件的舉證責任實際是由公安機關和檢察機關共同承擔的,偵控之間的關系比較緊密在所難免,往往是重合作,輕制約的。客觀上,由于刑事偵查手段和方式的專業化程度較高,而檢察官常年專注于證據和事實的法律判斷而非實地偵查取證工作,因此檢察主導偵查或者檢察指導偵查比較難于實行。在原有以偵查為中心的訴訟制度下,案件的實質調查都是在偵查階段完成,起訴和審判程序是對偵查形成的案卷和證據材料的審查和確認,公訴職能在很大程度上從屬或依附于偵查職能。以審判為中心增加了檢察機關的舉證和指控難度,法庭對證據的審查標準更為嚴格,對證據與事實之間關系的推理更為嚴密,這就要求檢察機關必須加強對偵查活動的指導,以保證偵查機關獲取的是符合庭審證明需要的證據。這是一種新型的偵控關系,在這種偵控關系中,一方面,檢察官需要尊重偵查人員在偵查取證、破案方面的專業技能;另一方面,偵查人員也必須認可檢察官更熟悉證據審查、判斷和運用的規則。在此基礎之上,檢察官從應對法庭質疑和律師挑戰的角度有針對性地引導偵查人員收集、補充證據,更加注重證據的真實性、合法性和證據鏈條的完整性,從整體上提高追訴質量。這是“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的必然方向。
(三)公訴人出庭支持公訴面臨挑戰
庭審實質化,使得法官不再依賴庭前、庭后閱卷,與檢察機關溝通,向上級請示匯報來解決問題,以后案件證據與事實的所有問題都要通過當庭訊問、詢問、啟動非法證據排除、控辯雙方舉證質證、辯論來解決。公訴部門賴以依靠的書面證據材料,有可能因為證人出庭作證改變證言而不被采信,這就要求公訴人在開庭前的證據審查固定方面,投入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況且,隨著庭審實質化的落地,庭審的直接言詞原則的貫徹,使得公訴人無論在審前怎樣嚴格把關,固定證據,也無法避免證人、鑒定人、偵查人員直接出庭作證的千變萬化,大大增強了公訴人指控難度和訴訟風險,這些都對公訴人的綜合素能提出了更高要求,包括公訴人的當庭訊問、詢問能力、證據展示能力、證據辨析質證能力以及法庭辯論技巧等,出庭支持公訴面臨嚴峻挑戰。公訴檢察官應當主要從以下兩個方面尋找改善工作的切入點:第一,重視庭前的證據審查,重視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辯解和辯護律師的意見,對證據的“三性”進行全面、細致、嚴格的審查,尤其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出辯解或者辯護律師提出意見的證據、觀點,予以充分的重視,作好應對準備;第二,必須苦練內功,注重積累經驗,提高業務素能,通過扎實的證據和嚴密的論辯,履行好對犯罪的追訴職責。
(四)職務犯罪偵查的模式需要完善
在貪污賄賂犯罪的證據體系中,言詞證據居于十分重要的地位。以審判為中心會給以書面言詞證據為主要證據形式的偵查模式帶來極大的不可預測的訴訟風險,必須弱化口供對定案的決定性作用,更加重視客觀證據的收集和固定,從“由供到證”向“由證到供”轉變。具體而言,與“由供到證”模式偵查人員只需要在室內獲取口供相比,“由證到供”模式會涉及更廣泛的偵查空間和復雜的偵查操作,需要各方面加大司法投入。偵查工作的科學技術含量和操作難度進一步增強,比如建立信息共享平臺、線人等發現職務犯罪線索的措施,運用竊聽、手機衛星定位等技術偵查措施,全程同步錄音錄像固定犯罪證據的措施等,擺脫對口供的過分依賴。
(五)保障辯護權利的實質化
辯護是控辯審三角結構的重要支撐,然而法庭之上,被告人處于被追訴者的地位,大多數被告人的文化水平、對證據的掌握程度、對法律的認知都是有限的,僅靠自己行使辯護權利難以與強大的、專業的公訴機關對抗,非常需要辯護律師的幫助。可以說,刑辯律師是防范冤錯案件的一支重要力量。但是,目前辯護律師并不能在刑事訴訟中有效發揮作用,據筆者實際出庭支持公訴的經驗來看,在上海這個經濟相對比較發達的地區,法律援助制度的覆蓋面很大,絕大多數刑事案件是有辯護律師參與的,但是在辯護權利的實質化方面,并沒有太大的進展,很多律師不能提供有效辯護。主要原因有以下兩點:第一,辯護律師受經濟利益驅使,辯護意見是講給旁聽席上的被告人家屬聽的,不是講給法官聽的,缺乏針對事實、證據、定罪、量刑的專業意見,多是被告人系初犯、偶犯、認罪態度好等泛泛而談,要求從輕處罰;第二,法律援助律師缺乏敬業精神,甚至庭前都不閱卷,庭上的發言也很簡短,難以給予被告人實質性的幫助。客觀地說,出現這些情況不能僅歸責于律師個人,其背后的刑辯行業執業環境不佳才是真正的原因。要推動庭審實質化,實現刑辯律師的有效辯護,公、檢、法三家必須轉變執法、司法理念,在切實保障被告人、辯護律師辯護權方面達成共識;同時,律師行業也應當加強自律和管理,提高從事刑辯業務的門檻,防止司法勾兌,促進刑辯律師行業的規范化發展。
[1]孫長永.偵查程序與人權[M].北京:中國方正出版社,2000:2.
[2]龍宗智.論建立以一審庭審為中心的事實認定機制[J].中國法學,2010(2):143-157.
[3]何家弘.刑事庭審虛化的實證研究[J].法學家,2011(6):124-136.
[4]王守安.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帶來深刻影響[N].檢察日報,2014-11-10(03).
(責任編輯:芮 強)
The Influence of the Reform of the Trial-centered Lawsuit System on Procuratorial Work
GAO Fei,WANG You - jun
(People’s Procuratorate of Minhang District,Shanghai 201199,China;The Third Branch People’s Procuratorate of Shanghai,Shanghai 201100,China)
In our country,the traditional criminal lawsuit system centered on investigation and it embodies the legal value of efficiency,punishment and economy.The fourth plenary session of the 18th CPC central committee proposed the decision of“advancing the reform of trial-centered lawsuit system”,suggesting that criminal justice is to be centered on trial.Therefore,such change needs the support of a complete set of evidence rules and judicial operating system.As a connecting link between investigation and trial,the people’s procuratorate has to correctly interpret the trial-centered lawsuit system before objectively evaluating the advantages and disadvantages of the investigation-centered lawsuit system,and then finds out the accurate way of reform.
investigation;trial;the reform of lawsuit system
D926
A
1008-2433(2015)04-0124-05
2015-05-20
高 飛(1978—),女,河北曲陽人,法學碩士,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檢察院研究室檢察員,研究方向為刑事訴訟法學;王幼君(1981—),女,安徽合肥人,法學博士,上海市人民檢察院第三分院公訴處檢察員,研究方向為憲法學、刑事訴訟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