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社列
(河北大學社會科學處 河北保定 071002)
金代河北字書韻書編纂繁榮探因★
張社列
(河北大學社會科學處 河北保定 071002)
金代河北籍學者編纂了五部重要的字書和韻書,在中國字書和韻書編纂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概述了這五部字書和韻書的特點及其聯系,并對金代河北字書、韻書編纂繁榮局面的成因進行了分析。
金代;河北;字書;韻書
金朝(公元1115年-1234年)是中國歷史上由女真族建立的北方政權,盡管其存在時間僅120年,但在中國字書和韻書編纂史上卻具有可與宋代相媲美的地位。這是因為金代出現了數部大型字書和韻書,其中有五部字書或韻書是由河北籍學者編纂,并產生重要影響。
大朝甲辰歲(1124年),洨陽(今河北趙縣)王太及秘祥等八人以《玉篇》為基礎編纂了《增廣類玉篇海》(簡稱《類玉篇海》),首開筆畫數目排列法,這是后世字書筆畫檢字法的先聲。對每個字的出處都進行了標注,更增加了該書的科學性和嚴謹性,收字達62 236個①《新修玉篇》前保留的無名氏寫的《大定甲申重修〈增廣類玉篇海〉序》云:“《玉篇》元數大字二萬二千八百七十二言,又八家篇內增加大字三萬九千三百六十四言。”是《類玉篇海》收字62236個。,是我國古代收字最多的字書之一。同時保存了許多己經亡佚的古代字書和韻書,如《余文》《川篇》《奚韻》《類篇》(與今本迥異)的資料。這種做法為后世字書的書證所借鑒。
大定八年(1168年),滄州青池(今滄縣)人邢準在《類玉篇海》的基礎上開始編纂的《增修累音引證群籍玉篇》(簡稱《新修玉篇》),在字書史上起到了承前啟后的作用。它繼承了王太的《類玉篇海》的“區分畫段”的作法,在義項的排列上又有很大的創新。《新修玉篇》最大的特點在于所收的字之音義的完備性和對應性上,即在一字之下,羅列了該字的全部讀音和意義,這也是后世字書以讀音為軸、分列義項的開端。《新修玉篇》是校勘其他字書,如《四聲篇海》《玉篇》等的重要工具,同時也是漢字疑難考釋必備的工具書。
金章宗明昌七年(1196年),真定松水(今靈壽縣西南傾井村)人韓孝彥以《類玉篇海》為基礎,編修了《五音篇韻》。其子韓道昭于金章宗泰和八年(1208年)對《五音篇韻》進行了改并,編纂了《四聲篇海》。《四聲篇海》繼承和發展了我國字書編纂的優良傳統,為后世字書的編纂確立了幾個重要的原則。一是刪減部首,推動了部首從繁到簡的發展過程。二是采用三十六聲母四聲的排列方法,初步解決了部首編排的問題。三是繼承了前代字書區分畫段、注明字源的傳統,框定了后世字書的基本原則。四是注重對民間流行的俗字及社會流行新字的收錄,增強了字書的通俗性和時代性。
金皇統年間(1141-1148年),洨川(今河北寧晉)人荊璞,在宋本《集韻》的基礎上編纂了《五音集韻》。荊氏對韻書的最大貢獻是借鑒司馬光《切韻指掌圖》的做法,將五音三十六聲母引入《集韻》,使各韻下的諸小韻排列更加有序,使用的便捷性大大提高。同時,根據金代語音的發展,對《集韻》中的切字進行了更改。
金章宗泰和八年(1208年),韓孝彥之子韓道昭開始在《五音篇韻》的基礎上編纂《四聲篇海》、《五音集韻》,前者不足一年而成,而后者至崇慶元年(1212年)始成。韓氏《五音集韻》借鑒了荊氏《五音集韻》,并對其進行了大量增、改、并的工作。首先,把《集韻》的206韻,并為160韻,突破了《切韻》系韻書的體系。其次,把等韻學理論引入了韻書中。再次,繼承荊氏《五音集韻》的方法,按三十六聲母排列各小韻。正是由于此三項,韓氏《五音集韻》才在韻書史上產生了重要影響,以致荊氏的《五音集韻》隱沒不顯。
金代河北籍學者編纂的這五部字書或韻書在中國字書或韻書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它們共同推動了后世字書、韻書編纂體例的形成,推動了各種排列方式、檢索方式的形成,同時還保存了大量亡佚的古代字書、韻書的材料,對漢字研究具有無可估量的價值。
2.1 漢族知識分子保存本族文化的思想意識
金代是女真族建立的政權,建國之初,雖然統治集團對漢族文化采取了兼收并蓄的方法,竭力拉攏漢族知識分子進入統治階層,但是并未被漢族知識分子階層所接受。比如天會年間科舉時,真定榜是把緒承亮等73名舊進士押赴考場應考的,燕山榜則“傳檄諸州搜索,又免課役以誘之”,“時有士人不愿赴省,州縣必根刷遣之”。這反映了金政權的統治還沒有被多數漢族知識分子所接受[1]。因此,在女真族統治下的漢族知識分子迫切需要保存本民族的傳統文化。而保存漢族傳統文化,首先應該是從保持漢字的正確使用和識別入手。正是在這種背景下,王太、邢準、韓孝彥、韓道昭、荊璞等人才編纂了《類玉篇海》、《新修玉篇》、《四聲篇海》、《五音集韻》等大型字書和韻書。
2.2 金代科舉制度的發展
金朝占領遼的燕云地區后,確定了對漢人依舊制而進行統治的新政策。由于女真人不諳漢事,為了撫輯新附,需要從漢人中選拔官吏,金的科舉制度因此而設。金取士之目有七,“皆因遼、宋制,有詞賦、經義、策試、律科、經童之制。后增試論,又設制舉宏詞科。”[2]其中經義范圍更廣,包括了后世經、史、子的內容,并具體指定了參考書目,除了“十三經”大部分內容外,還包括十七史及《老子》、《荀子》、《楊子》等諸子。金統治者還曾多次增設公學,增加及第人數。金昌宗明昌初年,又增了宏詞科,不限進士,以籠絡非常之士,并同時增加了養士之數,增州學60處,府學24處,其中真定府學60人。節鎮學39處,學生645人,其中滄州30人,防御州學21處,學生235人[2]。太宗天會元年,急欲得漢士,以撫輯新附,特設詞賦進士。五年,因河北、河東初降,職員多闕,詔南北各因其素所習之業取士,號為南北選。金章宗非常重視舉科取士制度,曾多次下詔擴大取士人數。“大定四年,勅宰臣,進士文優則取,勿限人數。”大定二十三年,謂宰臣“自今理可采者取之,毋限以數。”明昌二年,“詔有司會試毋限人數,文合格則取。”由此可見,科舉選士已經成為金代統治者取士的主要途徑。“應舉范圍比前代大大放寬,擴大了應舉階層,選拔了多方面、多階層的人到統治集部內部”[3]。知識分子要走向仕途必須要通過科舉考試。詞賦科、經義科,以及策論等都需要熟悉音韻、經學。因此,文人們需要一部適應當時語音特點的韻書和一部廣收經義的綜合性的字書,因此,才有了荊璞的《五音集韻》、韓道昭的《五音集韻》,王太等人的《類玉篇海》、《新修玉篇》、《四聲篇海》等大型字書。金代詩賦用韻不嚴,同時也為了減少應試舉子的壓力。韓道昭才對《集韻》的206韻,進行了大刀闊斧的并改。
2.3 韓氏家學淵源及學術集團的影響
韓氏出自唐叔虞之后,至宋有韓魏公韓琦、昌黎韓退之。至金有滹陽松水(今靈壽縣西傾井村)韓孝彥,“注《切韻指玄論》,撰《切韻澄鑒圖》,作《切韻滿庭芳》,述《切韻指迷頌》,將《玉篇》改作《五音篇》,皆印行于世,故立昌黎氏焉。有三子,長曰道晧,次曰道昭,幼曰道昉,俱通韻算術也。又至泰和戊辰年間,昌黎氏次子韓道昭再行改并《五音之篇》,改并《五音集韻》,……有子韓德恩,亦通書史,精加注解,各同詳校正之名也”。可見音韻、文字之學可謂是韓氏家學。從韓孝彥算起,其子、其孫、其侄,甚或其女婿王德珪,都參與了《四聲篇海》的編修工作。可以說,家學的影響對金代字書、韻書編纂局面的形成起到了巨大的促進作用。
盡管史書不載,我們還是可以推測到,金代以河北石家莊地區為中心存在著一個以文字學、音韻學為主的學術團體。寧晉荊璞參與了韓氏父子的《五音篇韻》《四聲篇海》的編纂工作。同時他自己又編修了《五音集韻》,韓道昭又在《四聲篇海》的基礎上,參照荊璞的《五音集韻》編修了《改并五音集韻》。可見這個學術團體不僅存在,而且其間還有繼承與發展的關系。我們推測這個學術團體的形成,大概是因為師承關系,即以老師為主,弟子、門人參與共同形成的。《四聲篇海》所列的編纂者,就是韓氏學術集團的成員。其構成多是門人、弟子、親戚、友人。趙縣王太與祕祥、趙卞、周胤、張宗古、楊景、張衠、范詢、李溫八人共同編寫了《增廣玉篇》,這八人實際上也是一個以文字學為主的學術小團體。這兩個學術團體當是以金代真定府所在地,今石家莊市東古城一帶為中心,靈壽、趙縣、寧晉、滄州等均與此相距不遠。
2.4 區域內學術文化氛圍濃厚
金代河北“原是遼、宋統治下的漢人聚居區,經濟文化水平較高,教育比較發達”[4],區域文化學術氛圍濃厚。比如北宋時期,全國所建書院71所,其中河北3所,皆位于元代元氏縣內,即封龍書院、西溪書院、中溪書院[5]。可見宋代元氏是河北的教育和學術中心。金代全國書院全國共有11所,其中河北1所,即位于今元氏縣西北封龍山下的“封龍書院”。《畿輔通志》卷二九《學校》:“封龍書院在元氏縣西北封龍山下,相傳漢李躬授業之所,唐郭震、宋李昉、張蟠叟,元李治、安熙皆在此講學。”其間沒有提到金廢或元重建,故可推斷,該書院金代仍存在[4]。書院的興建,有助于區域文化學術氛圍的形成和當地的文化教育事業的發展。同時也對當地的重文重教風氣形成的具有極大的促進作用。
2.5 經濟的恢復和發展
金初,由于金遼戰亂殃及河北,河北經濟發展遭到極大破壞。此后,宋金交惡,戰端再起,天會七年(1129年)河北之地盡歸金有。為了恢復發展被戰爭破壞的生產,增加在籍人口,擴大財政收入,鞏固對新附地區的統治,金太宗、熙宗兩朝二十年間,陸續采取了一些積極措施,使各地的生產先后得到恢復。金太宗時期號稱“海內小安”,連宋人在議論南北敵我形勢時也承認,當時河北、山東一帶“富庶如昔”[6]。經濟的恢復和發展,為金代河北字書、韻書的編纂、印刻提供了一定的物質基礎。
[1]都興智.金代科舉制度的特點[J].北方文物,1988,(2):59-64.
[2](元)脫脫等.金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5:1130-1133.
[3]都興智.金代科舉制度的特點[J].北方文物,1988,(2):59-64.
[4]蘭婷,王一竹.金代書院考[J].史學集刊,2011,(6):70-74.
[5]白新良.中國古代書院發展史[M].天津:天津大學出版社,1995:4.
[6](宋)李傳心編撰,胡坤點校.建炎以來系年要錄[M].中華書局,2013: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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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0-02 責任編輯:馬秀娟)
本文系2012年河北省社科基金項目“金代河北的字書、韻書編纂研究”(HB12YY010)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