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興法
唐廷處理降賊官吏的政策及其轉變
豆興法
(武漢大學歷史學院,湖北武漢430072)
“安史之亂”期間唐廷處理降賊官吏的政策依據當時的局勢而轉變。收復兩京之前,政策較為寬大,對于爭取人心瓦解叛軍,有一定的效果。隨后以收復兩京為節點發生了轉變,為了重振中央權威,曾采取較為嚴厲的政策。乾元元年之后,唐廷迫于形勢,重新采取寬大政策。這一政策轉變雖然使“安史之亂”得以終結,卻也顯示了中央的虛弱,為河北藩鎮問題埋下隱患。
唐廷;降賊官吏;赦免
學界有關“安史之亂”的研究成果頗豐,但大多集中于對“安史之亂”爆發的原因及其影響的探討。對于“安史之亂”期間唐廷處理降賊官吏①的政策尚未專文論述。本文主要圍繞至德至寶應年間(756—762)唐廷頒布的相關詔書討論這一問題。
《唐律疏議·名例律》“十惡”條載:
一曰謀反。謂謀危社稷。
【疏】議曰:……為子為臣,惟忠惟孝。乃敢包藏兇慝,將起逆心,規反天常,悖逆人理,故曰“謀反”。
……
三曰謀叛。謂謀背國從偽。
【疏】議曰:有人謀背本朝,將投蕃國,或欲翻城從偽,或欲以地外奔,即如莒牟夷以牟婁來奔,公山弗擾以費叛之類[1]6-7。
投降叛軍意味著謀反和謀叛,依照唐律,是屬于“十惡”的嚴重罪行。《唐律疏議·賊盜律》“謀反大逆”條載:
諸謀反及大逆者,皆斬。父子年十六以上皆絞,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祖孫、兄弟、姊妹若部曲、資財、田宅并沒官……伯叔父、兄弟之子皆流三千里,不限籍之同異[1]321。而且“十惡”屬于“常赦不免,決不待時”的罪行②。《斷獄律》“赦前斷罪不當條”:“其常赦所不免者,依常律。常赦所不免者,謂雖會赦,猶處死及流,若除名、免所居官及移鄉者。”[1]567因此按照唐律,唐朝官吏投降叛軍有可能被處死。我們關注的是唐廷在“安史之亂”期間是如何處理降賊官吏的?不同時期是否有所變化?
可以說從安祿山在范陽起兵的那一刻起,如何處理投降叛軍的官吏,就成為擺在唐朝政府面前的一個政治難題。《資治通鑒》載:“祿山詐為敕書,悉召諸將示之曰:‘有密旨,令祿山將兵入朝討楊國忠,諸君宜即從軍。’眾愕然相顧,莫敢異言……大閱誓眾,以討楊國忠為名,榜軍中曰:‘有異議扇動軍人者,斬及三族!’”[2]7053十二月玄宗的《親征安祿山詔》云:“今遂竊我干戈,欺我將士,妄宣密旨,假托妖言。人畏兇威,茍從逼脅,稱兵向闕,殺掠無辜。此而可原,孰不可忍?”[3]626表明唐廷知曉安祿山假托密旨脅迫諸將謀反之事,于是在詔書中有意的將安祿山與其麾下諸將區別開來,但并未涉及處理他們的方法。
隨著洛陽、長安相繼被攻破,玄宗幸蜀,安祿山稱帝于洛陽。唐廷面臨空前的危機,有覆滅的危險。太子李亨初到靈武時,朝廷草創,兵力不足。當時“河西、隴右之眾皆敗降賊,父兄子弟多在賊中,或生異圖。”[2]7096至德元載(756)七月,李亨自立于靈武,是為肅宗,隨即頒布詔書實行大赦并首次提出對于降賊官吏的政策:
從赦文中我們可以看出,面對嚴峻的形勢,肅宗對于降賊官吏的政策可謂寬大:并不區分地域,不分文武,只要他們去逆歸順或斬得逆賊,非但不會問罪還會有褒獎。這對于孤立叛軍,爭取廣大降賊官吏的支持無疑是有巨大作用的。無獨有偶,到達蜀郡的玄宗于八月癸未朔,頒布大赦:
其天寶十五載八月一日昧爽已前,大辟罪已下,常赦所不免者,咸赦除之。自中興已來,有破家者,一切與雪,流人一切放還。左降官各還舊資,內外文武官,節級賜階爵。安祿山脅從官,有能改過自新,背逆歸順,并原其罪,優與官賞[3]455。
赦文強調“安祿山脅從官”只要改過自新,背逆歸順,朝廷就赦免他們的罪行,還會給予賞賜。結合前引玄宗的《親征安祿山詔》中的“今遂竊我干戈,欺我將士……人畏兇威,茍從逼脅”,我們推測所謂“安祿山脅從官”實應包含安祿山以下文武官員且并無地域限制。玄宗肅宗父子雖然矛盾重重,但是此時對待降賊官吏的態度上卻非常一致。這也反映出兩京陷落后,當時的戰爭形勢對唐廷是非常不利,以至于玄、肅二帝都選擇含垢忍辱。肅宗的即位赦文傳播較為廣泛,且此種政策收到了一定的效果。《資治通鑒》卷218“肅宗至德元載”:
顏真卿以蠟丸達表于靈武。以真卿為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依前河北招討、采訪、處置使,并致赦書,亦以蠟丸達之。真卿頒下河北諸郡,又遣人頒于河南、江、淮。由是諸道始知上即位于靈武,殉國之心益堅矣[2]7109。
顏杲卿在河北起事,得到河北諸郡響應。《資治通鑒》卷217“玄宗天寶十四載”:“于是河北諸郡響應,凡十七郡皆歸朝廷,兵合二十余萬;其附祿山者,唯范陽、盧龍、密云、漁陽、汲、鄴六郡而已。”[2]7065雖然此后顏杲卿兵敗被殺,可是河北許多郡仍忠于唐廷。值得注意的是這些郡之中,有的曾經在安祿山起兵之初由于猝不及防,投降過叛軍。以至于當時玄宗感嘆:“二十四郡,曾無一人義士邪!”[2]7057顏真卿將赦書頒下河北諸郡,唐廷不追究他們的罪責,無疑給這些郡的官員吃了一顆定心丸,“殉國之心益堅矣”并非虛詞。又如“(至德元載七月)己卯,京兆尹崔光遠、長安令蘇震等率府縣官吏大呼于西市,殺賊數千級,然后來赴行在。”[4]234崔光遠,蘇震曾投降叛軍并接受偽官京兆尹和長安令。北奔靈武之后,受到肅宗的重用。《舊唐書》卷111載:“上喜之,擢拜御史大夫,兼京兆尹,仍使光遠于渭北召集人吏之歸順者。”[4]3318崔光遠等人雖做過偽官,但唐廷不計前嫌委以重任,對于仍處賊營的偽官們有很大的吸引力。
至德二載(757)正月,安祿山為安慶緒所殺,叛軍內部出現動蕩。與此同時肅宗已在朔方站穩腳跟,為了瓦解分化叛軍集團,快速集聚力量收復長安。肅宗于至德二載正月頒布《論西京逆官敕》。這道敕書明確表示針對的對象為“西京應被逆賊安祿山脅從官:張通儒、田乾真、鄧李陽、安神威及諸官吏等”。肅宗首先申明“夫國家屯,自古有焉。”并自比為少康、宣王、光武等中興之主,接著指出天命仍在大唐,國祚未終,“亦天將稔兇族之惡,延國祚之意哉!”詔書中還體諒的為接受偽官的唐朝舊吏們找好了理由“一朝蒼黃,遇脅狂寇。想皆被詿誤,應非本心。退為兵刃所臨,遁有妻之累。勉受死,逼迫畏威。權從賊命,遂失臣節。便復惶恐,歸順無由。”接著為他們指明了出路“卿等宜審鑒是非,自圖成敗。幡然改過,轉禍為福。或率徒侶歸順,或以一身來投,官軍皆舍其罪。如能轉殺逆黨,兼以兵降”保證會給予重重賞賜,決不食言。詔書中“今故使人特詔往諭,去就之計,即宜報來。無殺使臣,以厚爾過。若須答表疏,亦別遣行人。朕必全之,卻令報去。”[3]617表明唐廷與降賊官吏之間存在著隱蔽且默契的互動和溝通。這一點,史料中有所證明,《唐故太中大夫太常寺丞兼江陵府倉曹墓志銘并序》中記載,大約在至德年間墓主張銳曾經“尋奉使傳圣旨,陷沒賊庭者久之。”[5]1782又如《新唐書·鄭虔傳》載:“安祿山反,遣張通儒劫百官置東都,偽授虔水部郎中,因稱風緩,求攝市令,潛以密章達靈武。”[6]5763這種默契和溝通有利于官軍平叛。“時賊將崔乾祐守河東,(至德二載春正月)丁丑,(郭)子儀潛遣人入河東,與唐官陷賊者謀,俟官軍至,為內應。……(二月)郭子儀自洛交引兵趣河東,分兵取馮翊。己丑夜,河東司戶韓旻等翻河東城迎官軍殺賊近千人……遂平河東。”[2]7135-7136由于安祿山被殺,叛軍內部出現裂痕,肅宗的敕書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肅宗于至德二載二月戊子到達鳳翔督戰,史言:“長安人聞車駕至,從賊中自拔而來者日夜不絕。”[2]7136
至德二載四月,隨著唐廷軍力的不斷壯大,收復長安的時機日漸成熟。為了進一步分化瓦解駐守長安的叛軍,收取人心。肅宗發布了針對西京降賊官吏的敕書《宣慰西京官吏敕》:
敕西京官吏等,逆胡構禍,暴犯京邑,我國家圖必勝之勞,取萬全之功。是以避狄而西,外飭師旅,遂使卿等奔竄無所,力屈狂寇。既閉之以師旅,又臨之以兵戈,或強逼驅馳,或偽置官爵,事不獲已,皆是脅從。朕深悉焉,無懷反側……卿等代承國恩,家傳祿位,乃祖乃父,為我純臣。雖陷賊中,固深憂憤,是用惻隱,矜憫於懷。宜各自安,更勿惶懼。朕與人更始,豈求錄微瑕哉。旬日之間,與卿等相見[3]602。
從這道敕書中我們會發現首先肅宗對于降賊官吏的遭遇表示深切同情,對于他們遭叛軍“強逼驅馳”和“偽置官爵”,表示理解他們是“事不獲已,皆是脅從。”強調收復長安后“朕與人更始,豈求錄微瑕哉。”讓他們不要惶恐不安,最后自信滿滿的表示不久就可以收復長安與他們相見。叛軍攻陷西京長安后,大量的唐朝官吏投降叛軍接受了偽官。這道敕書為降賊官吏描繪了官軍收復長安后美好的圖景,特別是皇帝強調赦免他們的罪行,具有極大的鼓動性。
至德二載九月癸卯,官軍收復長安。十月丁卯,肅宗回到被叛軍占領一年零三個月的長安,開始著手處理降賊官吏。《舊唐書》卷50《刑法志》載:
初,西京文武官陸大鈞等陷賊來歸,崔器草儀,盡令免冠徒跣,撫膺號泣,以金吾府縣人吏圍之,于朝謝罪,收付大理京兆府獄系之。及陳希烈等大臣至者數百人,又令朝堂徒跣如初,令宰相苗晉卿、崔圓、李麟等百僚同視,以為棄辱,宣詔以責之。朝廷又以負罪者眾,獄中不容,乃賜楊國忠宅鞫之[4]2151。
通過這段材料我們可以看出,肅宗對待降賊官吏的態度有了顛覆性的變化。前引至德二載四月頒布的《宣慰西京官吏敕》明確表示讓西京降賊官吏“宜各自安,更勿惶懼。朕與人更始,豈求錄微瑕哉。旬日之間,與卿等相見。”這時卻撕開偽裝的面具,準備清算這些官員的罪行。
其實肅宗對待降賊官吏的態度并不是從這時才開始轉變的。早在至德元載,肅宗與李泌談及李林甫時,肅宗曾表示“欲敕諸將克長安,發其冢,焚骨揚灰”。雖然最終李泌以“方今從賊者皆陛下之也,若聞此舉,恐阻其自新之心”[2]7117為理由勸阻。我們能看出肅宗對于曾經威脅到他的人有很深的怨恨,這也為收復長安之后的政策轉變埋下伏筆。
至德二載十一月壬申朔,肅宗頒布了《收復京師詔》:
其京城內外文武官:有受賊補署,罄其心腹,自祖及父,皆承國恩,就逆背順,頓忘臣節;或有守舊官者,請俸料為賊判事;或判事之際,中間得替;并有攝賊偽官,兼知職掌;其中有京官外官,及前資白身,皆受擢用;其中有隱跡不出,固辭疾病。色類既廣,人數又多,宜令御史臺、憲部、大理三司據狀勘責,條件聞奏。其有外官充使,及先有職掌,并事故及隔絕,未赴任在城者,亦委三司勘責聞奏……其內侍省及左右龍武羽林軍、閑廄飛龍諸武官,應先合從駕人等,其中臨行潛避,遂受賊驅使,并各委本司使括責,量情狀輕重奏聞[3]657。
從材料中我們可以看出,此道詔書將處理范圍擴大到“京城內外”的降賊官吏,并對如何處理眾多情況不同的降賊官吏做了細致的規定,標志著唐廷對待降賊官吏政策的徹底轉變,開始清算他們的罪行。至德二載十二月十五日頒布大赦并在赦文中明確表示:“應與安祿山同謀反逆枝黨,及李林甫、王、楊國忠等一房,并不在免限。”[3]658此后,經過廷議最終按罪行輕重分“六等定罪”③對降賊官吏進行懲處,“斬達奚等十八人于城西南獨柳樹下,陳希烈等七人賜自盡于大理寺;應受杖者于京兆府門。”[2]7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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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見收復兩京之后,唐廷對待降賊官吏政策發生了重大的轉變。隨著兩京的收復,平叛形勢發生轉折。至德二載十二月,官軍節節勝利,安慶緒與其余黨逃往河北,史思明投降朝廷。此時李唐政權恢復元氣,唐廷對于直搗叛軍老巢,徹底平定叛亂,抱有很大信心。收復兩京之前,對待降賊官吏的寬大政策雖然有助于分化叛軍集團,但是也有損唐廷的權威。所謂帝王之興,皆有驅除。軍事上的勝利使唐廷認為其有實力通過嚴懲降賊官吏來重塑其權威。
然而安慶緒雖然敗走河北,但是實力尚存。“會蔡希德自上黨,田承嗣自潁川,武令自南陽,各以眾來,邢、衛、氵名、魏募兵稍稍集,眾六萬,賊復振。”[6]6419史思明雖然投降唐廷,但是實力雄厚,其麾下尚有士兵八萬,并實際控制河北十三郡。他更是在乾元元年(758)六月,殺烏承恩,復叛。接著九節度鄴城潰敗,史思明一度攻占洛陽,改元稱帝,李光弼兵敗北邙等等。隨著平叛的繼續,唐廷逐漸清醒認識到憑借其當時的實力,很難把安史叛軍徹底鏟除④。于是唐廷不得不重新審視收復兩京以來其處理降賊官吏的政策。乾元元年六月,唐廷頒布的《原免兩京被賊逼授偽官詔》是這一轉變的標志⑤。詔書中說:
其兩京官應被賊逼授偽官,三司所推問未了者,一切放免。其賊中守本官,至冬方選,曾受驅馳,既寬刑典,免其貶降,并至來冬放選,合得官時,仍委所司,量事輕重注擬。其已貶官者,續有處分[3]644。
這道詔書明確規定范圍為“兩京官應被賊逼授偽官,三司所推問未了者”,表明唐廷開始對至德二載處理降賊官吏的政策進行反思,造成這一轉變的原因是平叛形勢的惡化。上元元年(760)《改元上元赦》:
其與逆賊元謀,及脅從受驅使,懼法來降,并潛藏不出者,已頻處分。但能歸順舍罪,除元惡之外,一無所問。其史思明,必能改圖,束手來款,亦當洗其瑕釁,議以勛封[3]22。這篇赦文將赦免范圍擴大,除元惡之外,一無所問。甚至元惡史思明,只要束手投降,也會予以赦免和封賞。上元二年(761)九月《去上元年號赦》:
其史朝義,若能翻然改圖,背逆歸順,罪無所問,加以勛封。自乾元元年已前,開元已來,應反逆連累,赦慮度限所未該及者,并宜釋放[3]23。
元年(761)建卯月《南郊赦》:
寶應元年(762)《代宗即位赦》:
逆賊史朝義已下,有能投降及率眾歸附者,當超與封賞[3]9。
《資治通鑒》卷220“肅宗寶應元年”載:
(寶應元年十一月)辛巳,制:“東京及河南、北受偽官者,一切不問。”[2]7254從以上這一系列詔書我們可以看出,乾元至寶應年間唐廷在無法徹底消滅叛軍的情況下,被迫重拾收復兩京之前赦免降賊官吏的政策,甚至對于史思明、史朝義這類謀逆元惡也明確表示只要他們歸降,就予以赦免。《新唐書·刑法志》也載:“代宗性仁恕,常以至德以來用刑為戒。及河、洛平,下詔河北、河南官吏任偽官者,一切不問。得史朝義將士妻子四百余人,皆赦之。”[6]1413寶應年間唐廷將打擊目標縮小到史朝義一支,對于其他叛將采取寬大政策。這樣的措施收到了明顯效果,能元皓、張獻誠、薛嵩、張忠志、李懷仙、田承嗣等一批安史叛將先后歸順朝廷,才使得持續七年兩個月之久“安史之亂”得以平定。
通過前引至德元載到寶應元年的一系列詔書我們可以看到,唐廷以平叛為最終目的,對國家法典可從權執行。脈絡也很清晰,對待降賊官吏的政策從寬大——嚴厲——寬大。唐廷對待降賊官吏的政策是隨著戰事的轉變和對局勢的整體估計而轉變的。收復兩京之前的政策較為寬大,這有利于孤立叛軍,收取人心,盡快平叛。以收復兩京為節點,唐廷元氣恢復。于是一反之前的政策,希望通過嚴懲降賊官吏來重振中央權威。然而隨著平叛戰爭的繼續,唐廷逐漸清醒認識到以其當時的實力無法徹底鏟除叛軍,于是政策隨之轉變。乾元以后的寬大政策與收復長安之前的政策看似相同,其背后的政治含義卻有所區別。收復兩京之前可以認為是唐廷暫時的隱忍,以圖后報。收復兩京后嚴懲降賊官吏也證明了這一點。乾元年間的轉變標志著唐廷暫時放棄了徹底消滅叛軍的目標,轉為尋求叛軍名義上的歸順和迅速結束戰爭。我們應當看到這一轉變是唐廷基于當時局勢的無奈選擇。雖然有助于盡快平定叛亂,卻也顯示了中央的虛弱,損害了唐廷的權威,無異于飲鴆止渴,為后來困擾唐廷的河北藩鎮問題埋下隱患。
注釋:
①此處“降賊官吏”指的是“安史之亂”期間唐朝各地投降安史叛軍的文武官員。
②唐律有“從立春至秋分,不得奏決死刑”的規定,但是又特別提到“若犯‘惡逆’以上及奴婢、部曲殺主者,不拘此令。”《唐律疏議》卷30“立春后秋分前不決死刑”,第571頁。
③重者刑之于市,次賜自盡,次重杖一百,次三等流、貶。
④平定“安史之亂”后,唐廷委任降將為節度使也證明了這一點。《資治通鑒》卷220“代宗廣德元年”,第7259頁載:“(廣德元年春正月)癸亥,以史朝義降將薛嵩為相、衛、邢、氵名、貝、磁六州節度使,田承嗣為魏、博、德、滄、瀛五州都防御使,李懷仙仍故地為幽州、盧龍節度使。”
⑤乾元元年二月《冊太上皇尊號赦文》及四月《南郊赦文》仍有對安史叛將的招降內容,但是并未對至德二載處理降賊官吏的政策作出變動。
[1]長孫無忌,等.唐律疏議[M].北京:中華書局,1983.
[2]司馬光.資治通鑒[M].北京:中華書局,2011.
[3]宋敏求.唐大詔令集[M].北京:商務印書館,1959.
[4]劉日句,等.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5]周紹良.唐代墓志匯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6]歐陽修,等.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The Tang Government's Policy of Traitors and Its Change
DOU Xing-fa
(Department of History,Wuhan University,Wuhan,Hubei430072)
According to the conditions of practice,the Tang government changed its policy of traitors during the An Lushan-ShiSiming Rebellion.Before the Tang forces recaptured Chang'an and Luoyang,the lenity policy to traitors was helpful to win popular support and disintegrate the enemy.With the recapture of Chang'an and Luoyangmarking a turning point,the policy to traitors became draconian.After AD758,in face of the severe situation,the Tang Government readopted the lenity policy.Although the lenity policymade an end of the An Lushan-Shi Siming Rebellion,it revealed the weakness of the central governmentand brought some hidden troubles to the problem of Hebei military governorship.
the Tang government;traitors;remit
K092
A
1671-9743(2015)02-0044-04
2014-11-12
豆興法,1989年生,男,河南永城人,碩士生,研究方向:隋唐五代史。