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發展軌跡及其階段特征探論

孫建華，文曉明

（1.南京林業大學 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中心，江蘇 南京 210037；2.南京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 南京 210023）

我們以“通史”形式研究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生成和發展的過程，就是要貫通連續地記載和闡釋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在革命、建設和改革開放的不同歷史時期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思想邏輯進程及其相關成果。而事實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思想軌跡橫跨上百年，涉及幾代人，對此歷程中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主客體的辯證運動進行一個有效的梳理絕非易事。值得慶幸的是，“人的思維是否具有客觀的真理性，這并不是一個理論的問題，而是一個實踐的問題。人應該在實踐中證明自己思維的真理性”［1］。馬克思的“全部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1］觀點啟發我們，要學會從社會實踐中去把握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演進脈絡，凝練一段時期乃至總體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軌跡及其特征。本文正是基于這一原理，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發展進行分段式討論以求整體性效果。

一、馬克思主義在中國早期傳播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得以孕育的必要前提

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早期傳播，大體經過了封建地主階級代表、外國傳教士、資產階級改良派、革命派、早期無政府主義者的演歷過程，總體上經歷了一個從最初零碎式的記載、片段式的譯介，到后期比較全面的系統地介紹的過程。從最初的記載和譯介來看，無論是封建地主階級的代表人物，還是外國傳教士都存在著較大的誤解和歪曲，但客觀上畢竟使得當時的中國人接觸和了解到了西方的社會主義思潮，知道了馬克思恩格斯的名字及其相關學說。緊接著，資產階級改良派則是把社會主義作為西方各種政治學說中的一種，他們通過“牖新知”“開民智”式的宣傳簡要介紹了社會主義和馬克思學說，以達其“君民共主”的改良主張；與此同時，資產階級革命派對馬克思主義的傳播作出了特殊的貢獻，他們借用馬克思主義宣傳自己的革命學說，試圖把馬克思主義納入資產階級的思想體系并依靠資產階級共和國來推行社會主義的主張。而早期的無政府主義者又是在所謂的共產主義與無政府主義具有共同精髓的認知水準上來談論馬克思主義的，他們介紹和傳播馬克思主義并不等于服膺馬克思主義，其目的是在于說明無政府主義比馬克思主義更為優越［2］。顯然，近代中國的社會變遷和思想轉型孕育了一大批杰出的進步青年、思想家和革命先驅，他們中的許多有識之士對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早期傳播做出了重要貢獻，但無論如何還沒有、也不可能形成真正意義上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的這一貢獻對于深入地傳播馬克思主義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也為“五四”以后馬克思主義的廣泛傳播營造了社會氛圍、奠定了思想基礎，從而成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得以孕育的一個必要前提。

二、十月革命后的兩年間成為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的孕育期

從十月革命至“五四運動”爆發前后的兩年間破天荒式自發形成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的一個孕育期。這一時期是以李大釗認識和宣傳十月革命的實踐為邏輯先導的。十月革命后，李大釗連續發表《法俄革命之比較觀》（1918年7月1日）、《庶民的勝利》（1918年10月15日）、《Bolshevism的勝利》（1918年10月15日）、《新紀元》（1919年1月5日）等文章，這些文章已經在一個相當程度上表述了馬克思主義的一些基本觀點。他極力提倡“以俄為師”，并初步學會把歐戰的結束與俄國十月革命聯系起來考察，運用無產階級的世界觀分析和研究中國社會的現實問題。這說明，李大釗從一開始選擇馬克思主義作為改造中國社會的思想武器時，就沒有把馬克思主義當作一成不變的學說，而是在結合中國自身特點的基礎上加以介紹、宣傳和運用的。顯然，李大釗和此前對馬克思主義的“記載”和“譯介”一些零碎的、片段式的傳播主體相比，無論在傳播內容、對象，還是傳播目的、特征上都有著本質的不同。“五四運動”的爆發促成了李大釗《我的馬克思主義觀》（1919年5月11日）的形成。這是歷史必然性和主體自發性的一個完美結合，也是近代思想史上的一大幸事。李大釗《我的馬克思主義觀》帶有明顯的尋找馬克思主義和中國現實問題相結合的痕跡，初步具備了某種“中國化”理論和實踐的要求，標志著他已經完成了從民主主義向馬克思主義的轉變，也意味著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孕育成功，從而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的萌發奠定了現實基礎。也正是在李大釗的影響和帶動之下，才有一批熱血的知識青年在中國爭相介紹和傳播馬克思列寧主義，不到幾年的工夫，科學社會主義思潮旋即成為時代主潮，許多進步青年開始走上了共產主義道路。毛澤東就曾回憶說:“我在李大釗手下擔任國立北京大學圖書館助理員的時候，曾經迅速地朝著馬克思主義的方向發展。”［3］

三、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大致經歷了萌發期、攀升期、形成期、鞏固期、推進期、奮進期、曲折期、挫折期、徘徊期、開拓期、豐富期、發展期等12個階段，總體上是隨著時代變遷和實踐轉換演繹了一個波浪式前進、螺旋式上升的大軌跡

萌發期（1919年6月—1927年8月）。從中國工人階級第一次以政治罷工的形式進行反帝反封建斗爭的“六三運動”，到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失敗后中共中央政治局在漢口召開“八七會議”的八年間，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經歷了一個自覺的萌發期。近代中國的思想舞臺并沒有單獨垂青馬克思主義，實驗主義、基爾特社會主義、無政府主義、自由主義等西方思想紛至沓來，形成了錯綜復雜的思想狀況和社會思潮，于是接二連三地發生了問題與主義之爭、社會主義論戰、無政府主義論戰。通過三次論戰，以李大釗、陳獨秀為代表的早期馬克思主義者，批判了實用主義、基爾特社會主義以及無政府主義等錯誤思想思潮，接受和選擇了馬克思主義作為自己的堅定信念和改造中國社會的行動指南，并在此基礎上創建了中國共產黨。綜合看來，這一時期是以李大釗的登高一呼開啟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新的“范式”革命為開端的，繼而又顯示了以陳獨秀為代表的早期中國共產黨人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探索中的實踐困惑和認知迷茫，同時也體現了瞿秋白、蔡和森、毛澤東等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進行艱辛卓越的開創性探索，產生了一些初步的理論建樹，實現了對前人的超越，出現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史上的第一次理性回歸。因此，總體上說來，這一時期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只是處于一種“應然”的狀態之中，這種“應然”的狀態缺乏整體上的“主動性”和“自覺性”，因而也就不可能在全黨形成只有“使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才能夠解決中國革命實際問題的思想共識。值得我們注意的是，大革命時期的瞿秋白、蔡和森、毛澤東等人對中國革命道路的初步探索及其理論建樹，比起李大釗在“問題與主義”之爭中形成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的最初萌發中所表達的“自然”之勢來說，無疑又是一個重大的超越。

攀升期（1927年8月—1937年7月）。從“八七會議”到抗日戰爭全面爆發的十年間，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經歷了一個艱難的攀升期。在此期間黨內屢次出現的“左”傾錯誤的最主要原因是全黨還不善于把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正確地結合起來，這給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探索主體的形成造成了嚴重影響。令人欣慰的是，共產國際七大新的策略方針的制定，堅定了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將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與中國革命的具體實際相結合的信心和決心。他們經過艱辛探索并付出了沉重代價，形成了一系列關于中國革命的初期理論成果，初步探索了一條適合中國國情的“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新民主主義革命道路，發展了馬克思主義關于無產階級暴力革命學說，推進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進程。基于此，我們認為在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認知程度在其“自覺性”上有了明顯的提高，已經處于一個“使然”的狀態之中，即不斷地“使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已經成為中國共產黨人堅持不懈的自覺追求，并初步形成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一些理論成果。

形成期（1937年7月—1940年1月）。從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到毛澤東《新民主主義論》發表的兩年半間，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經歷了一個正式的形成期。在此期間，以毛澤東為核心的中央領導集體，大力推進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同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相結合，產生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命題得以提出的哲學基礎，明確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命題的科學內涵，形成了第一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體系——新民主主義理論，實現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過程中的第一次歷史性飛躍。新民主主義理論正確回答了關于中國革命一系列的基本問題，創造性地解決了中國革命所面臨的事關全局的重大問題，為中國革命和中國社會的發展指明了方向。值得我們重視的是，發生在20世紀30年代中的關于中國社會性質問題和關于唯物辯證法兩次論戰的理論成果，同樣也為毛澤東探索中國社會性質和中國革命相關問題提供了理論依據，成為毛澤東哲學思想初步形成的學理支撐。這些成果的取得充分說明中國共產黨人這時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認知水準已經處在一個“必然”的狀態之中，即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已經形成了一個必須把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與中國社會特殊性相結合、與中國革命特殊實踐相結合、與中國特殊歷史文化相結合，并形成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來指導中國革命才能取得成功的思想共識。

鞏固期（1940年1月—1945年6月）。從毛澤東《新民主主義論》的發表到黨的七大召開的五年半間，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經歷了一個快速的鞏固期。顯然，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第一次歷史性飛躍中形成的這種“思想共識”是在延安整風運動中逐步得到統一的。作為一次馬克思主義的教育運動，延安整風提高了全黨馬克思主義理論水平，形成了一系列的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經典文獻，為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進程提供了理論指導；作為一次思想的解放運動，延安整風極大地沖破了教條主義的禁錮，確立了一切從實際出發、理論聯系實際、實事求是的馬克思主義思想路線，為鞏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共識奠定了堅實基礎。這在黨的六屆七中全會通過的《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中有了一個較為清晰的表達。在接下來黨的七大上，劉少奇在《關于修改黨章的報告》中將這個統一了的思想共識達到了空前一致，并明確提出了一個科學的系統的指導中國革命走向成功的理論體系，這就是在“實事求是”的思想原則和方法論下形成的關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的奠基之作——毛澤東思想。顯然，毛澤東提出通過整風運動來解決黨內思想問題的辦法，發展了馬克思主義建黨學說，對中國革命和建設事業產生了積極而又深遠的影響，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發展史上具有重要的歷史地位。毛澤東思想被確立為黨的指導思想，說明了以毛澤東為核心的中央領導集體已經贏得了黨內外的一致信任，也獲得了共產國際的承認，這標志著此時的中國共產黨人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認知水平在其“整體性”和“主動性”上都有了明顯提高，呈現出“階進”的特征。

推進期（1945年6月—1949年10月）。從黨的七大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的四年半間，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經歷了一個有力的推進期。這一時期是以毛澤東適時提出要堅決取消“國民黨一黨專政”，成立一個“包括一切抗日黨派和無黨派的代表人物在內”的聯合政府，建設一個“獨立、自由、民主、統一和富強的新國家”［4］為開端的。這期間，我們黨始終堅持“以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與中國革命實踐之統一的思想——毛澤東思想作為自己一切工作的指針”［5］，真正“把我國民族的思想水平提到了從來未有的合理的高度，并為災難深重的中國民族和中國人民指出了達到徹底解放的唯一正確的道路”［5］，領導人民完成了新民主主義革命建立了新中國。這期間毛澤東寫作了大量的重要文章，為迎接抗戰勝利、戰勝蔣介石國民黨和建立新中國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而毛澤東的《論人民民主專政》一文，更是創造性地把馬克思主義無產階級專政理論與中國實際相結合，提出了適合中國革命和建設的人民民主專政的建國思想，駁斥了在國家政權問題上的各種錯誤思想和反動觀點，深刻地闡釋了我國人民民主專政的性質、內容、作用、特點及其歷史必然性等重要問題，系統地闡明了中國共產黨的建國主張，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建國學說，可謂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史上一個重要的里程碑。新中國成立前夕通過的《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共同綱領》第一章《總綱》第一條規定了新中國“實行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團結各民主階級和國內各民族的人民民主專政”［6］。1954年制定的第一部憲法《序言》第一句就強調：“中國人民經過一百多年的英勇奮斗，終于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建立了人民民主專政的中華人民共和國。”［7］現行“八二憲法”第一章《總綱》第一條同樣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是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8］顯然，人民民主專政思想理論的意義是極其重大而深遠的。這說明新中國成立前夕“使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普遍真理與中國革命具體實踐的結合得到了高度發展”［5］。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已經有了質的變化，這種質的變化既表現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核心主體中國共產黨人推進和實現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水平有了顯著提升，也表現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群眾主體推動和實踐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能力有了巨大進步，這個階段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呈現出“驟進”的特征。

奮進期（1949年10月—1956年9月）。從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建立到黨的八大召開的七年間，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經歷了一個非凡的奮進期，呈現出“升進”的特征。這一時期是以毛澤東提出“現在是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我們要進行第二次結合，找出在中國進行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正確道路”［9］為指導方針的。開國大典標志中華民族獨立和中國人民解放的歷史重任基本完成，由此揭開了中國社會由半殖民地半封建性質經過新民主主義逐步向社會主義過渡的新篇章。這期間我們黨在順利完成民主革命遺留任務和進行恢復國民經濟、爭取國家財政經濟狀況基本好轉的情況下，創造性提出并領導了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改造運動，積極推進社會主義工業化建設，基本完成了對農業、手工業和資本主義工商業的三大改造，取得了我國社會主義革命的決定性勝利，實現了中國歷史上最深刻最偉大的社會變革，為今后全面建設社會主義，探索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道路奠定了政治前提、制度基礎、寶貴經驗和理論準備。中國社會主義制度的確立，改變了世界政治經濟格局，增強了社會主義力量，也為其他落后的國家探索民族獨立、人民解放和走符合本國國情的發展道路提供了重要經驗。鑒于蘇共二十大后發生的一些情況，急需我們黨對我國社會主義建設道路作出獨立思考。1956年4月25日，毛澤東發表了《論十大關系》的重要講話。他指出：“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最近蘇聯方面暴露了他們在建設社會主義過程中的一些缺點和錯誤，他們走過的彎路，你還想走？過去我們就是鑒于他們的經驗教訓，少走了一些彎路，現在當然更要引以為戒。”強調：“我們的理論，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普遍真理同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相結合。”進而又提出“我們一定要努力把黨內黨外、國內國外的一切積極因素，直接的、間接的積極因素，全部調動起來，把我國建設成為一個強大的社會主義國家”［10］的基本方針。毛澤東的這一講話視野開闊，思想解放，可謂承前啟后，繼往開來，表明了我們黨已經由“向蘇聯學習”到“以蘇為鑒”獨立自主探索符合中國國情的社會主義建設道路這一重大轉變，其要義高度凝聚了黨中央的集體智慧，客觀反映了新中國成立初期我們黨多方面探索社會主義建設道路的生動景象，初步闡述了我國社會主義建設需要處理好的十個方面，這對于即將召開的黨的八大正確路線的制定，繼續保持我們黨把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同中國的具體實際相結合的優良傳統，以及今后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建設道路意義深遠。后來，鄧小平對此也給予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評價，他在給毛澤東回信中說：“這篇東西太重要了，對當前和以后，都有很大的針對性和理論指導意義。”［11］

曲折期（1956年9月—1966年5月）。從黨的八大到“五·一六通知”的十年間，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經歷了一個艱難的曲折期，呈現出“冒進”的特征。這一時期，以毛澤東為核心的中國共產黨人一直沒有中斷過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探索。在對農業、手工業和資本主義工商業的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后，我國開始轉入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的新時期，然而在經濟文化相對落后的國家建設社會主義卻是一件極其艱巨和復雜的事情。這種長期性、艱巨性和復雜性直接導致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發展錯綜復雜、險象環生。這期間，一方面表現了以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陳云、鄧小平等人在帶領全國各族人民進行全面社會主義建設積累的一系列重要經驗，特別是1957年2月27日，毛澤東在最高國務會議第十一次（擴大）會議上所作的《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的重要講話，運用唯物辯證法分析和研究我國社會主義社會中的矛盾問題，明確提出了社會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以及經過不斷完善社會主義制度，推動社會向前發展的理論；正確指出了在社會主義社會如何區分和處理兩類不同性質的矛盾，和把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作為國家政治生活主題的思想主張，以及合理解決人民內部矛盾一系列的方針、政策和措施；突出強調了社會主義社會意識形態領域斗爭的長期性。這些思想對于繼續和發展“八大”制定的正確路線，調動一切積極因素，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具有十分重大的理論和實踐意義，極大地繼承和發展了馬克思列寧主義關于社會矛盾的理論學說。另一方面又表現了我們黨在早期探索社會主義建設的問題上認知不足，甚至驕傲自滿，急于求成，片面夸大主觀意志，違背了“實事求是”的思想原則和方法論，“以為‘大躍進’運動是迅速改變中國貧窮落后面貌、趕上發達國家的最好途徑；以為人民公社是通往共產主義理想社會的最好形式”。加之“決策本身產生的失誤和執行過程中的偏差”，以高指標、瞎指揮、浮夸風和共產風為主要標志的“左”傾錯誤思想嚴重泛濫，最終導致“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不僅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反而遭受到重大的挫折”［12］。

挫折期（1966年5月—1976年10月）。從發動“文化大革命”到粉碎“四人幫”的十年間，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經歷了一個嚴重的挫折期，呈現出“負進”的特征。1957年以來的反右派擴大化，毛澤東在社會主義社會的階級斗爭問題上不斷向“左”走，為發動“文化大革命”埋下伏筆。1966年通過的“五·一六通知”和《關于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決定》（即“十六條”），1967年11月6日《人民日報》、《紅旗》雜志以及《解放軍報》編輯部為紀念十月革命勝利50周年聯名發表的《沿著十月社會主義革命開辟的道路前進》等一系列文章，賦予了“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特定含義，即在無產階級取得政權并建立了社會主義制度的條件下，還要進行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政治大革命，而“文化大革命”則是“繼續革命”最重要和有效的方式，直接將“革命”推向了“高潮”。在這種特殊歷史時期召開的黨的九大，又使“文化大革命”錯誤的理論和實踐得到了合法化；而在極“左”思潮的影響之下召開的黨的十大“不論是在思想路線、政治路線還是組織路線上，都繼續了九大的‘左’傾錯誤”［12］。實踐證明，“文化大革命”是我們黨在探索中國社會主義建設道路過程中把馬克思主義教條化的一次嚴重失誤，對我們黨、國家和民族造成了嚴重的危害，在政治、思想、文化、經濟、黨的建設方面都產生了災難性的后果，被其尊為“革命”指導思想的“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理論曾被稱為“馬克思主義發展史上樹立了第三個偉大的里程碑”，其實質“既不符合實際，又在許多方面違反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原則”［12］。“也明顯地脫離了作為馬克思列寧主義普遍原理與中國革命和建設實踐相結合的毛澤東思想的軌道，使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進程陷入嚴重迷誤之中”［13］。與此同時，也因為毛澤東、周恩來、陳云、鄧小平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各級干部和人民群眾的抵制、抗爭和共同努力，堅持不懈地探索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我國社會主義建設在一些領域仍然取得了突出的成績，特別是周恩來在1972年前后領導的批評極“左”思潮和調整國民經濟，以及鄧小平在1975年領導的全面整頓工作，努力恢復馬克思主義實事求是的精神實質，從中國國情出發對一些僵化的體制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整改，產生了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思想萌芽，也為后來探索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建設道路，實現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第二次歷史性飛躍作了思想準備。

徘徊期（1976年10月—1978年12月）。從“四人幫”的被粉碎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的兩年間，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經歷了一個迷茫的徘徊期，呈現出“求實”的特征。“在經歷了一系列曲折和嚴重挫折后，我們黨最終依靠自己的力量結束了這場內亂，在總結正反兩方面經驗教訓的基礎上，義無反顧地走上社會主義改革之路”［12］。“四人幫”的被粉碎雖然結束了“文化大革命”的內亂，但黨的錯誤思想路線并沒有得到及時糾正，十年“文化大革命”和長期“左”的錯誤思想在一段時間內仍然存在并影響著黨和國家的許多工作。因此，打破“兩個凡是”的精神枷鎖，進行一場思想上的革命，自然就成為當時中國告別過去、開創未來的前提和關鍵。顯然，鄧小平這時提出的“要用準確的完整的毛澤東思想來指導我們全黨、全軍和全國人民，把我們黨的事業、社會主義的事業和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事業推向前進”［14］成為這一時期的最強音，而得到鄧小平、葉劍英、陳云、胡耀邦等人支持的真理標準問題的大討論就是在這樣一種背景之下開展起來的。真理標準問題的大討論對于當時分清真理和謬誤，把人們從毛澤東晚年錯誤和“文化大革命”極左思想中解放出來，實現撥亂反正，以及如何正確地評價毛澤東同志和毛澤東思想的歷史地位等重大問題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以鄧小平為核心的黨的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繼承了毛澤東“實事求是”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的核心元素，直面“文化大革命”所造成的混亂局面，堅決否定“以階級斗爭為綱”的指導思想，努力沖破“兩個凡是”的禁錮和落后觀念的束縛，重新回到“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正確軌道，為十一屆三中全會把黨和國家的工作中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確定改革開放的歷史性決策，吹響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新號角，重新煥發社會主義蓬勃生機和活力開辟了寬廣前景。

開拓期（1978年12月—1992年2月）。從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到鄧小平南方談話的13年間，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經歷了一個理性的開拓期，呈現出“夯實”的特征。這一時期是以我國進入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新時期為起點的。思想解放推動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的理性回歸。鄧小平對此作出了杰出貢獻。一方面，他堅持以“實事求是”作為其思想及一切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概括了實事求是在馬克思列寧主義和毛澤東思想中的重要地位，強調實事求是是“馬克思主義的精髓”［15］，是“無產階級世界觀的基礎，是馬克思主義的思想基礎”、是“毛澤東思想的精髓”［14］；另一方面，他還堅持把解決思想方法問題作為解放思想、統一思想、堅持和發展馬克思主義的一個根本的途徑，反復強調只有“思想解放”才能“正確地以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為指導，解決過去遺留的問題，解決新出現的一系列問題”，并且多次重申“要堅持馬克思主義，堅持走社會主義道路。但是馬克思主義必須是同中國實際相結合的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必須是切合中國實際的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14］。在他的倡導之下，我們黨深化了對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與中國實際相結合這一原理的認識，明確了實現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同中國實際相結合的極端重要性。恢復這些關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本真性的認知，對于我們黨根據國內外條件的變化和正反兩方面的歷史經驗，繼續探索中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道路，創造性地提出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正確回答“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這一根本問題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這正如江澤民評價的那樣：“鄧小平同志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形成，表明我們黨對中國社會主義建設客觀規律的認識達到一個新的境界，也表明我們黨領導的建設富強民主文明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實踐進入一個新的歷史階段。”［17］事實上，在經過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和十二大、十三大特別是十四大的基礎上，中央建議十五大在黨章中把鄧小平理論確立為黨的指導思想，明確規定了中國共產黨必須以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作為自己的行動指南。顯然，鄧小平理論繼承了毛澤東思想中所蘊含的“實事求是”的核心元素，形成了“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思想精髓，開拓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新境界，第一次比較系統地回答了在我國這樣一個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國家如何建設社會主義、如何鞏固和發展社會主義的一系列基本問題，形成了關于我國社會主義發展道路、發展階段、根本任務、發展動力、外部條件、政治保證、戰略步驟、黨的領導和依靠力量、祖國統一等一系列相互聯系的理論體系，從而實現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第二次歷史性飛躍。而在鄧小平理論指導下制定的黨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路線中提出的關于“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的主要內容，更是有力地確定了黨和國家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基本途徑，其意義重大而深遠。

豐富期（1992年2月—2002年11日）。從鄧小平的南方談話到十六大召開的十年間，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經歷了一個豐富期，呈現出“盈實”的特征。這一時期是以江澤民為核心的黨的第三代領導集體從立足“加快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步伐，奪取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更大勝利”［8］，到“高舉鄧小平理論偉大旗幟，把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全面推向二十一世紀”［17］的時代。黨的第三代中央領導集體面對極其復雜的國內國際環境，繼續“堅定不移地把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同我國具體實際結合起來，走自己的路，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16］的康莊大道昂首闊步。面臨改革開放成果的如何攻堅、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如何進一步發展以及新時期出現的各種新情況和新問題，江澤民以豐富的馬克思主義理論修養和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深邃理解提出了“與時俱進”的新篇章，從而增添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新內容。

江澤民所倡導的“與時俱進”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品質，就是要根據實際情況，不斷地豐富和發展馬克思主義，而不能停留在對馬克思主義的某些本本、某些原則的教條式的理解上，不能停留在對社會主義的某些不科學的甚至是扭曲的認識上，也不能停留在超階段的、不正確的社會主義觀念上。他多次強調：“馬克思主義必定隨著時代、實踐和科學的發展而不斷發展，不可能一成不變。”鄧小平理論“是貫通哲學、政治經濟學、科學社會主義等領域，涵蓋經濟、政治、科技、教育、文化、民族、軍事、外交、統一戰線、黨的建設等方面比較完備的科學體系，又是需要從各方面進一步豐富發展的科學體系。”［18］所以他指出：“創新是一個民族進步的靈魂，是一個國家興旺發達的不竭動力，也是一個政黨永葆生機的源泉。”“創新就要不斷解放思想、實事求是、與時俱進。”［19］顯然，在他看來，要繼承和發揚馬克思主義的優良傳統，首先是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不能丟，丟了就會喪失根本；同時也要以我國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的實際問題、以我們正在做的事情為中心，著眼于馬克思主義理論的運用，著眼于對實際問題的理論思考，著眼于新的實踐和新的發展。他提出：“無論解決什么問題，都不能影響經濟建設這個中心，都要為集中力量把經濟建設搞上去創造更有利的條件。”“我們要繼續在改革上下功夫，通過改革來推動經濟發展。”“要根據新的實踐要求。重新學習，不斷創新，與時俱進。”［16］歷史證明，以江澤民為核心的黨的第三代領導集體經受住了來自國內外的政治、經濟、社會以及自然界各種風險的考驗，社會和經濟呈現了良好的發展勢頭，成功地實施了“一國兩制”方針，香港、澳門順利回歸，祖國的和平統一大業取得了歷史性進展。這些成績的取得加深了我們黨對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和建設什么樣的黨、怎樣建設黨的認識，積累了治黨治國新的寶貴經驗。而在此基礎之上形成的“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則在黨的十六大上順其自然地被確立為我們黨必須長期堅持的指導思想和行動指南。

發展期（2002年11月—2012年11月）。從黨的十六大到十八大召開的十年間，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經歷了一個務實的發展期，呈現出“務實”的特征。十六大以來的十年，世情、國情、黨情繼續發生深刻變化，以胡錦濤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經受住了各種困難和風險的考驗，緊緊抓住各種有利于我國經濟和社會發展的戰略機遇，大力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戰勝了一系列的重大挑戰，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事業推進到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這一時期，以胡錦濤為代表的新一屆中央領導集體，堅持解放思想、實事求是、與時俱進、求真務實的馬克思主義精神實質，扎根于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當代實踐，勇于推進理論創新，提出了一系列的緊密相連、相互貫通的新思想、新觀點、新論斷，深刻認識和回答了新形勢下“實現什么樣的發展、怎樣發展”等重大問題，形成和貫徹了科學發展觀，開創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新局面，從而實現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新發展。

科學發展觀形成并貫穿于新的中央領導集體堅持把發展作為執政興國的第一要務的基礎之上的。胡錦濤認為：“科學發展觀是用來指導發展的，不能離開發展這個主題，離開了發展這個主題就沒有意義了。”他多次強調：“在深化改革、促進發展、保持穩定的各項工作中，凡是符合科學發展觀的事情我們就應當全力以赴地去做，凡是不符合的就應當毫不遲疑地去改。”［20］以胡錦濤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立足我國“仍處于并將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沒有變，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這一社會主要矛盾沒有變，我國是世界最大發展中國家的國際地位沒有變”［13］的現實，主張“把堅持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結合起來，把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同堅持改革開放結合起來，把尊重人民首創精神同加強和改善黨的領導結合起來，把堅持社會主義基本制度同發展市場經濟結合起來，把推動經濟基礎變革同推動上層建筑改革結合起來，把發展社會生產力同提高全民族文明素質結合起來，把提高效率同促進社會公平結合起來，把堅持獨立自主同參與經濟全球化結合起來，把促進改革發展同保持社會穩定結合起來，把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同推進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結合起來”［17］的方針，努力抓住“重要戰略機遇期”，著力推進“實踐創新、理論創新、制度創新”，大力強調“堅持以人為本、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實時提出了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總依據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總布局是五位一體，總任務是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13］整體規劃，從而在新的歷史起點上堅持和發展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顯然，以胡錦濤為代表的中央領導集體堅持把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偉大實踐自覺地、主動地、富有創造性地納入了“科學發展”的軌道上來，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的新發展作出了突出貢獻。作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最新成果的科學發展觀，則在黨的十八大修訂通過的黨章中同樣被確定為我們黨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必須堅持和貫徹的指導思想。

綜上所述，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從孕育期到發展期的各個階段分別呈現出自然、應然、使然、必然、階進、驟進、升進、冒進、負進、求實、夯實、盈實、務實的特征，總體上是隨著時代變遷和實踐轉換演繹了一個波浪式前進、螺旋式上升的大軌跡。

［1］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孫建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思想形成史研究（1899—1940）［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

［3］毛澤東一九三六年同斯諾的談話［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4］毛澤東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5］劉少奇選集（上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6］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8冊）［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2.

［7］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5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

［8］改革開放三十年重要文獻選編（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

［9］吳冷西.十年論戰［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4.

［10］毛澤東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11］鄧小平年譜1975—1997（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4.

［12］中國共產黨歷史（第2卷.1949—1978.上冊）［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1.

［13］張靜如.中國共產黨歷屆代表大會一大到十八大（中）［M］.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2.［14］鄧小平文選（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15］鄧小平文選（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16］江澤民文選（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17］改革開放三十年重要文獻選編（下）［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

［18］江澤民文選（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19］江澤民文選（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20］十六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